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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总裁(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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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序将时望的应对方式详细汇报给了元清。
“……时先生本人专注于会展中心项目,对于我们的合作意向,由一位李副总负责对接,态度积极但推进节奏保守。”陈序总结道。
元清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
宁愿去搏一个未必能赢的局,也不愿轻易接受他递来的、看似更轻松的路。
是疑虑他背后藏着算计?还是觉得……自身分量,尚不足以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青睐”?
一丝极淡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烦躁感,悄然划过元清的心湖,但旋即被更深沉的冷静淹没、抚平。
这样……也好。
如果他轻易就靠过来,反而无趣,也让他担心,眼前这人是否还是原来那个时望。
“会展中心项目,他的胜算评估。”元清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时总的团队很努力,技术方案和成本控制有独到之处,但部分关键技术仍有短板,主要竞争对手背景深厚。
胜算……大约四成。”陈序谨慎地回答。
四成。
元清对这套竞标体系的公正性有所了解。
但这个行业里流传着一句话:如果一个项目你在投标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那么你一定不会中。
或许时望还藏着未亮出来的底牌,但从目前明面上已经摆出的筹码来看,还不够分量。
短暂的静默在宽阔的办公室内蔓延。
他知道时望在顾虑什么,在坚持什么。
那份骄傲和谨慎,该死的熟悉,也该死的让他……既欣赏又烦躁。
“工业园的筹备,”元清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前期接触,按原计划推进。合作方的遴选标准,把‘具备大型公共项目经验’这一条,权重调高。”
“是。”陈序立刻领会。
提高这项标准,等于变相为正在争取会展中心的时氏加分,如果时望能拿下会展中心,进军工业园项目将顺理成章;
如果他失败,这条标准也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老板在不动声色地,为时望增加筹码。
“另外,”元清指尖在桌面敲了敲,“时氏集团那边,最近是不是有些‘其他人’,很活跃?”
陈序点头:“是的。以时锋先生为代表的一些人,正在积极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与我们的筹备组取得联系。”
元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让下面的人,该见的见,该听的听。不过,所有实质性的沟通,”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陈序,“类似级别的合作,振华更倾向于与集团真正的决策推进者直接对话。
他们应该明白,谁能代表时氏。”
陈序心领神会:“明白。我会处理妥当。”
这是压力,也是助力。
元清要将外部竞争的压力,和来自振华的合作诱惑,巧妙地转化为推动时望尽快解决内部问题、稳固地位的催化剂。
他要逼时望自己,走到那个“能代表时氏”的位置上,然后,别无选择地,走向他。
接下来的日子,时望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变化。
一方面,他推进会展中心项目时,某些原本卡壳的环节似乎顺畅了一些。
虽然不明显,但作为一线操盘手,他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阻力在减小。
另一方面,家族内部,时锋等人的气焰在经历了最初的高涨后,似乎遇到了一堵软墙。
他们四处活动,却总是得到一些礼貌但空洞的回应。
最终反馈回来的消息隐约指向:振华方面似乎更看重“项目实际主导人的直接对接”。
这话传到时望耳朵里,让他在疲惫中感到一丝荒谬的畅快,但随即是更深的疑虑。
元清到底想干什么?打压时锋,是在帮他扫清障碍?
可为什么又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连顿便饭也不愿意赏光?
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离他不远的那栋更高的大楼里,有人正通过一份份报告,关注着他每一次微小的进展和挣扎,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振华集团,顶层办公室。
“会展中心项目,他现在的难点在哪里?”元清问。
“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东建集团(竞争对手)在市政府层面的关系更深;
二是时氏在‘智能场馆管理系统’的核心算法上还有短板,国外供应商要价太高且附加条件苛刻。”
陈序早已做好准备。
元清微微颔首。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东建集团那边,他们最近是不是在邻省有个在建项目,刚出过事故?”
陈序眼神微动:“是的。上月发生了一起施工安全事故,不过他们在当地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事情被迅速平息,并未引起广泛关注。”
“让合适的人,‘提醒’一下相关方面。注意方式,不必直接牵扯我们。”元清语气平淡。
“明白。”陈序记下。
“至于那个智能系统,”元清继续道,“我记得集团战略投资部,去年是不是投了一家北欧的实验室,专精这个领域?”
“是的,Sorenson Lab,他们的第三代系统即将完成。”
“你看着办吧。”
“是,元董。”陈序再次应下。
陈序悄然退下后,办公室恢复了极致的宁静。
元清重新走回落地窗前,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钢筋混凝土的阻隔与空间的障碍,落在那栋稍矮一些的大楼里,那个正为心中目标全力以赴、一步步踏实前行的身影上。
关于振华集团“优先合作伙伴”的风声,如同精准投放的烟雾弹,开始在C市特定的圈层里弥漫开来。
效果立竿见影。
家族内部,堂兄时锋那边质疑的声音都暂时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嫉妒、忌惮和重新评估的复杂观望。
助理将一份新鲜出炉的行业内部简报放到时望桌上,其中一个小版块赫然写着:
“据可靠消息,振华集团南下战略似已选定关键支点,时氏集团或成其在C市基础设施领域的重要合作伙伴……”
时望心中有些无力。
他拿起那份简报,纸张边缘被指尖捏得微微发皱。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或澄清。
难道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我们和振华不熟”?
那不仅愚蠢,更会彻底得罪元清,失去所有已到手和潜在的利益。
他就像一颗被投入元清棋盘上的棋子,位置、作用,甚至周围棋子的态度,都被执棋者一手安排。
而他甚至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元清给的,确实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势”。
手机震动,是姜橙。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带着明显的焦虑:“时望,我看到消息了……我想求见一下元董,你能不能……”
“姜小姐,”时望冷淡地打断她,“风声只是风声。我与元总仅限于正常的商业往来。
我和你的合作计划,基于的是双方原有的条件和目标,不会因为任何外部传闻而改变。”
他刻意强调了“原有”和“外部”。
时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看,又一个想要扑上去的人。
在利益面前,没有人能不动心。
挂断电话,时望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元清就像这座城市上空无形的云层,阳光(利益)透过云隙洒下,让这片土地上的植物们得以生长,
但云层本身厚重难测,不知何时会积聚成雨,更不知其背后是怎样的风暴(代价)。
翌日,振华集团顶层。
陈序正在向元清汇报:“时先生拒绝了姜橙引见的要求,态度明确。
另外,他拒绝了《财经前沿》杂志关于‘解读与振华合作’的专访邀请,理由是‘时机未到,项目保密’。”
“由他。”元清声音平淡,“合作邀请发出去了吗?”
“已经以集团战略发展部的名义,正式发给时氏集团,并抄送了时望先生本人。
研讨会下周举行,参会者都是相关领域的顶尖企业和专家。”陈序回答。
“嗯。”元清应了一声。这是一个更高级别、也更合理的接触平台。
他要将时望正式引入他的圈子,不仅仅是C市,而是更广阔的、属于他元清的领域。
让时望亲眼看看,他所提供的“帮助”背后,是怎样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