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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老城区书店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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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笙的葬礼办得安静,就像他在邻市过的那三年。青黑色的墓碑立在半山腰,正对着远方的城郭,像极了书店门口能望见的巷口风景。
宋知礼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袖口挽得整齐,只是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一束白色的桔梗——那是秋笙最喜欢的花,说比玫瑰安静,比月季长久。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见林志庆、何平安、邢清汝、张碧灵一行人站在不远处,徐星若怀里抱着孩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
“知礼。”何平安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节哀。”
宋知礼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这些年,他们虽不常联系,却都知道秋笙在邻市过得安稳,也知道他守在秋笙身边。
张碧灵眼圈泛红,手里拿着一束小小的雏菊,轻轻放在墓碑旁:“秋笙他……在那边应该会开心吧。他总说,喜欢安静的日子。”
徐星若抱着孩子,轻声说:“我还想着,等孩子再大些,带他去书店听秋笙讲故事。没想到……”她的声音哽咽了,“谢谢你这些年照顾他。”
宋知礼看着墓碑上秋笙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是他,陪我过了最安稳的三年。”
林志庆平日里爱插科打诨,此刻也收敛了神色,叹了口气:“秋笙是个好人,救下了平安,也……也磨平了你身上的棱角。”他顿了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邢清汝站在何平安身边,目光落在墓碑上,轻声说:“他在摇椅上只是睡着了,没受什么罪。”
宋知礼嗯了一声,眼底的哀伤像化不开的雾。在他眼里,秋笙确实只是睡了一觉,只是这场觉太长,长到他再也等不到醒来的那一刻。
风从山间吹过,带着草木的气息。一行人站在墓碑前,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沉默的哀悼。他们都知道,那个在邻市巷口守着书店、晒着太阳的温和男人,永远留在了时光里。
宋知礼弯腰,轻轻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叶,声音轻得像叹息:“秋笙,我会把书店守好,把团子照顾好。等我,等我把一切打理好,就来找你。”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墓碑上,也落在宋知礼的身上。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着他的执念,守着他与秋笙的三年时光,守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暮色漫进书店时,宋知礼才从墓地前回来。团子蜷在门口的摇椅上,见他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又把头埋进爪子里——它大概也知道,那个总爱挠它下巴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书店里还留着秋笙的气息,纸张混着茶香,还有他常用的雪松味护手霜的淡香。
宋知礼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微光,一步步走到书架前。
他想把秋笙的书整理好,却在最里面一层书架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壳本子。
是本深棕色的日记,封面磨得有些发亮,显然被翻过很多次。
他在飘窗上坐下,指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的字迹清隽,日期正是秋笙刚到邻市的那天——
“穿书第三天,终于到了邻市。徐星若还在公司实习,离那场商业陷害还有三个月,我得想办法拦住。这个世界是本狗血小说,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可我不想看着徐星若重蹈覆辙。”
宋知礼的呼吸猛地一滞。穿书?世界是小说?他好像听过秋笙说过,这像一把钥匙,猝然打开了秋笙藏了多年的秘密。
他接着往下翻,字迹渐渐变得潦草,带着慌乱与无助——
“宋知礼太疯狂了。他把我锁起来,安装监控,我怕得要死。可我不能逃,徐星若的危机还没解除。我没想到,一个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会偏执到这种地步。”
“今天他又失控了,因为我说喜欢过徐星若。那是谎言,可他信了。他咬我的时候,我疼得想哭,却又在他眼底看到了恐慌。这个男人,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他的占有欲?”
“割腕的那一刻,我真的累了。穿书三年,救了徐星若,却把自己困成了笼中鸟。如果死亡能让我回家,好像也不错。可看到宋知礼抱着我哭的时候,我又有点后悔了……他的眼泪,太烫了。”
“他留在邻市了,以朋友的身份。他变了,不偏执了,会给我煮咖啡,会帮我整理书架,会在雨天陪我看雨。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好。我开始不想回家了,甚至会想,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是不是也可以?”
