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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埋甲保平安,隔纱同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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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应眼皮一跳,敢打卖军需盔甲的主意,真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不知死活。不过却也敢肯定她还没来得及处理,一是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敢买,二是时间紧迫,她也没时间去卖。
“想安生度日,劝你把它埋了,别让任何人知道。”这话易应说得格外认真,不似唬人。阿梧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他的盔甲恐怕大有来历,为了安全考虑,她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情不愿回了句“嗯,知道了。”
虽然爱拖沓,但关键事上阿梧很拎得清。未免夜长梦多,她立马起身给大门叉上了闩。易应对那一眼能看清大街的木排门是否有作用持怀疑态度,“你这门,锁或不锁有区别吗,想进来的是翻不过及腰的栅栏,还是推不开一根木棍别着的大门?”
阿梧白了他一眼,“我们这都是知根知底的邻居,不像你们高门大户里满箩筐的腌臜事。门闩是没多大作用,但能告诉别人现在家里不方便待客。”转身拎着耒耜走向大槐树,在树根不远处深一下浅一下挖着。
猜到她是要埋盔甲,易应不赞同的低声提醒,“院中这棵大槐树如此显眼,你在此处埋,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阿梧知道他的顾虑,解释道:“这大槐树是显眼,但我在下面埋了酒,挖酒喝也是常有的事,无人会起疑。”
这理由还算站得住,但易应是那种喜欢穷举所有可能的人,“那若有人来偷酒呢?”
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阿梧想让他先别出发。为了让他不再顾虑这担心那,只能不自然的=地嘟囔:“我去年酿过一次酒,还分给了村子里的人,但不是很成功,导致半村子的人上吐下泻,知道我酿酒的肯定不会来偷。”
易应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把酒酿成毒药,更想不到她还敢到处送。不过,这确实打消了他所有顾虑,毕竟除了村子里的人,谁会来这破门朽户挖东西。
转眼日影移过篱墙,村舍渐染暮色,一日将尽。阿梧是个不亏待自己的人,将炕洞里=蓄了满满的、燃烧缓慢的柴禾,只等享受一个温暖惬意的夜晚。
然而,这个计划被易应打断了。
“你怎么还在这?”易应以为她蓄满柴禾就会走,没想到竟然上炕整理床铺?皱眉盯着她只着步袜的脚,虽然知道她不拘小节,没想到竟如此轻浮。
阿梧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敢置信地回望,“我要睡觉,上我自己的炕有什么问题吗?这天寒地冻的,你若在意那劳什子男女不同榻的礼节,就自己找地方睡,我可不会让出炕的!”言罢抱着被子,立马占据炕头的位置,生怕他来抢。
从未想过这件事的易应突然静默,反应过来阿梧的房子只有一间寝房加一间灶房,外加一个仓房,这这种天气,去那两个地方睡显然不现实,所以两人只能……同塌而眠。
一直接受“男女七岁不同席”教育的易应有点接受无能,但一想到在他昏迷时,两人已经这么睡好几天了,就头疼。
阿梧没空、也不愿意开导他,自顾铺好床铺,拿出一面方二丈的粗纱挂在两人中间,一口气吹灭床头的蜡烛,摸黑脱掉外衣、中衣……
两人中间的纱帐是最粗劣那一类的,厚重、不透风,但在寒冷的肃州,这些都变成了优点。
可即便如此,易应还是能隐隐看到纱帐那侧阿梧的动作,但只一眼,便静默阖眼,只闻耳边衣料窸窣摩擦声。
促狭空间里,阿梧的动作带动纱帐,时而向内拢,时而缓缓散开。
轻柔的弧度慢慢漾开,随着微风摆动,阿梧信手将在脸颊作乱的发丝顺到而后,十分感激道:“憨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以为你这几天忙着,没好意思拜托你”。说话间,满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接过沁凉的茶水,憨子一口闷尽,抹了抹嘴,“嗨,客气啥,我娘说你这灶台冒烟不好烧。我趁今天有空就来修修,否则过段时间农忙,你找我,可都没时间了。”
憨子人实在,说干就干。正好前几天阿梧埋盔甲挖出了点土,现下只需拌点水就能用。
阿梧不好站在一边看,在一侧给憨子递材料、打下手。
几天过去,易应的伤势也见好,只要不干重活,就看不出来他受伤。
借住别人家哪有当大爷的道理?阿梧看不惯他如此悠闲,直起腰招了招手,“你,过来,扶着点墙”。为了找出冒烟症结,憨子把整个灶台都拆了,现在正在重新垒,需要有人在旁搭手。
已经习惯她呼来唤去的易应没说话,转身拿起了阿梧平时拾柴用的手衣。妥帖戴好后,代替了她扶墙的工作。
憨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憨子是个不善言辞的,所以刚才看到易应也没主动搭话,只是闷头干活,但现下却主动开口,“阿梧,这是你表哥吗?”
