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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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临近，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将南城一中里最后一点浮躁也滤净了。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咖啡因和熬夜后淡淡的疲倦气息。但在这片肃杀的学习氛围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尤其是在F4常驻的那个图书馆角落。
崇柏溪将划满重点的笔记推到闵沉面前，指尖在某处敲了敲：“这里，昨天错的类型，再看一遍。”
闵沉没像以前那样哀嚎或走神，他“嗯”了一声，抓起笔，眉头拧着，真的认真看了起来。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一点眼睛。崇柏溪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家伙安静下来的样子……也挺顺眼。
对面的赵柯正在给靳铭讲一道极其复杂的电路分析题。靳铭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昂贵的皮质笔记本上画着凌乱的线，眉头微蹙，但眼神是跟着赵柯笔尖移动的。
赵柯的声音压得很低，清冷平稳，偶尔靳铭会打断他，提出一个角度刁钻的问题，赵柯便会停顿一下，用更简练的语言重新解释。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摊开的书页和少年们低垂的眼睫上跳跃。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压低的讨论声，交织成一段平稳的、向前的旋律。
流言似乎还在，但已经失去了最初那种尖锐的侵扰力。它们成了背景音里模糊的一部分，不再能轻易搅动这一方小天地的平静。崇柏溪偶尔抬头，还能捕捉到远处飘来的、带着好奇的视线，但他现在能很自然地忽略掉，或者，在闵沉恰好也看过来、对他挑眉一笑时，回以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摇头，示意他专心。
关系公开后的世界，并没有塌下来。它只是换了一种运行方式，多了些注视，也多了份踏实。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教学楼爆发出巨大的、混杂着解脱和茫然的声浪。试卷被收走，不管结果如何，一个阶段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四人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冬日苍白但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
“终于——！”闵沉第一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要把积攒了一个学期的疲惫和紧张都呼出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的轻松，“感觉脑子里的弦‘啪’一下断了！”
“断了就接上，”赵柯走在他旁边，语气平淡，“寒假有竞赛集训。”
闵沉夸张地垮下肩膀：“老大，给条活路……”
靳铭慢悠悠地跟在一旁，手里拿着刚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热咖啡，闻言瞥了闵沉一眼：“活路是自己赚的。”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扫过旁边安静走着的崇柏溪，“考得如何？”
“还行。”崇柏溪答。他确实感觉发挥得比较平稳。
“嗯。”靳铭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仿佛只是例行确认。
走到校门口，喧闹更甚。不少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假期计划，呼朋引伴。寒假的到来，意味着短暂的分离。
“晚上，”闵沉停下脚步，看向其他三人，这次没有只盯着崇柏溪，眼神在赵柯和靳铭脸上也转了一圈，“老地方，我请。算……学期散伙饭？”他说完自己先笑了，“不对，咱们又没散伙。就是……一起吃个饭。”
赵柯看了眼时间，点了点头。
靳铭也“嗯”了一声：“可以。”
“隅角”咖啡馆里，暖气开得很足，将外面的寒冷隔绝。老板似乎认得他们，引他们到老位置，还额外送了一碟新烤的曲奇。
热饮氤氲着香气。闵沉照例点了名字花哨的特调，赵柯是美式，靳铭要了红茶，崇柏溪依然是热牛奶。
没有讨论考试，也没有刻意规划未来。话题散漫地跳跃着，从吐槽某个老师监考时诡异的踱步路线，到靳铭家那只据说血统高贵但异常蠢萌的猫，再到赵柯提到的某个寒假可能开班的冷门乐器体验课。
闵沉甚至开始计划起年后开学要不要在教室窗台种点什么东西，被靳铭一句“你养得活？”怼了回去。
崇柏溪小口喝着牛奶，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着暖黄灯光下朋友们生动的脸。闵沉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赵柯偶尔毒舌补刀，靳铭则一边嫌弃一边又忍不住加入话题。这种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吵闹，成了这个冬日夜晚最温暖的背景音。
他感觉到桌子下面，自己的腿被轻轻碰了一下。是闵沉。他看过去，闵沉正侧着脸和靳铭争论“仙人掌和绿萝哪个更好养”，仿佛桌下那个小动作不是他做的。但崇柏溪看到，他耳根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崇柏溪没动，任由那种细微的、带着体温的触碰存在着。心里很平静，甚至泛起一点细微的、甜暖的涟漪。
饭后，四人站在咖啡馆门口。夜风凛冽，呵气成霜。街灯和商铺的霓虹照亮了湿冷的街道。
“走了。”赵柯言简意赅，对他们点了点头，率先步入夜色。他的背影挺直，很快汇入稀疏的人流。
靳铭拉紧了风衣的领子，看了一眼闵沉和崇柏溪，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停留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挥了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送你回去。”闵沉很自然地说，朝崇柏溪伸出手。这次不是勾小指，而是摊开了手掌。
崇柏溪看着那只在路灯下显得骨节分明、带着熟悉温度的手，犹豫了不到一秒，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冰凉，立刻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紧紧握住。
他们牵着手，走在冬日寂静的街道上。脚步声在空旷里显得清晰。谁也没说话，只是感受着掌心传递的、对抗寒冷的暖意，和那份无需言明的亲密。
快到小区时，经过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夜晚的公园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着，在结了薄霜的草地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闵沉忽然拉着崇柏溪走了进去，停在路灯照不到的、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外面的路灯光和偶尔驶过的车灯。
“冷吗？”闵沉问，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松开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将崇柏溪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搓着。
崇柏溪摇摇头，抬眼看他。阴影里，闵沉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小小的火焰，专注地映着他的影子。
“崇柏溪。”闵沉叫他的名字，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郑重的温柔。
“嗯？”
“下学期……”闵沉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措辞，“……还一起。”
不是疑问，是陈述。是约定。
崇柏溪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期待，有认真，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反手握了握闵沉温暖的手，点了点头。
“嗯。”
闵沉笑了，那笑容在阴影里绽开，干净又明亮，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崇柏溪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没有吻。只是这样安静地靠着，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像两棵挨得很近的、年轻的树，根系在看不见的地下悄然缠绕。
远处传来隐约的、迎新年的钟声，悠长而空旷，预示着旧岁的结束和新篇的开启。
过了好一会儿，闵沉才直起身，重新拉起崇柏溪的手。“走吧，太冷了。”
他们走出公园的阴影，重新回到路灯下。牵着的手没有松开，踏着地上长长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朝着不远处亮着温暖灯火的小区门口，不紧不慢地走去。
寒风依旧，但掌心很暖。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此刻，有人并肩。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