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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跟他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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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比昨天结束得更晚。11点半了,梁成才撤。
覃冬就让他带的饭团广受好评。正常情况下6点放饭,到11点,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节目组提前考虑过这种状况,后勤备了各种泡面和小零食。但都没有饭团受欢迎。
于是梁成把欣欣便利店推荐给了后勤,后勤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打算明天就去便利店谈生意。
这对覃冬就来说应该算好消息?梁成想着回民宿把这件事告诉覃冬就,可当他回到民宿时,三楼的灯已经熄灭了。
黄毛杨超还在值班。梁成问今晚还能不能做夜宵,黄毛说可以,老杨在员工宿舍,他可以帮忙叫。
两个人都姓杨。梁成猜可能有亲戚关系?但心情着实一般,他没多话。
“哥,我哥说你要纸巾,我让刘姨给你放屋里了嗷。”
“谢谢。”梁成脸上露出一点笑,问他覃冬就早上几点起,好像很早。
杨超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嗷。正常情况下我7点上班,那时候我哥就已经走了。值夜班的是老杨,他应该知道。”
梁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只是问问,不至于为了堵覃冬就专程早起。
想是这么想的,但那句“晚上见”没有着落,这让梁成心里很不舒服。可教养又不允许他做出扰人清梦的事。
梁成最后从床头柜上的意见薄里抽出一张纸,写了三个字:晚上好,又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卡通小人,小人在大口地吃饭团。
梁成拿着纸上了三楼。楼梯口处安了一道阻断门,门后的帘子紧闭,密不透风。
梁成把纸塞进了门缝里,下了楼。
隔天早上,一如既往还是没见到覃冬就。在跟车拍摄时,梁成仔细地在屏幕中找了找,没有找到凯雷德的影子。
覃冬就没在镇上?晚上收工回民宿,院内没看到车。
这回杨超终于知道覃冬就的去向了。“我哥去市里了。”他说,“又开招商引资还是什么企业家座谈会,一去就得两三天。”
两三天……周末梁成请个了假回北京。他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总得回家把行李归置了,把带的礼物分了,再带一些御寒的衣物……恐怕在他离开前是见不到覃冬就了。
梁成回了一趟房间,从行李箱里挑了一个在纳米比亚买的犀牛木雕。他像昨天一样,抽出一张意见薄的纸,这次写的是“再见”,右下角的卡通小人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走。
把纸夹在了覃冬就的那件黑色羽绒服里,梁成下楼,连带着木雕放在前台,托杨超转交给覃冬就。
“哥你明天就走吗?”
“周末。”
节目没火之前,这些艺人能做到连续一个月都在镇上拍摄。节目火了之后,各种各样的通告就来了。梁既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合同已经签了,这边的拍摄才是首位。所以每周他只给这一天时间,让他们去处理其他事。
周六下午有嘉宾要离开,这周拍摄算是到此结束。梁成搭节目组的车跟嘉宾一块儿去机场。
“好吧,那你早点儿回来啊。”杨超恋恋不舍道,“这儿除了覃哥,我就你一个同龄人。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其实他们的交流也不多,一天就见早晚两面,能说些什么呢。可相处了这几天,梁成现在看杨超就像看弟弟一样。小黄毛岁数不大,也没什么心眼儿。正是爱往外跑的年纪,还谈着女朋友,天天让他守在民宿里,他却任劳任怨,这在同龄人里已经很难得了。
梁成安慰他说:“过两天我就回来了。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从北京给你带。”
“不用你带。”黄毛说,“我想吃啥都可以网购,方便着呢。”
“但有些东西得现场吃才好吃。”梁成说,“哪天你要是去北京,我带你去吃现烤现片的烤鸭,还有铜锅涮肉、羊蝎子火锅、卤煮火烧、炙子烤肉,不胖一圈儿你别想出北京。”
“我知道嗷。”杨超咯咯直笑,说,“那我要把甜甜也带去。这些她没吃过,要胖大家一起胖。”
“行,你带多少人我招待多少人。”梁成答应得很痛快,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你能把你哥带去最好。”
周六,覃冬就果然没有回来。
去机场时,节目组共派了三辆车。一辆车去哈尔滨机场,两辆车去牡丹江机场。上车时梁成刻意避开了邵东辰,坐另一辆车,但在头等舱休息室,他还是和对方的团队相遇了。
经纪人陈岑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梁成只点头示意,戴着口罩躲到了一边。但对方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一直在尝试跟他搭话。
梁成不想搭理,借口去卫生间,而后找机场工作人员带他换了一间休息室。可上了飞机后,都在商务舱,梁成这次避无可避,陈岑专程找人换了座位,坐在了他旁边。
梁成点开手机录音界面,大大方方地将手机放在了小桌板上,朝她礼貌地笑了笑,说:“您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通过我向我小舅转达。我记性不太好,怕忘了哪条。您不介意我录音吧。”
