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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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像一片沉甸甸的乌云，压在每个人心头。放学后的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成了闵沉和崇柏溪的临时据点。
闵沉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他面前摊开的是崭新的英语笔记和习题集，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不规则动词表，手指烦躁地抓着头发，把那头精心打理过的短发揉得乱七八糟。
“这个‘rise’的过去分词到底是‘risen’还是‘rose’来着？”他第无数次发出痛苦的疑问。
崇柏溪从自己的数学卷子里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划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平静地指出来：“你这里写错了，是‘risen’。”他拿过闵沉的笔，在旁边空白处工整地写下了正确的形式。
闵沉凑过去看，两人的脑袋几乎挨在一起。他能闻到崇柏溪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很干净。他盯着那几个字母，用力点头：“记住了！这次绝对记住了！”
然而五分钟后又故态复萌。
崇柏溪看着他抓耳挠腮、几乎要把笔记本盯出个洞来的样子，叹了口气。他放下自己的笔，把闵沉的习题集拉过来一点，指着上面一道反复出错的语法题，放慢语速，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重新讲解。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平和。闵沉一开始还焦躁地抖着腿，听着听着，慢慢安静下来，目光从习题集移到崇柏溪开合的嘴唇上，又落在他低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上。
“……所以这里要用完成时，明白了吗？”崇柏溪讲完，抬起头，正好对上闵沉有些发直的视线。
闵沉猛地回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点头：“明、明白了！”他抓起笔，低头猛写，耳根却悄悄红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赵柯，将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推到桌子中央，手指点了点某个章节：“这里的题型，月考概率很高。”他的目光扫过闵沉，“基础部分弄懂，够用。”
闵沉如获至宝，赶紧把那本“老大钦点”的习题册扒拉到自己面前。
靳铭今天破天荒地没看手机也没看书，而是带来了一台轻薄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偶尔敲击几下。在崇柏溪又一次给闵沉讲完一个知识点后，他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平淡：“语言学习软件，装了。碎片时间可以用。”他报了一个软件名字。
闵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靳铭是在给他提供“技术支持”，虽然语气还是那么欠揍。他撇撇嘴，但还是拿出手机默默搜索下载。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在铺满书本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四个少年以各自的方式，围绕着“月考”这个共同的目标，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互不打扰却又紧密相连的氛围。
崇柏溪发现，闵沉虽然基础差，但脑子并不笨，尤其是在理解了某个语法点或者记住某个单词后，会露出一种像小孩子得到糖果一样的、纯粹又得意的表情，然后做题的正确率会显著提升。
这种时候，崇柏溪心里也会跟着松一口气，甚至有点微小的成就感。
“这里，对了。”崇柏溪指着闵沉刚做完的一道题，轻声肯定。
闵沉眼睛一亮，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看吧！我就说我能行！”
他靠得太近，呼吸拂在崇柏溪颈侧，带着温热的气息。崇柏溪身体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根又开始发热。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补习结束时天色已暗。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凉风扑面。
“今天……谢谢你啊。”闵沉摸了摸鼻子，语气难得有些腼腆，“我感觉好像……摸到点门道了。”
崇柏溪看着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那双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你自己努力的。”
闵沉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在夜色里显得很明亮。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崇柏溪的脸，但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快到小区门口时，闵沉忽然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塞到崇柏溪手里。
“给你，补充能量。”闵沉别开脸，看着旁边的路灯柱，“我看你晚上老是喝这个牌子。”
崇柏溪看着手里那盒温热的、正是他常喝牌子的牛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闵沉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谢谢。”他握紧了牛奶盒，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谢什么。”闵沉嘟囔了一句，挥挥手，“快回去吧，明天见。”
崇柏溪站在原地，看着闵沉转身跑开，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奶，又抬头望了望闵沉消失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小区。
月考前的日子，就在这种紧张、充实又掺杂着些许暧昧悸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月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空气里都飘着油墨和紧张的味道。崇柏溪接到闵沉电话时，正在家里对着物理错题本较劲。
“喂？柏溪！救命！”闵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火烧火燎，“我完了！英语作文模板我一个都没背熟！还有那个该死的虚拟语气，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崇柏溪把手机拿远了些，能想象出闵沉此刻抓狂的样子。“你慢慢说。”
