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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念之间 ...

  •   覃冬就让他等着,梁成便等。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从屋内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明显……“唰”地一下,窗帘被人从中间拉开。

      梁成站在两级台阶下抬头看着覃冬就。可能因为被吵醒,对方身上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起床气。眼睫低垂,看向他的目光很重,开门锁的声音也不轻。

      梁成的视线迅速扫遍他的全身:黑色背心紧贴在身上,露出大面积的锁骨,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灰色家居裤卡在胯上,身前的裤绳一长一短没有系,随着他的动作晃着梁成的眼睛。

      家居裤很宽松,但灰色实在不是一个容易遮掩的颜色。视线轻轻掠过腿间的凸起,落到了覃冬就赤着的脚上。

      他的脚踩在石灰色的地毯上,筋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带着某种蛰伏的力量。

      “发什么呆。”覃冬就双手撑在门框两边,垂眸看了他两眼。

      虽然待会儿还要去拍摄,但在民宿内,梁成只穿着长袖睡衣——银灰色带着条纹的丝绸垂顺,颜色雅致。

      覃冬就收回视线,朝屋内走去,给梁成留了门。

      梁成跟着进了屋,把鞋摆在了门口,就在覃冬就的拖鞋旁边,而后关上门,重新将窗帘拉好。

      整个三楼都是覃冬就的,可以想象空间有多大。尤其是客厅,及其空旷——如果眼前大片空置的地方被称作客厅的话。

      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和一楼完全是两个极端。一楼有多用心,这里就有多敷衍。跟毛坯房差不多,家具没有几样,唯一能看得出用心的地方,是铺了整个地面的厚地毯。

      覃冬就从墙角的箱子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喉结滚动,有一种粗野的性感。

      喝完,这瓶水就剩了不到三分之一。覃冬就拧上瓶盖转身看着梁成,示意他有事就开口。

      梁成本想把点心给他,借机聊会天。但他这儿连茶几都没有,梁成都不知道点心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肉眼可见之处,没有沙发,没有椅子,只有一个蒲团,对面墙上挂了一张巨大的投影幕布。

      房间与房间之间用了石灰色的帘子做隔挡。大概出来得匆忙,卧室的帘子只拉了一半,浅灰色的方格榻榻米矮床清晰地映入眼底——同样的极简主义,但比客厅好一些,至少床很大,占据了卧室的三分之二,看起来松软舒适。

      梁成朝唯一能坐的蒲团走去,把点心放在了身旁的地毯上,态度不是很见外,语气却很礼貌地问覃冬就:“可以放个电影吗?”

      覃冬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水瓶的瓶颈,拎着水瓶去了卧室,在路过他时,给他留了一句话:“自己拿手机投。”

      卧室在客厅对面,梁成看不到覃冬就,却听得到对方洗漱时的流水声。随着水流声的大小,梁成甚至能在脑海中模拟出覃冬就的动态。

      只是一种自娱自乐,习惯了水流声之后,梁成逐渐将心神放到了影片上。

      覃冬就没想到梁成会来,把他一个人晾在外边,很没有待客之道,但覃冬就不在乎。

      花洒喷出的水打湿肩头,水流沿着壮硕的身躯向下蜿蜒。热水浇不灭起床的身体反应,覃冬就没有任何负担地伸出了手。

      他要做这件事,梁成在或不在都影响不了。他笃定梁成不会进来,因为梁成骨子里跟他不是一种人,梁少爷有教养。

      没经允许,梁成不会跑去别人卧室参观,更不会随意乱走。但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他会让自己尽可能地舒服。

      等覃冬就从卧室出来,梁成已经把蒲团挪到了墙根儿。他靠在墙上,一条腿横着屈起,一条腿竖着,手腕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指节肆意垂落。

      说好给覃冬就带的点心开了盒,梁成自给自足去拿了瓶水。见覃冬就出来,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自带一种天然的无辜:“不是故意抢你吃的,我饿了。”

      覃冬就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转到了6的左侧,是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下楼吃饭,去不去。”覃冬就站到他旁边,垂眸看着他。

      湿漉漉的果木香窜入梁成的鼻孔,沉甸甸的,像雨后的森林,树皮被浸湿,有微苦的泥土气,混着熟透的浆果微微发酵的酸甜。

      黑色的T恤,黑色的及膝大裤衩。膝盖骨上方那道凹陷的阴影里还蓄着未擦净的水洼,水珠沾在蜷曲的腿毛上,顺着小腿的肌肉线条滚落,跟腱修长,微微鼓起的筋络透着一股不经意的粗犷感。

      梁成的性取向是男,自然懂得如何欣赏男色。而覃冬就不仅是上乘,更重要的是,他长在梁成的审美点上。

      梁成仰头跟他对视着,主动寻求机会,问他说:“走了还能回来吗?”他找了个借口,“我电影还没看完。”

      “随你。”

      得到应允,梁成愉快地起身,和覃冬就一起下了楼。

      走到前台,覃冬就屈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台面,问杨超:“晚饭还有吗?”

      “给你留了,烙的土豆饼,熬的小米粥,还有手把排骨,都在冰箱里。”杨超报完菜名问他,“哥,你是不是累着了,怎么睡了那么久。”

      “没事。”覃冬就用两个字把他敷衍过去,带梁成去了厨房。

      厨房空间不大,大约三十多平米,但干净整洁,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流理台上不见半点油烟。

      覃冬就打开冰箱,拿出一碟土豆饼、一碟排骨和一碗粥,眼见着不够两人吃,他又从下面的冷冻层端了一抽屉水饺出来。

      水饺是老杨提前包好留给他们做夜宵的。吃完了会补货。

      土豆饼、排骨和粥被依次放进了微波炉,覃冬就让梁成看着,自己往锅里倒水点火,拿一个碗调底料,问梁成吃不吃虾皮、紫菜还有蒜。

      “可以吃。”但吃的前提是——“饺子什么馅的。”

      “不知道。”老杨包的,他们又没什么忌口,什么馅的都吃。

      覃冬就想起他的习惯,问他:“里面放葱了,能吃吗?”