陈岑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她显然没料到梁成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行事这般老辣。她看着那个正在录音的手机屏幕,像是看着一个无形的警告牌。
“……梁先生真是谨慎。”她勉强维持着职业笑容,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许多。
“谢谢夸奖。”梁成答得轻描淡写,将空乘送来的毛毯盖在腿上,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在录音的红灯注视下,陈岑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带着套近乎和模糊界限意味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她只能字斟句酌地,真正谈起了希望梁既白在节目中能多关照邵东辰的几个具体方面,语气官方,内容干瘪。
梁成偶尔点头,并不承诺什么,只表示“会转达”。
短短几句公事化的交流后,陈岑便再也找不到话可说。
“如果没有其他需要转达的,”梁成看了一眼手机,“那我就休息了。”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按停了录音,然后收起小桌板,戴上眼罩,将头偏向舷窗一侧。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继续纠缠的缝隙。
下飞机时,他猜邵东辰会走VIP通道,公司会安排专车接送。所以他专程等到最后,走了普通通道。这次没遇上邵东辰团队,但他遇到了在普口举着灯牌接机的邵东辰的粉丝。
梁成不知道他们在这儿等了多久,一个个望眼欲穿。他都替他们心疼那些白费的时间与心血。把自己的时间大量地浪费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很不聪明的事,特别是单方面的付出,最是不值得。
梁女士知道他要回来,推了行程,难得不加班,回家和他吃了一顿晚饭。
梁成陪她吃着极为健康的牛肉蔬菜沙拉,听她问这次玩儿得怎么样。
“您说纳米比亚还是我小舅那个综艺。”梁成简单回忆了一下,纳米比亚肯定是不虚此行的,而梁既白的综艺……他无法否认,自己印象最深的是覃冬就。
“很巧,我遇到一个人。”梁成并不瞒着梁女士,“大学同学。”
“在你小舅的节目组里?”
“不是,他是拍摄地当地的。”
“你的大学同学……”梁女士问,“他没进企业,没留在北京,回家乡了?”
梁成听出了她话里的诧异,抬头朝她笑道:“是吧,是不是跟我一样另类?”
梁成的人生轨迹和圈子里大多数人都不同。没读国际学校,没出国留学,没学企业管理。大学学的是经管,好歹跟企业挂钩,但毕了业他就四处采风当他的摄影师去了,没有接班。
“另类没什么不好,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梁女士说,“有机会把你这个同学介绍给我,我认识一下。”
梁女士口中的认识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认识。没经过覃冬就的同意,梁成不会自作主张。于是他婉拒说:“他的事业在东北,您见到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没什么特别的。”
梁女士见过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梁成不希望在见面之前,她就对覃冬就抱有过多的期待。
“是吗?”梁女士放下筷子,用毛巾擦了擦手,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他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你不会跟我提这个人。”
她不了解覃冬就,但足够了解梁成。能让梁成专程提一嘴的,多少都有些本事。
“有机会再说吧。”梁成也放下了筷子,推脱说,“我现在跟他不熟。”
许久没回京,一回来便是应酬。第二天中午,梁成约了几个好友吃饭。老规矩,在钱路的会所。
但不巧的是,约了6人,实到2人。王千祥、谢执文出差,周仕林周警官忙着为人民服务,郑钧泽有手术,最后除了钱路,只有蒋毅有空。
得知梁成刚回来就又要走,还是去东北的镇上参加节目组的拍摄,钱路连连夸他是“劳模”,说他一个自由职业者也没见得自由到哪儿去。
“还是比你们自由点儿。”梁成看了看蒋毅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红酒,“至少我现在喝大了也不用担心下午的工作。”
“你啊你啊。”蒋毅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一直在非洲。上个月过生日,我怕打扰你的行程,都没好意思给你发请柬。”
“那幸好我记性不错,按时将生日祝福发给了你。对了,我送的礼物你收到了吧,还行吗?”
蒋毅家是做餐饮的,蒋毅自己在国贸开了一家西餐厅,做创意融合菜。梁成专门请德国的大师为他定做了一套刀具,又费了好些功夫才运到国内。
蒋毅垂眸笑了笑说:“礼物是好,但我更希望是你本人到场。”
“……太肉麻了兄弟。”梁成放下酒杯,无奈道,“有事儿你直说呗,别来这套。”
虽然他性取向是男,但朋友跟男朋友不一样,他从不跟自己朋友圈里的人搞暧昧,这是原则。
“你还不知道他?他的嘴跟蚌壳似的,有事儿他也不开口。”钱路在一旁给梁成解释,“前段时间好像有个跟餐饮有关的综艺节目,有很多厉害的大师傅被邀请出山。他听说了就想去见识见识。这事儿吧,按理来说找你小舅是最好的门路,他本来想当面跟你说,但你一直没回来。”
梁成不禁皱了皱眉,看向蒋毅:“所以你没参加?”
