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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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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江晚的眼前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紧接着，熟悉的、深海漩涡般的巨大眩晕感轰然袭来，瞬间吞噬了她所有感知。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虚空中急速下坠。
江晚再次感受到的，是演播厅那张皮质沙发的微微凉意。粘稠的黑暗迅速褪去，视觉率先恢复——眼前是巨大的、分割成多个画面的导播屏。屏幕上，赫然是海岛别墅的厨房场景。混乱似乎刚刚平息，顾明远已经不在画面中心，正背对着镜头，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其他嘉宾表情各异，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愕和憋笑。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身影在画面边缘快速穿梭，一片忙碌景象。而屏幕中央，一个穿着米白色亚麻长裙的纤细侧影，正微微低着头，安静地站在料理台旁，柔顺的黑发垂落肩头——是陈娴予，真正的陈娴予。
江晚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更像被人从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里硬生生拽回了平淡的现实。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是江晚的手。
她回来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细节丰富到令人发指的梦？
“天哪！刚才那段真是……绝了！”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带着还没散去的笑意在演播厅响起，瞬间将江晚拉回当前情境。“小予的反应也太出人意料了！那句‘油点……容易三高’，简直是神来之笔！我们观察室都被震住了！江晚，你说是不是？”主持人非常自然地cue到了她，镜头也适时地转向了她。
江晚猝不及防地被点名，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梦境的恍惚。演播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其他几位观察嘉宾也带着探寻和看热闹的笑意望向她。按照她过去的习惯，此刻她应该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个得体的、带着点惊讶和认同的微笑，然后说：“是啊，真的很意外，没想到娴予会这么直接……”声音要轻柔，语气要圆融，绝不能得罪任何人。
但就在她习惯性地要扬起嘴角、组织安全词汇时，脑海里却闪过了她成为陈娴予后的种种画面，那些畅快淋漓、毫无顾忌的表达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真实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内心那道名为“谨小慎微”的堤坝。那不是一个旁观者的梦，那是她灵魂深处被压抑太久的呐喊，借着另一个身份的壳子，彻底释放了出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攥住了她。去他的温婉！去他的不得罪人！她受够了当那个只会点头附和、永远把吐槽闷在心里的江晚。
于是，在主持人和其他嘉宾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江晚没有露出那标志性的温顺笑容，反而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面前的麦克风，她的声音清晰、响亮：“意外？我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她一开口，就把主持人预设的温和基调给掀翻了，“顾明远刚才那套动作，从挽袖子到颠锅再到盛盘，整个流程标准得像米其林餐厅的广告片，每一步都在对镜头说‘快拍我，快拍我帅气的侧脸和手臂线条！’镜头也确实很配合，就差怼他腹肌上了。”她语速略快，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结果呢？用力过猛，油点子都甩袖口上了，自己还没发现！娴予指出来不是很正常吗？那句话哪里是神来之笔？明明是大实话！关心他别把衣服毁了，顺便提醒健康饮食，多实在啊！难道非要捂着嘴红着脸说‘明远哥好厉害’才行？那才假呢！”
她一鼓作气说完，演播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比刚才屏幕里的厨房更诡异的寂静。主持人微张着嘴，忘了接话。旁边的几位嘉宾表情精彩纷呈：有震惊，有愕然，有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甚至还有一丝……认同？
