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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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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京的专车已经静候楼下,江拂衣跟着他步入大堂,却稍稍落后几步,在靠近廊柱的僻静角落停住,拿出手机,给沈赫京拨去了视频电话。
屏幕亮起,映出沈赫京的脸。
他的背景里是一间崭新的办公室,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是占据整面墙的书架,塞满了厚重的档案盒与政策文件,桌面一角摆着部委常见的红色机密文件箱,严肃规整,与沈赫京往日里张扬不羁的性格截然不同。
“衣衣?”沈赫京看到他后,眉眼立刻柔和下来。
江拂衣跟屏幕里的沈赫京对视,先是对他笑了笑,好像看到他后发自内心的开心,然后才用手语告知他自己要随沈辞京出差两日的消息。
沈赫京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出差?不行!你又不是公职人员,出什么差?不去!我去跟他说……”
江拂衣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机摄像头翻转,对准了门外,画面里,三辆车按照前后顺序规整的停放着,沈辞京正站在为首的车边,身形修长挺拔,他的身旁除了秘书冯若薇外,还跟着一名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那是这次同行的法律专家周牧,沈辞京正低声向他们二人交代着什么,神色是一贯的冷峻与专注。
几秒之后,江拂衣将摄像头转回,对着自己:事情已经定好了,大哥这次是去临省的海望市,不远,开车两小时就能到,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沈赫京看着屏幕里温顺却又坚持的江拂衣,又想起画面边缘那个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堵的身影,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妥协的嗯了一声。
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头重新锁紧,语气带上了审视:“等等,我给你找的保镖呢?他们怎么没在你身边?”
江拂衣耐心地用手语解释:大哥已经安排了安保人员兼司机,就在车里。
沈赫京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不满,“那是保护他的,我找的人才是专门保护你的,这不一样。”
他想了想:“衣衣,你等我一下。”
视频通话被突兀的挂断。
几乎是同时,楼下站在车边的沈辞京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朝大堂内江拂衣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深沉难辨,然后才划开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沈赫京的声音传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沈辞京面无表情的听着,末了,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挂断电话,转向冯若薇,接过她递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沈赫京发来的关于他找来的四个保镖的详细资料,沈辞京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数据履历:精通多种格斗术,危机反应评估S级,曾服务于某跨国安保集团……
他看得很快,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随即做出了决定,他对原定此次出行的安保兼司机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人点头领命,然后自觉的去了第二辆车上。
随后,沈辞京的目光越过空间,准确地找到了安静站在角落里的江拂衣,以及如同影子般守在不远处的“阿北”,他朝他们那个方向,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
过来,上车。
阿北立刻迈着沉稳无声的步伐上前,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站定在车旁,接替了司机的职责,他低垂着眼帘,没有看江拂衣。
他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身躯存在感极强,但当他不想被人注视时,就如同强光下才能看到的透明烟雾,会刻意收敛自己,连呼吸都跟着放轻。
江拂衣看着这一幕,依旧顺从而温顺,仿佛这一切安排都与他无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阿北靠近的瞬间,他心底那有根弦有瞬间的紧绷。
按照常理和身份,先上车的应该是沈辞京,然而,他却脚步微顿,侧身,用手臂做了一个极其自然而轻缓的引导动作,将跟在他身后的江拂衣向前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先上。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看似只是一位身份尊贵,礼节周全的“兄长”对“弟媳”的寻常照顾,合乎情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江拂衣微微一怔,随即顺从的低下头,弯腰率先踏入了车厢,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将自己安顿在最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随后是法律专家周牧和秘书冯若薇,周牧扫了一眼车内布局,副驾驶位空着,中间是两个独立的航空座椅,他自觉的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了车厢后面,同时对冯若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坐在前面,冯若薇心领神会,点头致谢后,动作优雅的坐进了副驾驶。
周牧自己则准备走向后排,与江拂衣同坐,后排是通座,就在周牧一条腿已经迈上车,身体即将完全进入车厢时,已经站在车门口的沈辞京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周博士,你坐中间。”
周牧的动作瞬间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如常,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地应了一声:“好的,处长。”
随即改变方向,稳稳的坐在了其中一个航空座椅上。
这一下,车厢内的格局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中间两个尊位,一个空着,一个坐着周牧。
而沈辞京自己,则是在周牧坐定后,长腿一迈,极其自然的躬身,坐在了最后一排,江拂衣的身边。
车内空间因为他的进入而仿佛瞬间变得逼仄。
