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雪灯初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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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二月二十四的早晨，七点零五分，延宣被窗外突如其来的白光晃醒。他眯着眼拉开窗帘——夜雪已停，天地像被铺上一层细密的奶油，连对面楼顶的太阳能板都裹上了绒绒的边。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得直缩脚趾，却兴奋得顾不上穿拖鞋，转身扑到床尾：“延霖，下雪了！”
被窝里的人闷声回应，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乱糟糟的发旋。延宣伸手去掀被子，指尖刚碰到边缘，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扣住手腕，用力一拽——整个人跌进还带着余温的暖窝。延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点晨起的气音：“再陪我十分钟，就十分钟。”延宣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把冰手塞进对方后颈，延霖被凉得倒抽一口气，终于笑着坐起，刘海东倒西歪，像被夜风吹过的芦苇。
二
厨房蒸锅“咕嘟咕嘟”冒着白汽，延霖在案板前切南瓜，一片片金黄薄片排成整齐的扇形。延宣倚在门框，手里攥着一杯热可可，杯壁的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爬。窗外偶尔有细雪从松枝坠落，发出极轻的“簌簌”声，像有人在远处悄悄抖开一匹白绸。
“今天想去哪儿？”延霖把南瓜片放进料理机，回头问。延宣咬着杯沿，声音含混却亮：“去学校后山吧，那里的雪没人踩，干净。”延霖挑眉，把沾着南瓜泥的指尖抹到延宣脸上，留下一道金黄小猫须：“行，打雪仗别哭就行。”
三
九点二十，两人出了门。延宣戴着延霖织的灰色针织帽，帽尖坠一颗白色绒球，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延霖则围了条同色围巾，末尾绣着极小的“宣”字，针脚藏在流苏里，不细看谁也发现不了。
后山的台阶被雪覆得看不出原貌，延霖走在前，用鞋底踩出两个浅浅的坑，回身伸手：“跟着我脚印，别摔。”延宣却故意踩偏，雪末飞溅，落在延霖裤脚，星星点点。延霖回头，一把捞起雪团，不轻不重地砸在延宣肩头，雪粒散开，像一场微型烟火。延宣愣了半秒，弯腰反击，雪团在空中划出白线，“啪”地落在延霖胸口，碎成一朵白菊。你来我往，雪粒四溅，笑声在空旷山坡荡开，又被冷风揉碎，散进松林间。
四
玩累了，他们在一棵老松下堆雪人。延霖负责滚雪球，手套边缘沾满雪沫，像镶了一圈白绒毛；延宣则蹲在地上，用树枝给雪人刻眼睛，又把自己的橘色围巾解下来，绕在雪人颈间。最后，延宣从兜里掏出一对鹿角发箍，歪戴在雪人头顶，退后两步欣赏，弯月似的眼睛盛满细碎亮光：“像不像子延？”延霖笑出声，伸手去揉他的发旋：“子延若知道，得气到跳脚。”
五
下山已近中午。商业街的节日灯光依次亮起，红绿交映，松枝缠满金色小灯，像把漫天星子提前挂到人间。延宣被橱窗里巨大的圣诞老人吸引，忍不住驻足。延霖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玻璃后摆着一盒限量款雪夜拼图，封图是雪屋与暖灯，角落写着“Home for Christmas”。他什么也没说，推门进店，三分钟后再出来，纸袋已交到延宣手里。延宣抬头，眼底映着灯带与雪色，亮得惊人：“回去一起拼？”延霖替他拂去睫毛上沾到的雪粒，声音低却温柔：“好，通宵也行。”
六
傍晚，两人回到合租的小屋。客厅天花板悬着一串迷你彩灯，是延霖上周偷偷挂的，此时亮起，像把银河搬进屋内。延宣拆开拼图，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找边角，一边偷看延霖——那人正把牛奶倒进小锅，点火，加可可粉，动作从容。奶香很快漫开，与松木燃烧的暖意混在一起，烘得人骨头都发软。
拼图进行到一半，延宣困得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像找不到支点的木偶。延霖放下勺子，走过去，把他连人带毯抱进怀里，安置在沙发角落。延宣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肩：“还差一块屋顶……”延霖轻拍他的背：“你先睡，屋顶我来拼。”声音低而稳，像雪夜里的灯，长久不熄。
七
夜深，万籁俱寂。延宣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握住他的脚踝，替他脱下被雪水浸湿的袜子，又拿热毛巾一点点擦暖脚心。热度顺着血管往上爬，像细小的电流，最终汇聚在胸口，炸成一朵温热的烟花。他努力睁眼，只见延霖单膝跪在地毯前，手里握着那块缺失的拼图——屋顶最顶端、最亮的那一格暖黄。延霖俯身，把拼图放进缺口，指尖轻按，严丝合缝。随后，他低头，在延宣额前落了一个极轻的吻，像雪落无声，像灯罩里微微颤动的火苗。
八
凌晨两点，客厅灯光熄灭，只剩彩灯在天花板闪烁，像遥远而安静的极光。延霖横抱起延宣，穿过狭窄的走廊，走向卧室。延宣在他怀里微微蜷缩，鼻尖蹭过延霖的锁骨，留下一点潮湿的柠檬味。被单落下，两人肩并肩，手指在黑暗里自然交扣，温度交换，心跳重叠。窗外，雪又开始飘落，却悄无声息，像怕惊扰屋内的微光。延霖侧过身，把延宣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搁在他发旋，声音低得近乎气音：“圣诞快乐。”延宣没回答，只在半梦半醒间收紧手指，用指节无声地蹭了蹭延霖的掌心——那是他给的回应，比任何词句都来得热烈而真诚。
雪继续落，彩灯继续闪，拼图上的雪屋被暖灯照亮，像永远不会熄灭的星。而他们在被窝里相拥，体温交织，呼吸绵长，像两枚被夜潮推近的贝壳，静静躺在同一片沙滩上，等待下一次日出，再一起被晨光拾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雪灯初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