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妖魔鬼怪快离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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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大概是头一回见乡村风光，瘦小的身体一直趴在牛车挡板边上看，唐居时好几次以为他要掉下去，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宋清风微微侧头，唐居时其实长得不赖，叫做风流长相也不为过，一双眼睛总是不完全睁开，这样懒懒地注视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叫人觉得有些心痒。
宋清风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张好像忘记了很久的脸，和面前这个少年重合在一起，他好像真的看见了师父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师父这么看着的人，是他吧。
宋清风以前其实不愿意叫唐居时师父，对方只比他大了四岁，比起师父更像兄长，他叫唐居时也是直呼其名。
“看什么呢？”唐居时在他眼前一晃，打断他好不容易的回忆，颇为臭屁地说，“难道发现我的英俊不凡了？”
宋清风默默把目光收回来，都是他想多了，师父已经飞升，没有道理再回人间。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这个小孩?他也说不清楚，也许心底总是有些微的希冀存在。
唐居时讨了个没趣也不计较，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堆杂物上，看着车下的土路慢慢延伸，翠绿的稻田娑娑作响，天高气爽，已然有几分夏天的样子。
“师父，那块石头上写了什么？”小乞丐指着路边一块石头扭头问。
“唔，我看看。”唐居时起身眯起眼睛，“雨寐村，名字倒是好听，雨也在这里睡觉么？”
他们在村口下车，汉子赶着牛车回去，让他们在村子里四处转转。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村庄，房子都是零零散散，每家门前一块空地，角落种着些蔬菜和藤苗。人就在空地上吃饭，看孩子摸爬滚打。
这么一个道士和乞丐的组合引起三四个孩子的注意，他们远远地打量唐居时和小乞丐，仿佛猫崽注视毛球，在犹豫是否给上一击。
“你们来干什么?”一个小女孩喊了一声。
唐居时没说捉鬼，随口道:“我们路过，随便逛逛。”
他们见唐居时和小乞丐没什么敌意，慢慢有些好奇地靠过来，跟在他们后面。小乞丐猛得扭头大吼一声，几个孩子被吓得四处逃窜，反应过来之后继续跟着。
“别吓他们，幼不幼稚。”唐居时教导他。
“还说我嘞，之前我跟着你你就这样。”
“这能一样吗?”唐居时瞥了一眼宋清风，好在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不动声色地挠小乞丐后脖颈，这小子痒痒肉全长这里，本来还想反驳，结果被挠的连连求饶差点跪地上。
后面几个尾巴突然不动了，你推我我推你了一会儿，又是那个小女孩出来喊:“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唐居时转头问。
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唐居时的声音却简直像在小女孩耳边一样。她愣了一下，还是说:“就是不能去，爹说那里有脏东西!”
两人却毫不在乎，摆摆手往屋子里面走。
“感觉怎么样?”唐居时问道，“里面没人吧，别走到人家家里去了。”
“没人。”小乞丐应道。
宋清风还是一副痴傻样飘在唐居时后面，唐居时扭头看了几眼，有点不得劲儿地叫他:“宋清风?宋清风?鬼还能睡觉呢。”
对方微阖着一双漂亮的凤眼没有回应。唐居时这才觉察起屋子的诡异，扭头一看，小乞丐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正毛骨悚然呢，听见小乞丐的声音从院子传出来:“师父这儿有个秋千!”
“瞎跑什么啊——”唐居时的声音在看到小乞丐时戛然而止，那秋千分明是一只鬼两条长长的手挂在树上，小乞丐正跃跃欲试地从鬼身上往鬼嘴里爬。
“过来!”他大喝一声，指尖凝出鲜血在空中一通画，另外一只手出掌一拍，符文狠狠印在鬼身上。那鬼痛呼一声，咬上小乞丐的手，拽着他不见踪影。
唐居时吮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腥气萦绕在唇齿间，他在那鬼原本在的地方绕了几圈，但没有任何线索。一转头，宋清风却也不见了，院子突然很空旷，很安静，他听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降鬼。
师父说他学艺已成，放他下山，可他一直以来只是算算命，顶多抓个贼，这种架势根本没遇到过。
面前恍然出现师父的身影，他呵斥道:“无为小儿，不成大器！”
唐居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拳揍过去，拳上附着罡气带着风声，幻影瞬间灰飞烟灭。
“师父怎么可能这么说话?!”他咬牙切齿地吼。
四周又回到寂静，但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窥探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恐惧。如同阴冷的蛇，在暗处扭着身子吐着信子注视他，让他忍不住战栗。
“唐居时，看着你的心，只要心静，万物即静。”回忆里师父戴着面具，语气温和，垂眼看他，手点在他心口处，“吾心便是宇宙。”
“师父的心比我大，那师父的宇宙也比我大吗？”
“师父的宇宙极小，所以被困在世间。你的心如果够大，便可以超脱万物。”
世界仿佛开始旋转，越转越快，他猛地闭上眼睛，长呼出一口气。心思渐渐平定下来。周围的空间在感知下逐渐明了。不远处空间的瞬间晃动被察觉，一道明黄符纸呈蝴蝶状从他怀里飞出，晃晃悠悠贴到那里，触起一丝波痕。
冰块迅速消融的嘶嘶声持续着，唐居时睁开眼，四周浓雾将歇，明亮的阳光回归这一方天地。
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
唐居时木然站立，看着雾里的光，颇有些我心已闲的意味，好像下一刻就要跟着日光而去。
地上躺着的一人一鬼将他飘飘然的思绪牵扯回来。小乞丐紧皱着眉头，嘴里一会儿嘟囔阿姐，一会儿叫着爹娘，在这之前倒没听他挂念过家里人。
宋清风依旧半阖双眼，不知道醒没醒，更像在翻白眼。
唐居时先摸摸小乞丐的额头，滚烫，急火攻心。他用指尖微弱的气息指引阿四体内的乱流恢复，同时另一只手把一张符纸贴在宋清风身上。
宋清风的身体发出滋滋的烤熟声音，但还是没有反应。
眼看一条手臂被烤没了，唐居时赶紧把符纸收回来甩了一下上面的火。
纸蝴蝶慢悠悠飞回来，颓然落在他指节，散落成一张符纸。
【膏肓鬼，由人之憎怨恐惧汇集而成，善使幻境，可见平生最惧之事。】
如今冷静下来，开头小乞丐爬秋千被捉走恐怕也是自己的幻境，所有人到了这院子就会中招……唐居时分析着，身边的某个鬼抽搐了一下，突然喊道:
“唐居时！师父！师父我求你了——”
声音凄惨悲切，隐约还能听出些许的哽咽，就这样流着泪喊，好似当年杜鹃啼血，声嘶力竭。
唐居时自认没那么大能耐叫他如此动情，如此看来，是他那要找的情缘，与他同月同日同刻生，大概也叫唐居时的那人。
“此人要么超出六道之外，要么早已魂飞魄散，算不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宋清风仍在求饶在哽咽，唐居时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人了，怎么三百多年过去了叫一个人变成鬼还记挂着，甚至如今陷在幻境里，嘴里叫的还是那人的名字。
究竟是怨恨入骨还是爱恋铭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妖魔鬼怪快离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