江拂衣在他坐下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往车窗方向微微缩了缩,试图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而坐在前面的冯若薇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随即迅速收敛,恢复成专业的平静,将目光投向窗外。
周牧更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对身后的所有动静充耳不闻。
而驾驶座上的“阿北”,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收紧了一瞬,幅度很小几乎看不见,手背上青筋微凸,但他依旧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态,只是那眼神,在无人看见的深处,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沈辞京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与江拂衣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至于狎昵却也无法忽视的近距离,能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
他没有看江拂衣,只是淡淡的目视前方,对阿北吩咐道:“出发。”
车子平稳的驶出,原本宽敞的后排,因沈辞京的存在,变成了一个无形的小型漩涡中心,江拂衣被迫与他共享着这片狭小的空间,感受着身旁传来的,不容忽视的体温和压迫感。
……
海望市,严氏集团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后,一个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焦躁的踱步,他是分公司总经理,赵德坤,他也是严家家主严世宏的妻弟,凭借这层关系,他在海望市经营多年,早已织就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络。
桌上的内部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赵德坤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听筒,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姐夫?”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却带着冷意的声音,正是严家的家主严世宏。
“德坤,省里司法厅的沈辞京,带着人,已经在去海望的路上了,目标是港口那边的旧账。”
赵德坤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这么快?我……我这边刚听到点风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严世宏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听着,海望市市长办公室的王永昌秘书长,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但他上面那位李副市长……去年那个湿地公园的项目,我们可是出了大力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德坤立刻会意:“明白!我这就去联系李市长那边!”
“不,你层次不够,直接找他太扎眼。”
严世宏老谋深算的吩咐,“电话我来打,李副市长那边,我会跟他叙叙旧,提醒他我们严家这些年在海望的投资和贡献,顺便……告诉他,只要这次能平稳过渡,之前谈的关于参与新港口扩建工程的诚意,立刻就能翻倍兑现。”
这许诺极为沉重,意味着天文数字的利益输送。
严世宏继续道:“你的任务,是立刻带着“土特产”,去拜访王永昌秘书长和港务局的马局长,姿态放低点,就说听闻上级领导莅临,我们作为本地企业,深感荣幸,迫切希望能有一个当面汇报工作,表达诚意的机会,务必请他们帮忙,组一个……接风宴。”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狠戾:“这个局,必须组起来!要在沈辞京刚到,还没正式展开调查前,就把氛围给我搞融洽了,要让沈辞京知道,在海望市,我们严家是遵纪守法的标杆,是地方经济的支柱,更是懂规矩,重情义,明白吗?”
“明白!姐夫,我马上去办!”
赵德坤连连应声,脸上重新浮现出商人精明的神色。
挂断电话,赵德坤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他迅速从保险柜里取出几个早已备好的,装着不记名银行卡和珍贵古玩的锦盒,小心的放入公文包。
他快步走出办公室,对等候在外的助理吩咐:“备车,去市府大楼,还有,立刻去订望海楼最好的包厢,按最高标准准备晚宴,就说是……为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接风洗尘!”
车子驶出严氏分公司大楼,汇入车流,赵德坤靠在舒适的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眼神闪烁,他早就对沈辞京有所耳闻。
沈辞京。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在他的心口。
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沈家大公子,司法厅的特别调查处处长,但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早已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传开了,许多达官巨贾私下谈及都会忌惮不已。
沈辞京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能破格晋升为正处级干部,不单单是因为沈家这座巍峨大山,更是因为他本身,他有过许多政绩,他查过许多大案要案,只要是违法犯罪的人员被他盯上你就别想跑了,他办案从不讲情面,油盐不进,任你背景多深关系多硬摆出多么诱人的条件,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他就像一台精密而无情的机器,只认证据和法条,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得能剥开一切伪装,直抵最肮脏的核心。
赵德坤想到这里,用力松了松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的领带,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可怕的联想,他甚至没有看见沈辞京这个人就已经生了退却的心思。
“妈的……”
赵德坤低咒一声。
但他没有退路,严家这艘大船要是沉了,他赵德坤第一个就得淹死,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
无论如何,必须挡住沈辞京,哪怕只能挡住一时,这场接风宴,就是第一道防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沈辞京面前,把严家合法商人,地方栋梁的戏码,唱得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