蒋毅低头笑了一下没说话。
“当然没有。”钱路替他答,“上周我去他那儿吃饭,听别人说起我才知道这件事儿。”
“你等我问问。”梁成说着就拿出手机给梁既白打电话。
蒋毅拦了他一下,说节目已经开播了,没必要。
梁成没管,电话打通后他直接按了免提,问梁既白那个餐饮综艺还有没有可能加人。
“厨纪?”梁既白道,“你是替小蒋问的吧。”
在梁既白的认知里,能值得梁成开口,又是餐饮行业的,只有蒋毅了。
他思考了几秒说:“他要是信得过我,别参加厨纪。我们公司也在筹办一个厨师行业的节目,虽然导演不是我,但主创人员都是我们公司的。小蒋要是愿意来,非常欢迎。”
梁成给蒋毅递了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决定。
蒋毅对上他的视线,无奈扶额。事已至此,再说拒绝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了。
“我当然愿意参加,谢谢小舅给我机会。”
“别客气。既然你跟成成一样叫我一声小舅,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谢了。没别的事了,那不聊了?”梁成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你等等。”梁既白赶忙阻止他,“什么时候回来,航班信息发我,我找车接你。”
“我不跟嘉宾一辆车。”
“知道。”梁既白回道,“但这次可没有覃老板顺路了。不是凯雷德,少爷别挑。”
“不挑,我没那么多毛病。”说完,梁成将电话挂断。
“秦老板是谁?”钱路问,“你不是去镇上吗?镇上有人开得起凯雷德?”
“瞧不起镇上人?”梁成挑眉,“改天你去镇上瞧瞧就知道了。”
饭后,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为表达感谢,蒋毅亲自开车将他送到机场,中途还去了一趟梁女士那儿,帮梁成把行李箱装上车。
“东北冷吧。”路上,他扫了一眼旁边副驾驶座上的梁成,“厚衣服带够了吗?尤其是鞋,病从脚入,一定要穿暖。”
“嗯嗯。”梁成应了一声,实则没怎么仔细听,他在跟杨超聊天,打听覃冬就的情况。
蒋毅以为他在忙便没再打扰。送到进站口,他帮忙把行李箱从车上搬了下来,而后由工作人员接手。
“哪天回来,我来接你?”
“可别。”梁成直接拒绝了,“送一趟就行了,我可请不起你当我司机。”
又说:“我应该跟节目组一起回来。有梁既白在,你放心吧。”
他彻底堵住了蒋毅的客套,朝他摆了一下手,“走了兄弟,下次再聚。”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没有多余的停留。
三点,梁成坐上了飞机。这次直飞牡丹江机场。
节目组的商务车来接。可能以为他也是哪个明星,附近的路人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开始拍。
一个个空洞的镜头后都有一双窥伺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梁成拉上口罩,低头扣上帽子,一步当三步,快速上了车。关上车门,把镜头都隔绝在了防窥膜外,他才舒了一口气。
很糟糕的体验。梁成庆幸自己没进这个圈,更庆幸自己戴了口罩。
半个小时左右,车停在了民宿门口。天色已暗,民宿里亮着灯。而覃冬就那辆显眼的凯雷德正停在树下。
树是什么树,只剩枝干,梁成认不出。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彩灯,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一天不见,小黄毛还是那个热情洋溢的小黄毛。见他拿着行李箱进门,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帮他把行李送到了203。
梁成人走了,但房间没退,他那一箱子拍摄装备还放在屋子里没带回北京。
这次他又带来了两个行李箱。一箱衣服,一箱杂七杂八的东西。梁女士知道他有可能会在这里长住,所以让管家给他收拾了很多他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包括床单被套、他用惯的沐浴露、香薰等等。
梁成不是没苦硬吃的人。没条件享受的时候他能忍耐,但能享受的时候他绝不会亏待自己。说白了,身上到底有一些被富养长大的娇气。
群里通知晚上8点集合,要接昨天的内容继续拍。
还有时间。梁成没着急,冲了个澡之后,拎了一盒特产上了三楼。隔断门还是关着的,里面依旧拉着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梁成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也没人应。他干脆给覃冬就拨去了电话。等到他以为拨号超时,要自动挂断时,对方才终于接通。
“覃老板,在家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
梁成差点儿被他这一声震麻了耳朵。
“在睡觉?”梁成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刚从北京回来,给你捎了一盒点心,放你门口行吗?”
覃冬就没说行不行。梁成好像听到他呼出一口气,但声音太轻,让梁成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等着。”
覃冬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动作太快,可这次梁成确信自己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