      “那算了。”梁成果断放弃。怕覃冬就觉得他矫情,他主动解释说,“我不是挑食,是真不能吃,吃了就胃胀气,从小就这样。”

      覃冬就对他的解释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闻言“嗯”了一声,打开最上层橱柜,从里面抓了一把虾米出来,说:“挑食也没事儿,有喜恶很正常。”

      “你呢?”梁成问,“你挑食吗?”

      “挑。”覃冬就边往碗里加不同的调料边回答说,“有些东西能吃但不爱吃。”

      “比如?”

      “比如你拿的点心。”覃冬就放下碗,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不爱吃甜的,下次别送了。”

      梁成靠在流理台上,站在覃冬就的后侧方,目光专注地打量着他。

      他从未设想过会在当下的这个场景和覃冬就产生这样的对话。锅里的水汽蒸腾顶着锅盖,发出“噗噗”的声响,背后的微波炉亮着金黄色的光,“嗡嗡”转动。

      他在想,覃冬就说的不爱是真还是假,是只直白地拒绝点心,还是委婉地拒绝他所有的示好。

      “点心也不全都是甜的。”他进一步试探道,“牛舌饼是椒盐的,你要吗?”

      覃冬就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他掀开锅盖,将一抽屉水饺下进去一半,大概二十几个。

      冰箱在梁成旁边,覃冬就将抽屉放回冰箱时,跟他说了一句话:“能不能吃、爱不爱吃、想不想要,这是三件事,你想好了再问。”

      “我……”梁成刚开口,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截住了他所有的话。

      这道清脆的声响仿佛带着回音,在这不大不小的厨房里碰壁再返回,将之前隐约变得焦灼的空气敲散,只余饭菜的香气。

      把土豆饼拿出来,换了排骨进去。覃冬就顺手转了一下微波炉的旋钮,定时五分钟。

      梁成看着他从自己眼前经过,短暂地在身旁停了几秒之后再远离,看着他一边顾着沸水中的水饺一边有条不紊地开锅热油,将热油淋在底料碗里,激起“滋啦”的、极具烟火气的声响。

      他思索着覃冬就刚才的话,忽然有些感谢微波炉恰到好处的打断,没让他不经思考就把话说完。

      加了葱的水饺他能吃吗?不能。爱吃吗?不爱。但想吃吗?想!

      人的欲望有时会背离理智与情感,像是一种空中楼阁,凭空起,凭空散。

      覃冬就将小米粥都留给了梁成,可梁成偏偏看着他碗里圆滚滚的水饺,把自己的碗朝前推了推,说:“分我一个尝尝。”

      覃冬就看了他一眼,没提醒他会胃胀气,都是成年人,有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承担后果的觉悟。

      他起身拿了一套餐具,用勺子舀了几勺汤,分了梁成一个水饺,看着他吃完。

      “好吃。”芹菜猪肉陷的,皮薄馅大,汁水丰盈。梁成没尝出一点葱的味道。再喝一口汤,酸而不呛,辣而不燥,开胃又解腻。

      “再分我两个吧。”多了梁成不敢吃,但吃两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覃冬就没多言,却也没按他说的分他两个,一连舀了5个水饺给他。

      “不是……”梁成刚要阻止,覃冬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吃不完放那儿,老杨会拿回家喂狗。”

      “……哦。”这不是梁成第一次听到“老杨”,也不是第一次吃老杨做的饭,但人他一直没见到。

      “老杨是你这儿的厨子吗?”他问覃冬就,“跟杨超是亲戚?”

      “嗯。”覃冬就说,“等你看见他就知道了,他们爷俩长得很像。”

      “老年版杨超?那我大概知道老杨长什么样了。”梁成只吃了两个水饺就浅尝辄止,倒是把汤都喝完了。

      “老杨做饭手艺好,你也不错。还没谢你免费请我吃那两碗面,加上今天这一顿,我欠你三次饭了。哪天有空,请你出去吃?”

      “有空再说。”覃冬就没直接拒绝,但也没给个准话儿。

      “你好像很忙?”梁成低头嚼着土豆饼,像是不经意间问道,“除了民宿,你还有别的产业吗?”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梁成抬起头,直直地对上覃冬就带着打量和审视的视线。

      “你的问题很多。”

      “嗯。对你有些好奇。”梁成很坦荡地承认了,“毕业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作为老同学,想了解一下你的近况很正常吧?”

      “老同学。”覃冬就念了一遍这个貌似很亲切的称呼,接下来的话却将人远远推开,甚至带了刁难和诘问。

      “我跟你很熟吗?”

      “不算熟,但也没那么生。”比起陌生人,他们因为有着一些共同回忆多了那么几分熟稔,但比起朋友,他们又少了太多了解。

      “当年不熟不代表现在我们不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你得承认,毕业那么多年了一点联系都没有却能在这里偶遇,这是巧合,也是缘分。你命里合该认识我,我命里合该有你,一次不够,所以才会有第二次。”

      覃冬就沉甸甸的目光罩着他的脸,沉吟片刻,最后给了他四个字:“我不信命。”

      “那就信自己吧。”梁成拿起他的筷子,挑了最肥的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慢条斯理道,“就像你说的,能不能和想不想是两码事。能不能成为朋友取决于之后的相处,但想不想……”

      他放下筷子,直视覃冬就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眼神里带着笃定,说:“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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