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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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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巡心里犯怵,陆清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明明和之前冷峻的面容没有区别,但他就是从中感受到一丝隐晦的委屈。
如果是在十分钟前,他早就被这点只在他面前透露的小情绪萌化了,而现在心脏只有冰冷的忐忑。
江巡匆匆将小丑鱼塞到獭乐汀手中,獭乐汀慌慌忙忙接住,差点手滑让小鱼浮起来。
“你快点找人带着他去医院,然后带救兵回来帮我!”
獭乐汀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溜烟绕过水母消失掉了。
江巡不会允许他的错误漂到城区,但奇怪地是这些水母没有随着洋流流动,而是慢慢聚集在深坑中。
正合他意。
水中荡漾着玻璃的破碎声,不少店铺的门面千穿百孔,被插上了水母串,一根鱼叉上甚至能长四只水母。
江巡气喘吁吁,为了提好准度、减少水流的影响,他的手肌持续处于紧绷状态,甚至无法自由拉伸。
海里的水母慢慢减少,连带着荧光也变暗了。江巡不再感到强烈的压迫,手里鱼叉的数量变少,他自然地接过身后递来的鱼叉。
等等,身后?递来的?鱼叉?
他转过头去,陆清抱着不知道从哪搜集来的鱼叉,紧紧地挨着他站着。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但眉眼间透露着一丝怨气,递来鱼叉的力度也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负气。
江巡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被安排的未婚妻,他也不知道他的无措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无视。
那肉眼可见的失落让江巡不知以什么立场指责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事情过于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清的。
江巡沉默地接过鱼叉,攻击从海空威压下的水母。他不说话,陆清也一言不发。两人如流水线一般沉默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体力逐渐不支,江巡忙上忙下的,大部分炸弹水母被他消灭。他不经意地瞥向陆清,对方正在不远处的店铺搜罗趁手的武器。
陆清背对着他,纯粹是手上干活,眼睛根本没有准确地聚焦在一个点上,浑然不觉一只水母正缓慢靠近他。
此时,鱼鳍猛地传来剧痛,江巡忽然脱力跪在地上,只能勉强用单手撑起身体。他一只手压在那奔腾、放肆的鱼鳍上,好像这样就能止住疼痛。
“感觉陆清好委屈QAQ”
“wc?怎么停到这了?谁家好人结局是攻逃婚啊?”
“不交代逃婚吗???”
逃婚?他根本没有逃婚啊?
江巡能清楚地感知她们急切的情绪如洪水一般。从鱼鳍覆盖到头脑深处的疼痛在完整地传播。脑袋里连疑问的空间都没有保留。
他颤抖着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头部,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等视野逐渐清晰,他能看见那只
害鱼的水母时,没有一丝犹豫,他手中的鱼叉狠狠刺进水母的心脏,爆浆出来的黏液没有一丝一毫粘到陆清。
在他将手中的鱼叉投出时,又一波纷杂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
“烂尾了???啊啊啊???”
“就没了???”
“作者你有没有心!”
那些对烂尾的控诉向他的脑海中投出一颗炸弹,彻底撕裂开他的意识。他最终倒在地上,意识沉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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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过了很久,江巡睁开眼。此时的他正窝在专为海豚制造的病房中,死静得石头落入水的声音都听不到。
难得放松神经,他慢慢吞吞地起身,思考自己身处何处,刚想起事情起因就被不速之客饶了宁静。
“江巡!你干了什么自己都知道吧!”一个举着大拳头冲进来的肌肉男气势汹汹地说道。
江巡肌肉记忆启动,躲过了那两个一触非死即伤的拳头,翻身到窝的另一边。
“虾教官,我知道!”江巡边溜边诚恳地认错。
肌肉男见打不着,迅速位移,紧跟在江巡屁股后面。“知道还去?我说了几遍了?那种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就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肌肉男是一种雀尾螳螂虾,优点足够强壮,缺点是移速比不过海豚。他死追着江巡,但总保持着两个身位,怎么也追不上。两个人围着海豚窝秦王绕柱。
“你说说你吧!办个婚礼搞得两个人都住院了,后不后悔?”他说道。