江晚的心在胸腔里咚咚狂跳，脸颊也微微发烫。天啊！我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不是顶着陈娴予的壳子，是用江晚自己的名字，在观察室的镜头前，把憋了八百年的槽给吐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导播间可能出现的混乱，以及此刻直播弹幕的盛况。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恐慌和后悔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般的轻松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来，把心里话大声说出来，是这种感觉？爽！虽然腿还有点软。
“呃……江晚老师的观点……非常……犀利独到！”主持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笑容有点僵硬，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调整，“确实，可能我们习惯了某种表达方式，反而忽略了真实反馈的价值。小予的直率，或许正是这个节目需要的‘破局点’？”他试图将话题圆回来，目光却忍不住瞟向总控方向，显然也被江晚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全开”整懵了。
就在这时，导播屏上的画面切换了。混乱的厨房场景消失，镜头对准了别墅的户外休闲区。嘉宾们似乎被节目组紧急召集在一起，进行一个简短的集体采访环节，试图安抚刚才的“直播事故”。顾明远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脸上重新挂上了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隐隐透着一丝强撑的紧绷。陈娴予依旧安静地坐在他斜对面的藤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温婉，低垂着眼睫，仿佛刚才那个语出惊人的不是她。
工作人员正在问顾明远对刚才“小插曲”的看法。顾明远拿起水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声音依旧磁性：“其实没什么，一点小意外。娴予心直口快，很可爱。她也是关心我，提醒我注意形象和健康，我很感谢。”他把“油渍”和“三高”轻描淡写地归为“小意外”和“关心”，顺便给陈娴予贴了个“心直口快可爱”的标签，试图挽回局面，维持深情人设。
观察室里，主持人和其他嘉宾都顺着顾明远的话茬，开始讨论“直率也是一种魅力”、“真实互动更打动人”云云，努力把画风往回拉。
江晚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冷笑。看，这就是现实。再离谱的场面，只要当事人愿意粉饰，总能找到体面的说辞。她看着屏幕上陈娴予那副低眉顺眼、仿佛默认了“心直口快可爱”人设的样子，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荒谬感。果然……梦只是梦。那个敢让顾明远当众下不来台的“陈娴予”，只是她江晚在极度压抑下，投射到别人身上的一个幻影。真正的陈娴予，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温顺的、配合剧本的壳子里。她的“做自己”，只是一场虚幻的狂欢。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力感笼罩了江晚。刚才那点勇敢发言带来的微光，似乎也黯淡了下去。她意兴阑珊地靠回沙发，准备继续扮演好她观察室“温和背景板”的角色。算了，就这样吧。梦醒了，该回归“正轨”了。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导播屏上的画面里，异变再生。
顾明远似乎为了彻底挽回形象，展现自己的“体贴”和“不介意”，主动站起身，拿起旁边果盘里一个洗好的、红艳艳的苹果。他走到陈娴予面前，微微俯身，脸上是招牌式的温柔笑意，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来：“娴予，吃个苹果？补充点维生素。”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姿态优雅，仿佛在演绎一个深情偶像剧的片段。他甚至用修长的手指，带着点刻意的小心翼翼，拂了拂苹果表面并不存在的水珠。
观察室里，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江晚的心也莫名地提了起来，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待。
只见藤椅上的陈娴予，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羞涩地闪躲，也没有立刻去看顾明远“深情”的脸。随着顾明远的俯身靠近，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甜腻果香与厚重木质的香水味，霸道地钻进了她的鼻腔。那味道过于刻意，过于侵略性，仿佛不是喷在皮肤上，而是刚刚从香水瓶里捞出来，带着一种化工感的粘稠。