“今天和他去看了云海日出,他说不想只做朋友了。我答应了。其实我没告诉他,从他在医院守着我,默默处理掉所有风险开始,我就动心了。宋知礼,你要是早一点这样温柔,就好了。”
“三年了。书店很好,团子很乖,他很好。我好像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可有时候做梦,还是会梦到原来的出租屋,梦到老旧的空调和泡面味。我不知道,这样的幸福,是不是偷来的。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他会怎么办?”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他睡着的前一天。字迹温柔,带着释然——
“阳光真好,想在摇椅上睡一觉。宋知礼,谢谢你陪我这三年。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能遇到你,好像也不算太糟。如果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经营书店,别再偏执了。我爱你,很复杂的那种爱。”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宋知礼的手死死攥着本子,指节泛白,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原来秋笙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来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挣扎与顺从、他偶尔流露出的茫然,都有迹可循。
原来他说的“回家”,是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
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一开始就温顺,而是从恐惧、抗拒,到慢慢动心,到最后那句“我爱你”。
他想起秋笙在摇椅上睡着的模样,嘴角带着笑意,那样安详。原来那不是睡着,是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原来在他眼里的“再也没醒来”,是秋笙终于得偿所愿。
可他宁愿秋笙没有回去。宁愿他还是那个会嗔怪自己“油嘴滑舌”、会在飘窗上看书、会逗团子的人,哪怕他心里藏着这样的秘密,哪怕他偶尔会想起原来的世界。
宋知礼把日记抱在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终于明白,秋笙的所有挣扎与温柔,都源于这个无法言说的秘密。而自己当年的偏执,竟让他那样恐惧过。
“对不起……”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在空荡的书店里,“秋笙,对不起……”
团子走过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膝盖,发出低低的呜咽。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书店里的灯光终于被点亮,暖黄的光线下,日记本上的字迹清晰可见,记录着一个穿书者的秘密,和一段跨越两个世界的、复杂而深沉的爱恋。
宋知礼轻轻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像是在触碰秋笙的温度。巷口的爬墙虎枯了又荣,月季开了又谢,时光在青石板路上刻下浅浅的痕迹。宋知礼每天都会在午后搬出那把摇椅,放在当年秋笙常躺的位置,怀里抱着圆滚滚的团子,像复刻着过去的时光。
阳光依旧暖融融的,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团子柔软的毛上。他会抬手,轻轻挠着团子的下巴,就像秋笙当年做的那样,指尖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偶尔有风吹过,掀起书页的轻响,恍惚间,他总觉得身边还坐着那个人,会笑着调侃他“宋家大业不要了”,声音清润,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还是每天打理书店,换掉枯萎的花,整理凌乱的书架,给飘窗的垫子晒太阳。
只是不再煮两杯咖啡,只煮一杯,放在秋笙常坐的位置,哪怕最后会凉掉。他会翻开秋笙留下的日记,一遍遍读那些字迹,从最初的慌乱无助,到后来的温柔释然,每一句话都像秋笙在耳边轻声诉说。
来往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人好奇为什么宋老板总抱着猫晒太阳,有人听说过这家书店的故事,路过时会放一束白色桔梗在门口。
宋知礼从不主动说起,只是偶尔有人问起“老板,你爱人呢”,他会抬头看向远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说:“他回家了,等我。”
团子渐渐老了,不爱动了,大多时候都蜷缩在宋知礼怀里,陪着他晒太阳,听他念日记。
有一天,团子在他怀里没了呼吸,宋知礼把它埋在书店门口的月季花丛下,旁边放了一朵白色桔梗。
那天他没有晒太阳,只是坐在摇椅上,抱着那本日记,坐了一整夜。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知礼的头发白了,背也驼了,可他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搬出摇椅,坐在门口。
只是怀里没了团子,他就抱着秋笙的旧外套,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像秋笙从未离开。
巷口的老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只有这家书店,还有门口的摇椅和老人,成了老城区不变的风景。
有人说,宋老板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也有人说,他早就和那个人,在时光里重逢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宋知礼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日记。风轻轻吹过,掀起日记的纸页,停在了最后一页——“我爱你,很复杂的那种爱”。
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宋知礼,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宋知礼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了哀伤,只剩下全然的释然。他轻声回应:“嗯,真好。”
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暖而安详。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等到了那个等了一辈子的人,在时光的尽头,在温暖的阳光下,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