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猎珍之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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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努力按捺着胸中“砰砰”乱跳的激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些，一步步踏上那通往二楼的实木楼梯。脚下被无数人踏过的木板发出厚实的声响，空气中原本浓烈的皮革与草药气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奇异的混合氛围。
楼梯顶端，视线豁然开朗。
二楼是一片更加开阔、明亮，且布局分明的展示空间。高处的彩色琉璃天窗洒下绚烂的光斑，照亮了被巧妙分隔开的几个主要区域。比起楼下的嘈杂与繁忙，这里更像一个井然有序的珍奇展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好闻的脂油、木料和某种清冽的矿石粉尘气味。
人流比楼下少了许多，但来往者的衣着气质明显不同。有风尘仆仆、但装备精良的冒险者小队低声讨论着，有穿着体面、像是贵族管家模样的人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货物，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带有家族纹章服饰的年轻贵族，在随从陪同下好奇地东张西望。交易在这里变得更加隐晦，价格在压低的声音和特定的手势间流转，偶尔能听到几声压低的惊叹或遗憾的叹息。
莱恩睁大了那双熔金色的眼睛，几乎看不过来。西奥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父子二人率先走向了距离楼梯口最近的区域。
魔石与魔核区。
这里被细分为两大部分。一边是原料区，粗糙的木架和铺着深色绒布的托盘上，陈列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矿石和魔核原胚。深褐色的土魔石，赤红的火魔石，冰蓝的水魔石，淡青色的风魔石，还有几颗乳白色、散发着温和光晕的光魔石……它们有些还裹着岩皮，有些已被粗略打磨，在透过天窗的光线下，内部仿佛有液体或云雾在缓缓流转，蕴含着最原始的元素力量。更珍贵的是一些完整的、从魔兽体内取出的魔核，它们通常颜色更纯粹，能量波动更集中，被小心地放在铺着软垫的小盒子里，标着令人咋舌的价格。
另一边则是加工区。这里简直是一个微缩的、流光溢彩的梦境。各种经过工匠精心切割、打磨、镶嵌的魔石与魔核，化身为令人目眩神迷的饰品：项链的吊坠是心形切割的深红火魔石，戒指上镶嵌着米粒大小、却熠熠生辉的冰蓝魔石，胸针是展翅的蝴蝶，蝶翼用薄如蝉翼的彩色魔石片拼接而成，随着光线变化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头环、耳坠、手链……每一件都精巧非凡，吸引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士驻足流连。
“父亲，这些真漂亮……”莱恩小声感叹，目光几乎黏在一块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的深紫色魔核上。
西奥多点点头，目光扫过原料区。他在土魔石的摊位前停下，挑选了几块能量稳定的褐色土魔石。付钱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几颗散发着温和光晕的乳白色光魔石上，微微一顿。他想起了理查德神父，老神父为了镇子劳心劳力，圣力消耗颇大，教堂的储备想必也紧张。一颗品质尚可的光魔石，或许能帮上点忙，至少能让神父在制作圣水或施展神术时轻松些。
“老板，这颗光魔石什么价？”西奥多指着一颗大小适中、光泽温润的乳白色石头问道。
摊主老匠人扶了扶单眼镜片，报了个价，不算离谱，但也不便宜。西奥多没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开始还价。他言辞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指出魔石内部有一丝极细微的棉絮状杂质，边缘打磨也不算完美。老匠人争辩了几句，见西奥多态度坚决且确实懂行，最终无奈地让了些价。西奥多便用银币买下了那几块土魔石和这颗光魔石。
就在西奥多付钱时，莱恩的余光瞥见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筐。筐里堆着些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的石头，大小不一，形状也不规则，标价极其低廉——几乎是按重量算的废料价。他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一块。入手微凉，触感与普通石头无异，对着光看，内部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就像……一块彻底耗尽能量的魔石空壳，或者干脆就是长得像无色琉璃的石头。