阿梧还是没太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个表哥,“啊?啊,对表哥”。
憨子是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直性子,“哈哈哈,这一看就是城里的小白脸,扶个墙还戴手套,我堂妹都没这么这么讲究。”
“噗嗤——啊哈哈哈”阿梧没忍住,笑出声来。憨子的堂妹是村里出了名的事儿多,他这么类比,可见易应在他心里的形象。
一边的易应神色凉飕飕的,小白脸?他还真没听别人这么形容过他。“不过是习惯使然,让阁下见笑了。各人有各人的活计,穿戴自在就好,你说是吧?”
憨子后知后觉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尴尬挠挠头,“是是是,我这嘴上没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
看出憨子局促,阿梧开口打圆场,“哪来那么多计较,放宽心。”说着,还踢了易应一脚。
易应看了眼被踢的脚,神色不善,他发现这人很喜欢动脚。“嗯,我并未往心里去。不必在意”。
没过一会儿,灶台垒好了。阿梧招呼着憨子坐下,自己动身去张罗餐食。憨子却叫住她,“阿梧,你不要做饭,去我家吃,我娘做了一桌子菜,就是让我来叫你呢”。
阿梧哭笑不得,“哪有你帮我干活,还去你家吃的道理。”
憨子满不在意,推着她和易应往外走,“没那么多客套,再说你前段时间教我爹自制的捕兽夹帮了大忙,怎么说也得去吃顿饭……”拉拉扯扯中,三人已经到了憨子家。
远远瞧见,院内的孙大娘就热情笑道:“再不来我都要去喊你们了,憨子是不是磨洋工了?怎的这么慢”说完,手指怼了怼憨子的额头。
憨子一脸委屈,“娘你污蔑我!我是把灶台拆了重垒才这么慢的”。
阿梧也赶紧解释,“憨子活干得可精细了,孙大娘你可别冤枉他。”儿子被夸奖,孙大娘脸上的笑容更灿烂,“那就好,那就好,快进屋吃饭”。
饭桌上,阿梧见到了憨子那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爹,“孙大叔,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前几日的兽皮卖得怎么样?”
孙大叔和憨子一样,是老实本分的性格,虽擅长打猎,但和人讨价还价的能力不行。摇头感叹,“哎,别说了,那张豹皮我以为起码能卖一两五钱,谁知那大户人家的小厮,硬生生把价压到了一两。”
一边的孙大娘也没像平时一样数落他,只是懊恼着,“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你孙大叔着急卖兽皮给我治病,不然我去卖,肯定能卖上价。”
山上的猎户就是这样,靠山吃山,没有多少平地能种田,好不容易猎到好货又未必能卖出高价,只能维持果腹罢了。
阿梧很理解这种心情,白了眼身边的易应,就是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各种压榨百姓,让民生更为艰难。等有人来寻他时,定要狠狠敲诈一笔!
本置身世外纯倾听的易应不知她为何瞪自己一眼,只觉莫名其妙。
“孙大娘,你莫伤心。只要你把身子养好了,就凭你和大叔这勤快劲,还怕没好日子过?”阿梧出言安慰,孙大娘连连称是,请人吃饭总不能把气氛冷下来,话题顺势转移到了易应身上。“易公子的伤可好全了?”
为了圆易应的身份,阿梧和他统一口径,对外声称易应是他表哥,前来探亲,因山路滑陡,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样也能为他身上的伤遮掩下。
“多谢孙大娘关心,伤势渐愈,如今已好了大半。”易应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
一顿饭后,宾主尽欢。
今天又是憨子给她修灶台,又是到这来吃饭,阿梧感到很过意不去,硬要帮孙大娘收拾碗筷,孙大娘没争过她,便由着了。
另一旁,屋内只剩下易应和孙氏父子俩。
虽说父子俩一脉相承的老实,但孙大叔到底多吃了几年饭,钝感力没憨子那么强,总觉得阿梧这表哥气质不一般,不像小户出来的,带着股不怒自威的骇人气势。他又不善言辞,所以屋内的三人一言不发,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也不算毫无声响,憨子还在一边啃方才桌上剩下的猪蹄。
就在孙大叔坐立难安、不知找什么话来聊时,易应却破天荒的先开口,“孙大叔,刚才饭桌上听到,你经常去肃州城卖货?”
孙大叔十分擅长打猎,也以此为傲,这个话题他倒是能说的头头是道。“是,隔三差五就去一回,倒也能勉强糊口。易公子对这个感兴趣?”
说实话,孙大叔觉得易应长得太……贵气了,不是说他柔弱。相反,易应身长玉立,憨子的衣服在他身上短一截,能隐隐看到结石的肌肉。但他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和打猎、售猎太匹配,怎么看怎么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