“慢不了！我现在心跳每分钟两百，你来我家好不好？或者我去你家？就今天下午！最后冲刺一下！”闵沉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妈说了，这次英语再不及格，下个月零花钱减半，我的新篮球鞋就泡汤了！”
崇柏溪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又看了看自己摊开一桌的资料，犹豫了一下。他其实自己的复习任务也不轻。
“求你了，柏溪……”闵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就今天下午，我保证不吵你，你就在旁边坐着，我有什么不会的问你，行不行？”
最终，崇柏溪还是叹了口气：“……你家地址发我。”
半小时后，崇柏溪按响了闵沉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闵妈妈，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看到崇柏溪，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是柏溪啊，快进来快进来！沉沉在房间里念叨你半天了，阿姨在做小饼干，等会儿给你们送进去！”
闵沉的家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生活气息，有点乱，但很温暖。崇柏溪被闵妈妈热情地推进闵沉的房间。
闵沉的房间比上次来更乱了。书桌上、地上摊满了各种复习资料和草稿纸，那个拼了一半的千年隼模型被可怜地挤到了墙角。闵沉本人正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看到崇柏溪进来，像看到了救世主，猛地弹起来。
“你终于来了！”他冲过来，想把崇柏溪拉进来，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把地上几本散落的漫画书踢到床底下，手忙脚乱地清理出书桌另一边的位置，“坐坐坐，这里。”
崇柏溪在他清理出的椅子上坐下，刚拿出自己的资料，闵沉就把一本划满红线的英语作文书怼到他面前。
“这个，这篇范文！我感觉它每个单词都在嘲笑我！”
崇柏溪接过书，看了看那篇关于环保的议论文，结构清晰，用词也不算太难。他拿出笔，开始逐句给闵沉分析框架和亮点句式。闵沉一开始还坐立不安，抖腿，转笔，但在崇柏溪平和耐心的讲解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凑过头认真听着。
讲到虚拟语气时，闵沉又开始头大。“if I were you... 为什么要用were？我不是you啊！”
崇柏溪想了想，换了个方式：“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固定的格式，表达一种假设，记住就行，不用深究为什么。”
“哦，格式……”闵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出本子开始机械地抄写例句。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和闵沉偶尔低声提问的声音。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窗。
过了一会儿，闵妈妈端着刚烤好的黄油小饼干和两杯热牛奶进来，笑眯眯地放在桌上：“学习辛苦啦，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柏溪，别客气，当自己家啊。”
“谢谢阿姨。”崇柏溪小声道谢。
闵沉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妈你真好！”
闵妈妈笑着揉了揉闵沉的头发，又对崇柏溪说：“沉沉这孩子，坐不住，辛苦你多看着他点。”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闵沉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嘟囔道：“我这次很认真了好吧……”
两人继续埋头学习。崇柏溪发现，闵沉在有人陪着的时候，专注度确实能提升不少。虽然还是会时不时走神，或者被窗外一只鸟吸引注意力，但只要崇柏溪轻轻敲一下桌子，或者看他一眼，他就能立刻把思绪拉回来。
期间，崇柏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四人群的消息。
赵柯发来一张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照片，是关于物理几个常考实验的要点梳理。
靳铭紧随其后，分享了一个在线题库的链接，标注了“高频考点”。
崇柏溪把手机拿给闵沉看。闵沉哀嚎一声：“老大和老三这是要卷死我们啊！”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赵柯的笔记保存下来，又把靳铭发的链接收藏了。
“他们……其实挺关心你的。”崇柏溪轻声说。
闵沉愣了一下，抓抓头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低头继续和虚拟语气搏斗。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间悄然流逝。当崇柏溪帮闵沉理顺最后一篇作文思路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微微暗下来。
闵沉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打了一场硬仗，瘫在椅子上：“我感觉……我好像又能多活两天了。”
崇柏溪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把自己整理好的数学公式速记卡片递给闵沉：“这个，你睡前可以看看。”
闵沉接过那叠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的卡片，眼睛亮了一下，小心地收进书包夹层：“谢了。”
从闵沉家出来，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闵沉执意要送崇柏溪回家。
两人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路灯已经亮起，在水洼里映出模糊的光影。
“那个……”闵沉默默走了一段，忽然开口，“要是……我这次考得还不行……”他的声音有点闷。
崇柏溪侧头看他。路灯下，闵沉的侧脸显得有些低落，不像平时那样神采飞扬。
“不会的。”崇柏溪说，声音不大，却很肯定，“你最近很努力。”
闵沉停下脚步，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真的？”
“嗯。”崇柏溪点点头，“你只是需要点时间。”
闵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点阴霾瞬间从脸上散去。他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握了一下崇柏溪的手腕，很快松开，力道温暖而短暂。
“知道了。”他语气轻快起来，“走吧，送你到楼下。”
到了崇柏溪家楼下，闵沉照例停下。
“明天考场见。”闵沉看着他，眼神在路灯下显得很亮，“别紧张。”
崇柏溪点点头：“你也是。”
他看着闵沉转身，双手插在兜里，脚步轻快地走入夜色，背影似乎都带着一股即将奔赴战场的、孤注一掷的劲儿。
崇柏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他摸了摸刚才被闵沉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触感。窗外的霓虹灯在湿润的街道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明天，就是检验这段时间所有努力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