“小哥，对那种石头感兴趣？”摊主老匠人注意到他，扶了扶单眼镜片，语气随意，“那些啊，是从峡谷内部捡来的‘哑石’，看着像魔石胚子，可一丁点元素反应都没有，跟普通石头没两样。也就有些手头紧的学徒买去练练雕刻手艺，或者镶在便宜首饰上充个样子。你要是喜欢，给几个铜子儿拿几块玩儿去。”
莱恩捏着那块“哑石”，正想放下，脑海里却响起了垭零的声音，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兴味：‘买下来。多买几块，正适合你玩玩。’
莱恩一愣，低头看向肩头的垭零。小乌鸦正用喙梳理着翅膀根部的羽毛，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它，但彩虹色的眼瞳却不易察觉地瞥了那块“哑石”一眼。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莱恩对垭零的判断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抬起头，对老匠人说：“老伯伯，我……我想买几块这个，拿回去玩玩。”
“行啊，随便挑，算你便宜点。”老匠人很大方。
莱恩蹲下身，在筐里仔细挑选起来。他尽量选那些形状相对规整、或者内部包裹体较少的“哑石”，最后挑了十几块，用旧布包好，从自己怀里那个小钱袋里数出几个铜币付了账。老匠人笑着收下，显然没把这小生意当回事。
西奥多买好土魔石和光魔石，见儿子也买了东西，没多问，只是示意他收好。两人离开了流光溢彩的魔石区，走向下一个区域。
魔具区。
这里的“硬货”气息更加浓厚。长长的木架和石台上，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魔法器具。
最显眼的是武器区。闪烁着寒光的附魔长剑静卧在绒布上，剑身或镶嵌着色泽各异的魔石，或铭刻着繁复的符文；沉重的战斧斧刃宽厚，边缘流转着破甲的冷光；造型狰狞的链枷，沉重的镶刺锤头通过铁链连接在握柄上，静止时已透着慑人的威慑力，不难想象挥舞起来时那摧枯拉朽的蛮横力量；还有弓臂弧度优美、弓弦上隐隐有淡青色风元素如丝如缕般缠绕的长弓……每一件都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旁边大多有兽皮纸制成的介绍卡片，用简洁的字迹说明其附魔效果（如“锋锐”、“破甲”、“震荡”、“轻灵”、“火焰溅射”等）和大致威力。
旁边是法杖区，从朴实无华的硬木短杖到镶嵌着硕大魔核、雕刻繁复花纹的华丽长杖应有尽有，是施法者们目光的焦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实用的家居类魔具。有可以调节亮度和色温、更加稳定耐用的高级魔法灯；有轻轻拨动开关就能持续播放舒缓音乐的魔法音乐盒；有能保持食物新鲜的冰霜魔盒；甚至还有能自动搅拌坩埚的炼金搅拌棒……
莱恩的目光在其中一盏造型简洁、但光线格外稳定柔和的魔法灯上停留了片刻。那灯的结构，尤其是能量转换核心的固定方式，和他之前卖给约翰的那盏自己做的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外壳更精致，用的魔石品质也更好。他想起刚刚在楼下遇到约翰时，对方提到“货在我铺子里”以及“有事商量”，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看来约翰商人不仅收购他的“小玩意”，似乎也找到了将其“升级”并放在这更高端场所出售的门路。莱恩心里感到一阵惊讶，随即是淡淡的、混合着期待的高兴。原来自己做的东西，经过更好的材料和手艺加工，可以摆在这样的地方，看起来这么……体面。这让他对即将与约翰的会面，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莱恩。”西奥多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父亲站在武器架前，目光扫过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刃，对他说道，“我之前说过，要开始教你些真本事。光有架势和蛮力不够，你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来配合练习，应对真正的危险。今天你可以在这里选一件。”
莱恩的心猛地一跳，看向那些武器。长剑对他而言还太长太重，战斧更不用说。他的目光在短剑、匕首和轻型□□之间游移。最终，他停在了一排短剑前。这些短剑长度适中，大约比他的小臂略长，剑身轻薄，适合突刺和灵巧的招式。其中一把引起了他的注意。它的剑柄包裹着防滑的皮革，护手是简洁的十字形，剑身靠近护手处，镶嵌着一小粒淡青色的、品质不算很高的风魔石，旁边的卡片上写着：“微风短剑，附有微弱‘轻灵’效果，可略微提升挥刺速度与精准，适合初学者及敏捷型战士。”
价格不算最贵，但也在莱恩看来是个天文数字。他抬头看向父亲，有些犹豫：“父亲，这把……可以吗？”
西奥多拿起那把短剑，掂了掂重量，又空挥了两下，感受了一下平衡。“重心不错，附魔效果虽然微弱，但对新手熟悉‘附魔武器’的感觉有帮助。就这把吧。”他没有犹豫，示意旁边的店员过来，干脆地付了款——用的是刚刚交易得来的银币。
