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别救了，摊牌了，我们一起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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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沈停云的手从那个光怪陆离的镜子迷宫走出来，直到双脚踏上被夜晚霓虹灯浸染得如同幻境般的街道，我掌心的温度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那不是过山车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也不是被法则无耻戏弄后的怒火中烧，而是一种……绵长的、温热的、如同冬日寒夜里捧着一杯刚熬好的热可可，从指尖末梢的神经开始，一路势如破竹，熨帖到四肢百骸，最终在左胸腔那个位置稳稳驻扎下来的暖意。
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它完全超出了我过往所有应急预案的数据库范畴，像一种未知的、高维度的病毒，正在我精密运转的逻辑核心区里攻城略地。
我，凌栖川，前时空管理局金牌员工，理性与逻辑最忠实的信徒，曾徒手拆解过时间悖论，面对过星系级别的危机也面不改色，此刻，却仅仅因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率持续失常，大脑缓存频频告急，几乎要过热宕机。
沈停云似乎也从那短暂的、昏暗环境下的冲动中回过神来，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走了大概十几步后，他的手指在我掌心里微微动了动，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想要抽离的意图。
几乎是下意识的，完全未经大脑皮层批准，我的手指条件反射般收拢，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势，将那只比我稍小、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手，更紧地、严丝合缝地握在了掌心，仿佛生怕慢了一秒，它就会像滑溜的鱼儿般溜走。
他猛地顿了一下，侧过头来看我，霓虹灯变幻的光影在他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流转，像被打翻的、湿润的调色盘，斑斓璀璨，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不敢确定的探寻。
“咳，”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假装对前方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着炸鸡广告的巨大LED屏幕产生了浓厚兴趣，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平稳，甚至带点不耐烦，“那个……额头上，还疼吗？”我找了个最蹩脚的话题打破沉默。
“还、还好，不怎么疼了。”
他小声回答，声音里还带着点刚才奔跑后的细微喘息。然而，他嘴上说着不疼，那只被我攥在手心里的手指，却几不可查地、带着点依赖意味地，轻轻蜷缩了一下，指尖无意地搔刮过我的掌心。
那一瞬间的触感，细微得像某种胆小的小动物的爪子在试探性地挠动，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凌栖川的内心风暴 - 实时监测报告】
警告！警告！系统遭遇高强度未知情感冲击！
生理指标：心率持续120+，掌心局部温度38.5度并呈扩散趋势，面部毛细血管扩张（疑似脸红）。
认知模块：逻辑核心运转效率下降60%，内存被大量无关图像占据（包括但不限于：他睫毛在灯光下的阴影，他喝粥时微动的喉结，他依赖地抓住我胳膊时指尖的力度……）。
行为分析：出现非计划性肢体接触延长行为，且伴有主动强化趋势。
初步诊断：高度疑似感染“沈停云”特异性情感病毒！
威胁等级：未知（可能极高）。
当前应对方案：……检索中……数据库无匹配案例……检索失败！
临时建议：……维持当前状态（牵手）进行观察？
……驳回！这什么破建议！
我们最终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口，找到了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粥铺。经历了一下午□□与精神的双重“科学作死”，一碗热乎乎、清淡养胃的粥，显然比任何大鱼大肉都更能抚慰我们饱经摧残的肠胃和神经。
我点了一份最普通的皮蛋瘦肉粥，他则要了一份香甜的南瓜粥。
等待食物上桌的间隙，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填满了，漂浮着许多未尽的言语和……或许是我单方面滤镜太厚而产生的粉色泡泡。这静谧亟待打破，却又让人有些不忍心破坏。
“凌老师，”沈停云终于开口，他用勺子无意识地轻轻搅动着面前空荡荡的粥碗，仿佛里面盛满了需要他专注对待的空气。他低着头，额前柔软的栗色卷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声音轻得像夜晚的风，“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有些莫名，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不由得挑了挑眉，“谢我尽职尽责地带你去了趟游乐园，体验了多种花式玩命项目，最后还在迷宫里光荣负伤？”
他抬起头，眼睛倏地弯了起来，像两弯清澈的新月，里面漾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感激和一种让我心头发软的依赖：“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有你在身边，再离奇的状况，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的笑容太有杀伤力，像一支被阳光包裹着的、精准无比的箭，“咻”地一下，穿透我所有故作镇定的伪装，直直射中了我心里那片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勘探过的、最柔软的腹地。
我喉头莫名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失态，我几乎是有些粗鲁地端起桌上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白开水，试图浇灭喉咙里和心里那股莫名的燥热。