话一说完,前面的身影顿住了。两个身位的距离迅速缩进,虾横赶紧收起自己致命的两个拳头,生怕误伤江巡。
“陆清怎么了?”江巡不带语气地问。
虾横说:“我到现场的时候,陆教授正抱着你奄奄一息地躺在深池外边,全身冒着那水母炸出来的荧光。现在正在普通病房躺着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壮老登哪来说话只说一半的习惯,江巡边想边从透明窗户死盯着病房里。
病房里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他只看到被子中间鼓出一个非常丰满的包,不一会露出一只金黄色的蹼将整张被子踢了下去。
一只通体覆盖着黑色缎面般羽毛、腹部雪白的帝企鹅趴在床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动了动左鳍却什么也没够到。
对于海洋中最发达最自由的厄勒忒里亚城来说,企鹅却不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生物。准确来说,非常稀有。这导致医院里并没有专门为企鹅设计的病房。
又渴又热,陆清想从床上下来喝冰水。可是普通病房的床是给人形长尾的鱼类使用的。对于企鹅来说,有点高。
那圆滚滚的身体趴在床边,用蹼试探地面,等触碰到地面时,一口气跳了下来。
第一关结束,还有喝冰水的二关。医院贴心的备了冰水,但是没有想到在只有吸管才能喝到冰水和饮料的海洋世界里,一只长喙的企鹅没法用吸管。
吸管的各个面已经被陆清的喙琢了个遍,依旧一滴冰水也没喝到。他干脆龇牙咧嘴地咬瓶盖,想拿里面的冰块吃。
结果,因为圆滚滚的身体和短小的翅膀而失去了平衡,“啪叽”一声,陆清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企鹅愣了一下,似乎放弃抵抗。他翻了身,一下一下地,干脆用雪白的肚皮在地上滑行,感受对于他来说舒舒服服的温度。
江巡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陆清这幅样子。就算是之前在小说里,看到的也都最完美、最规整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愧疚、震惊、心疼和某种汹涌的情绪混在一团,百感交集。
这种情绪驱使着他宛如不速之客敲门而入。他伸抱住在他眼里惨兮兮的小企鹅,将鱼乖乖按在床上,又一只手掰开瓶盖,往鱼鳍上递冰块。
陆清眼神闪躲,不知道他这是搞哪出。但还是将冰块塞到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除此之外,病房里又恢复了宁静。江巡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没有想好两人的关系要怎么解决。准确地来说,面对“被安排”的未婚夫,他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如果面前是一只活生生的鱼,而不是被所谓作者用文字铺平出来、“符号化”的人物。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江巡在犹豫,他觉得以现在的气氛说点什么都会造成他无法挽回的后果。但总有人经不住犹豫,陆清出声打破宁静。
“嘎——”
陆清疑惑地捂着喙,他忘记自己是企鹅身,转身在身边的面板点了点,重新出声。
“我们分手吧。”冰冷的电子音说道。
如果是陆清亲口说这句话,怕也会如此冰冷。
江巡看见陆清缓缓闭上眼,好似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不卡壳地说出口。
他脸上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分手?’陆教授,你觉得我们之间这段被写好的关系,真的能用‘分手’结束吗?”
“我不知道。”陆清是真的不知道,明明之前他不用一言一语就可以了然江巡的意思,偏偏现在不起作用了。
“我很失望。”陆清说。
江巡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无法面对陆清那双恢复清冷的眼睛,更无法面对那双眼睛里讨论分手的事。
这个地方对于陆清来说太窘迫了,保护欲作祟。他一把抱住床上毛茸茸的帝企鹅,动作快得接近粗鲁。
“等等…”陆清的声音淹没在动作带起来的海水里。
江巡一路将他抱到自己的病房,这里有为兽型设计的地方,更适合矮小的企鹅居住。他把企鹅放到松软的海藻窝上,自己则退到门口,像是划了一条无声的界限。
“我们的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江巡生硬地开口,目光落在他乌黑的绒毛上,不敢与他对视。
陆清试图站起来,但他圆滚滚的身体和短小的鱼鳍让身体失去平衡,栽回原来的窝。这失败的动作使得房间的气压变得更低。
“嘎。”他发出一声短促、不满的鸣叫。
“嘎——!”见他没有反应,陆清的鸣叫提高了八度。他带着明显的怒气,用喙不耐烦去啄面板。显然,某些行为受企鹅形态的影响放大了。
江巡猜到了他的意思。他犹豫地上前,开启了房间交互系统。
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扬声器在房间里响起,精准地翻译了陆清的意思。
“江巡。”电子音说“你是在指责我,连分手的理智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