陈娴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了一毫米。那双原本总是含着水光的杏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清晰的、类似于“这味道是想熏死谁”的震惊和生理性嫌弃。那眼神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温婉表象下的某些东西。
然后，在顾明远完美的笑容和伸出的苹果即将定格成浪漫画面的前一秒，在观察室所有人的注视下，陈娴予开口了。
她的声音吐字清晰，语速平缓，没有任何羞涩或犹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鼻音，仿佛被那浓香呛到了：“顾明远，”她没有喊“明远哥”，而是连名带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迫在眉睫的空气质量问题，“你身上……这香味也太冲了。”她甚至抬起手，不是指向他，而是略显困扰地在鼻子前极其小幅地扇了扇风，然后，一句比浓烈香水更具穿透力、让整个节目组和观察室瞬间石化的、带着浓浓困惑和耿直的话，自然而然地飘了出来：“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整瓶香水都倒身上了？这味道……腌入味儿了吧？”
“……”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永久暂停键。
海风似乎都凝固了，带不走一丝那霸道的气息。别墅花园里，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维持着递苹果的姿势，像一个突然被喷了过量香薰的精致玩偶，连瞳孔都似乎地震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嗅一下自己，动作僵硬又尴尬，而周围的苏沁、林朗和其他嘉宾，表情管理彻底失控，连呼吸都似乎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凝固的尴尬氛围。
导播间里瞬间炸开了锅！比上次更甚！
“香水！香水！快切他换衣间桌面的香水瓶特写！要能看到牌子和容量！”
“我的天！！陈娴予嗅觉杀人了？！”
“她今天是什么人间真实检测仪？！专治各种矫揉造作？！”
“收视率！！又爆表了！陈娴予真是节目的福星啊！！”
“弹幕！弹幕疯了！全是‘yue’和‘哈哈哈’？还有问香水链接的？！”
与此同时，恋综直播间的弹幕，如同被投入了一瓶浓缩香精炸弹：
【？？？？？？？？？？？？？？】
【我听到了什么？香水腌入味儿了？？？】
【陈姐！！！我的互联网嘴替鼻替！她连嗅觉都觉醒了？！】
【顾明远：我再次裂开！今天不宜喷香水！】
【哈哈哈哈救命！这生化攻击吐槽！腌入味儿了！精准又致命！】
【#陈娴予香水刺客# #顾明远 人形香薰# 热搜给我冲！】
【这节目走向我彻底跪了！陈姐威武！专治各种油腻做作！】
观察室里，江晚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里那个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客观评价了一下空气质量的陈娴予。不是幻觉！是真的！那个敢于戳破皇帝新衣的“陈娴予”，不是她江晚梦中的臆想，它是真实地存在于那个看似温婉的躯壳之下！只不过，也许是被她梦中那场“大闹天宫”无形中撬开了一道缝，也许是陈娴予自己终于厌倦了完美的剧本和伪装的人设，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
巨大的震撼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和释然！如同灿烂的阳光穿透厚重的阴云，瞬间照亮了江晚的心房。原来不是梦太美，而是真实的自己太压抑！原来释放真实的情绪，说出想说的话，并不需要借助别人的身份！陈娴予可以，她江晚为什么不可以？
江晚的眼神亮得惊人，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灿烂到近乎放肆的笑容。在主持人和其他嘉宾依旧处于石化状态时，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亮，透过麦克风，响彻了整个演播厅：“顾明远，你下次再想搞浪漫，建议直接买瓶空气清新剂！毕竟——”她突然用吴侬软语的调调拖长尾音，“腌入味儿了，可不好洗啊！”
这神补刀一出，主持人再也绷不住，拍着桌子笑弯了腰。其他嘉宾也纷纷破功，笑得东倒西歪。导播间传来导演激动到破音的咆哮：“给江晚镜头！特写！留住她！留住她！金句女王诞生了！”
江晚坐在那里，感受着演播厅里久违的、真实的、毫无负担的哄堂大笑，感受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而自由的跳动。那道无形的、名为“人设”和“恐惧”的枷锁，在陈娴予那句关于香水的吐槽和她自己紧随其后的“神补刀”中，轰然碎裂。
屏幕里，海岛别墅的喧闹还在继续。屏幕外，演播厅的笑声经久不息。直播间的弹幕早已被“双厨狂喜”、“江晚陈娴予我的互联网嘴替双子星”、“这节目没你俩我不看”彻底淹没。
江晚靠在沙发上，迎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轻松而明亮的笑容。她知道，她的人生，终于撕开了那层温婉的包装纸，露出里面鲜活、有趣、或许不那么完美但绝对真实的底色。
原来，不必扮演谁期待的模样，不必困在完美的壳里，不必恐惧真实的棱角会伤人——
做自己，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