“少来这套煽情的，”我刻意让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搞清楚主次。”
“哦。”他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明明就很在意还嘴硬但我心地善良不拆穿你”。
天啊。好可爱。这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病得不轻。
粥很快被端了上来，白色的陶碗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氤氲了我们之间的视线。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吹着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喝着那橙黄色的南瓜粥。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因为粥的热气渗出一点点细小的、亮晶晶的汗珠。这副温顺又专注的样子，看起来……异常诱人。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然后，在一个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下，我鬼使神差地拿起自己面前的勺子，从碗里舀了满满一勺混合着皮蛋碎和瘦肉丝的、滚烫的粥，自然而然地递到了他的嘴边。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这个动作完成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
我僵在半空的手臂，和他骤然抬起、写满惊愕与难以置信的双眼，在弥漫的粥香蒸汽中，构成了一幅足以命名为《手滑了还是脑子被门夹了》的史诗级尴尬画面。
那一次，我也曾试图用“分享食物”作为拉近距离、建立信任的社交手段。我“热情”地向他推荐了一家以变态辣闻名的烤鱼店，并“不小心”将沾满了致死量辣椒酱的鱼肉夹到了他碗里。结果可想而知，沈停云被辣得眼泪汪汪，嘴唇红肿得像挂了两根香肠，痛苦地捂着喉咙，然后在跌跌撞撞跑去隔壁便利店买冰水的路上……因为视线被泪水模糊，精准地撞到了街角的消防栓，后脑勺与金属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卒。
那时我的内心只有冷静的记录：“‘共享辛辣食物’方案失败，目标对辣椒极度敏感，且此行为易引发连锁意外事故。”
而现在，动机纯粹得可怕——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尝尝我觉得好吃的东西。这背后不掺杂任何任务、任何算计，只有最原始的、想要分享美好的愿望。这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心惊。
沈停云只是愣了一瞬，极短的一瞬。随即，那双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里，迅速被一种明亮的光彩占据，像瞬间落满了星辰。他微微倾身，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就着我的手，张开嘴，含住了那勺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
在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柔软微凉的唇瓣，不经意地、极轻地擦过了我手中的金属勺子边缘。
“轰——”
我的指尖，乃至整条手臂，都像是瞬间过了一道微弱的电流，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感。
他细细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抬起头看向我，伸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眼神亮得惊人，像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嗯！好吃！”
我感觉我脸颊的温度正在以指数级速度急剧上升，恐怕很快就能赶上眼前这碗滚烫的粥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逃避的冲动涌了上来，我猛地收回手，几乎是把头埋进了粥碗里，开始狼吞虎咽，含糊不清地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好吃……好吃你就自己再点一碗！这碗是我的！”
吃完粥，结账出门，夜晚的空气更加清凉。我们再次并肩走在回他公寓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手……不知道在哪个不经意的瞬间，又自然而然地牵到了一起。
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试探与冲动，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和确认。谁都没有再试图松开，仿佛这本就是最理所当然的姿态。
夜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轻轻拂过脸颊，但他掌心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却像一个小小的暖炉，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寒冷和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
我们开始聊一些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幼稚的话题。比如吐槽“序章”咖啡馆那个总是一脸“别人欠他钱”表情的老板；比如他画室里那盆被他命名为“小强”却总是半死不活的绿萝，他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能养活；比如我以前在时空管理局出外勤时，遇到的那个非要跟我讨论宇宙哲学的外星蘑菇形生物……
气氛好得简直不像话。
仿佛我们只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漫无目的地压着马路，分享着彼此生活中那些琐碎而真实的碎片。而不是两个被诅咒困在无尽时间循环里、正在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流氓法则斗智斗勇、前途未卜的倒霉蛋。
这条路，我陪他走了九十九次。每一次，目的都纯粹而冷酷——观察、记录、分析、然后迎接失败。唯有这一次，目的消失了，过程本身成为了全部的意义。