当那把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附魔短剑被交到手中时，莱恩感到手心微微出汗，一种沉甸甸的、混合了兴奋与责任感的情绪充斥胸膛。他小心地将短剑佩在腰间，调整了一下位置，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像样”了许多。垭零低头看了看那柄短剑，彩虹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似乎对这种低阶附魔武器并不感冒。
离开武器区，他们走向了魔植与魔药区。
这里的气息又为之一变，充满了泥土的芬芳、草药的清苦以及各种药剂的复杂气味。木架和石台上，摆放着种植在小型陶盆里的、依然鲜活的低阶魔植——有叶片会随光线开合的“羞光草”，有夜晚会发出微光的“夜荧苔”，有藤蔓会自动缠绕支架的“活络藤”等等。更多的是经过处理、晒干或研磨好的魔植材料，分门别类装在透明琉璃瓶或油纸包里。
另一边则是成品魔药区。一瓶瓶颜色各异的药剂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或危险的光芒。最普通的是治疗轻微割伤、瘀伤的“止血膏”和“化瘀剂”；有能在短时间内小幅提升力量或敏捷的“大力药水”、“迅捷药水”；有能解除常见蛇虫或低阶魔植毒素的“解毒剂”；甚至还有能让人短时间内水下呼吸的“鱼鳃药水”。
莱恩的目光被一包特殊的种子吸引。那是一种被称为“铁脊麦”的魔化麦种，据旁边的介绍牌说，这种麦子生命力极其顽强，对土壤和气候要求很低，能在贫瘠的岩地、甚至轻度污染的土地上生长，虽然产量不算很高，但磨出的面粉略带韧性，饱腹感强。更重要的是，它能在生长过程中缓慢吸收并稳定土壤中轻微紊乱的土元素，对改善土质有微弱好处。
“这个……”莱恩看着那包种子，想起了自家后院那块贫瘠的小菜地，也想起了镇上许多人家为食物发愁的面孔。如果能种活，哪怕只是多一点点收成，也是好的。
西奥多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也看了看介绍。他沉吟了一下，对店员说：“这包铁脊麦种，我们要了。” 这不仅是满足儿子的愿望，也是一种尝试。经历了之前的动荡，任何能增加一点食物来源可能性的尝试都值得。
买下魔麦种子，他们最后粗略看了看魔兽材料精品区。这里展示的多是些完整、稀有或处理得极为出色的魔兽部件。有完整的旋风狼头骨，眼眶里镶嵌着替代品，作装饰用；有淬炼过的雷莽牛的独角，是高级雷系附魔的好材料；有鞣制得如同丝绸般光滑的蓝影豹皮，是制作高级皮甲或奢侈品的原料；甚至还有一个被封在水晶中的、栩栩如生的七彩毒箭蛙标本……每一件都价格不菲，吸引着真正有实力的买家或收藏家驻足。
不过西奥多今日的主要采购已经完成，只是带着莱恩开阔眼界，并未在此停留太久。
当父子二人带着新买的土魔石、那包不起眼的“哑石”、微风短剑、铁脊麦种子，以及楼下交易所得的钱财和包裹，走下楼梯，重新穿过一楼繁忙的大厅，走出那扇厚重的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正热烈地洒在外廊上。
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相对“平凡”的空气，感觉刚才在二楼的那段时间，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却又真实无比的梦。他怀里揣着哑石，腰间佩着短剑，手里攥着麦种，心里被新奇、满足和隐约的期待填得满满的。
“饿了吧？”西奥多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儿子虽然兴奋但难掩疲色的小脸，难得地主动提议道，“难得来一趟集市，带你去尝尝这边特色的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烤魔兽肉，用特殊香料和手法烤的，味道不错，也能补充体力。”
烤魔兽肉！莱恩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他只在镇民闲聊中听说过，集市深处有家老店专门烤制处理过的低阶魔兽肉，风味独特，价格不菲，寻常镇民很少舍得去吃。他立刻点头如捣蒜，连肩头的垭零似乎也听到了“烤肉”二字，耳朵边的绒毛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走。”西奥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收获颇丰的儿子（和一只似乎对烤肉也有了点兴趣的小乌鸦），迈步离开了魔物交易所那巨大的阴影，重新汇入集市午后依然喧闹的人流之中。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弥漫着炙烤香气与辛香料味道的食肆。这顿难得的午餐，将为这趟收获颇丰的集市之行，增添一抹令人期待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猎珍之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