直到我们走到他家楼下那栋有些年头的公寓前。
“我到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投下暖黄色的、略显陈旧的光晕，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柔和得不可思议。
“嗯。”我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干。手指却像是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再次下意识地收紧了，传递着一种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名为“不舍”的情绪。
他似乎也没有要立刻抽走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我。灯光在他清澈的眼底闪烁，里面流淌着某种复杂的、温柔的、带着一点点羞涩，却又无比坦然的期待，几乎要将我溺毙。
“凌老师，”他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楼道里被放大，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尖上，“今天……我很开心。”
我的心跳瞬间脱离了掌控，像一头失控的野马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虽然过程很刺激，也很……匪夷所思。”他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释然和一点点小得意，“但是，和你一起，好像所有的不可能，都没那么可怕了。”
完了。
我脑子里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这感觉比当年独自面对那个能吞噬时间的黑洞还要可怕一万倍。黑洞尚可用复杂的公式和强大的能量去对抗、去封印，可沈停云这句简单到直白的话，配上他此刻的眼神和笑容，直接绕过了我毕生所学构筑的所有理性防御工事，像一枚精准制导的温压弹，在我情感区域的核心地带轰然引爆。
我张了张嘴，CPU超负荷运转，试图搜索出一个符合我前金牌员工身份的、酷炫的、能维持住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逼格的回应。比如“保护临时队友是基本操作手册第一条”或者“今天的测试数据很有价值，明天我们继续优化方案”。
但最终，冲破所有理智封锁，从我干涩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却是一句低哑的、带着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宣誓般的占有欲的话：
“以后……都会和你一起。”
“小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连时间都为我们静止。
楼道里的声控灯，恰好在此时，因为短暂的寂静而熄灭了。
世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在视觉被完全剥夺的这一刻，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晰地听到他骤然变得急促而清晰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握住我的手猛地收紧，指甲甚至微微陷进了我的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感。
然后。
一个柔软、温热、带着南瓜粥清甜气息的触感，极轻、极快，如同蝴蝶栖息花瓣般，落在了我的左侧脸颊上。
“你人真的很好。”
一触即分。
短暂得像个幻觉。
“啪嗒。”
声控灯再次应声亮起，驱散了黑暗。
沈停云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退开了一步，与我拉开了距离。他整张脸，连同白皙的脖颈和耳朵尖，都红透了，仿佛刚刚从蒸锅里捞出来。他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根本不敢与我对视，声音细若蚊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利息！奖励……奖励你今天表现不错！我、我上去了！”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转身，像一道旋风般，“噔噔噔”地冲上了楼梯，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一串仓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我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像。足足过了有十几秒钟，感官才仿佛一点点回归身体。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刚才被那柔软物体袭击过的左脸颊皮肤。
那里，仿佛还清晰地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温热、带着独属于他的清甜气息的微妙触感。像一个小小的、燃烧着的烙印。
【凌栖川的终极系统崩溃分析报告】
最高警报！系统全面沦陷！
攻击类型确认：唇部软组织接触（脸颊区域），附带情感冲击波。
系统损伤评估：逻辑核心全面瘫痪且无法重启，情感模块超载300%并持续飙升，散热系统彻底失效（体表温度异常升高），语言模块功能紊乱。
外部表现：持续性呆滞、伴有无法抑制的傻笑及严重心律不齐。
根本原因最终确认：非病毒，非BUG……是喜欢。重复，是喜欢。
预后：……未知。（但似乎……并不糟糕？）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重新恢复寂静的楼道里，仰头看着楼上某个窗户亮起的、温暖的灯光，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看不见的“烙印”，终于再也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带着点难以置信，又充满了巨大喜悦和释然的笑声。
去他的时间法则。
去他的无限循环。
如果这个看似绝望的囚笼里，有这样一个会脸红、会依赖他、会笨拙地亲他一下然后逃跑的沈停云。
那么，这永恒的刑期，似乎……也开始变得甘之如饴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别救了，摊牌了，我们一起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