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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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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钟聿扣下扳机前的一刹那，厂房外骤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脚步声。
“钟聿！住手！”
蒋晖持枪冲了进来，目光先是死死锁定在钟聿抬起的枪口上，随即又转向狼狈的蒋天勋，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显然他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看到了完完整整的直播。
“你……”蒋晖红着眼看向蒋天勋，眼里的痛恨几乎压抑不住，“为了你那些肮脏的权力……你竟然……你竟然选择了牺牲禾禾？她还是个孩子啊！”
“你这样…还算是个人吗？！”
蒋晖眼里布满血丝，对着那个他曾经敬畏，如今感到失望无比的父亲发出痛心疾首的责问。
蒋天勋张了张嘴，面对儿子的指控哑口无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颓败的不堪。
就在这时，蒋晖的耳麦中传来了安赫急切又带着庆幸的声音：“蒋队！好消息！爆炸之后我们收到了沈笠传来的消息，她透露了禾禾的位置！就在创荣科技园隔壁那栋废弃教学楼里！禾禾没有受伤，她很安全！”
废弃教学楼里，冯亦带领突击小组破门而入，尘埃在光线下翩翩起舞，空气中反倒没有弥漫着预想中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的枪口在第一时间指向了教室中央那个静立的身影——沈笠。
下一秒，他越过沈笠看到了她身后角落里，两个蜷缩在毛绒毯子下安睡的小小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他日夜牵挂的女儿蒋禾妤，另一个是白桃。
她们身边还留着一些玩耍的礼花筒，周围散落了一地五颜六色的彩色礼花，很显然孩子们在这里并没有遭受任何的囚禁或虐待，反而有着很多乐趣。
冯亦眼中的凌厉不自觉地缓和了一瞬，沈笠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
“沈笠，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位置。”
冯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控制着音量，怕惊扰了孩子。
沈笠微微笑了一下：“不用谢我，都是钟聿的安排，他知道蒋天勋会选择自己引爆炸弹，所以一早就让我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这里。”
“等着你们……”
她的视线在冯亦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刻，露出一抹包含苦涩的笑：“虽然现在说这些很不合时宜，不过还是想说一句……”
“你和徐词真的很像，一样聪明、睿智、有同理心，你啊，就像是站在幸福里的他。”
她微微闭上颤动的眼帘：“如果命运能对他好一点，钟聿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苦了……”
“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失去所有，钟聿经历的这些，恐怕落在谁身上都会扛不住吧，”沈笠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用一个潦草的笑遮掩那份心酸，“可是他硬生生挺了过来，想想都觉得不容易。”
“别怪他，钟聿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伤害孩子。”
“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为徐词复仇而已。”
沈笠说完后主动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个动作让周围的队员瞬间警惕，纷纷抬起武器。
但沈笠毫不惧怕面前的枪口，她慢慢抬起双手，手腕并拢伸向冯亦。
“冯队，手续我懂，”她用目光示意性地瞥向自己的手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她的视线再次投向角落里的两个孩子，语气里带上了唯一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麻烦动作轻一点，别吓着孩子们了。”
这些话在冯亦心中漾开复杂的涟漪，它剥离了双方对立的身份，只剩下一个成年人对孩子最本能的保护欲。
冯亦经过片刻的沉默后，对着身后的队员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他上前一步，尽可能放轻动作将冰冷的手铐铐上了沈笠纤细的手腕。
整个过程中，沈笠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平静地接受着。
冯亦站在原地，沉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走到这一步，后悔吗？”
“后悔？”
沈笠抬起被铐住的双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并不存在的灰尘，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有些路需要人走，至于结果……”
“不是用这两个字来衡量的。”
冯亦心里五味杂陈，沉默许久后挥了挥手让两名女警上前将沈笠带离。
耳麦里冯亦和女儿都安全的消息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蒋晖眼中的阴霾。
他看向钟聿的眼里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钟聿绑架了冯亦和禾禾，但是从没有真正伤害他们。
冯亦被妥善安置，禾禾更是被沈笠保护得很好。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是蒋天勋。
“钟聿，”蒋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劝慰，“放下枪吧，你已经赢了。”
“你所做的一切，你所掌握的证据，都已经公之于众，法律会审判他，会审判所有的罪恶。”
“那些迟到的正义我会让大家一个个看到，不要再让你的手沾上血了。”
钟聿举着枪的手臂纹丝不动，可他的目光一直和蒋晖对视着，似乎在衡量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过了半响，钟聿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一下，一个混杂着无尽苦涩的低笑慢慢响起。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松开了握住枪的手。
哐当一声，那把手枪重重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聿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蒋晖，声音里带着托付般的重量：“蒋队，我相信你。”
“相信你会给小词一个清白，会给白蕊、给王坚耀……给所有死在泥泞里的人，一个应有的清白。”
这一刻，他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那个运筹帷幄的复仇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知道自己无法沐浴阳光的疲惫身影。
脱离危险的蒋天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儿子。
当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粉碎后，他曾经笔挺的脊梁佝偻了下去，目光再也没了从前的高傲与威严，只剩下狼狈和灰败。
他停在蒋晖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犹豫片刻后伸出双手声音低哑：“小时候你总说我是英雄，说你母亲是英雄……”
“现在…亲手抓了我……”
蒋天勋眼里交织着对儿子深深的愧疚，低着头苦笑一声：“这下，你是英雄了……”
然而，他的英雄两个字还没完全落下，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钟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遥控器。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紧紧盯着蒋天勋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蒋队，我相信你口中的正义，”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包括其中的信任，也包括他痛到颤抖的撕心裂肺，“抱歉……”
“小词的命……”
“他……必须还！”
在蒋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钟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
“砰！”
一枚在刚才搏斗时粘在蒋天勋衣领背后的微型炸弹被引爆，瞬间炸开了他的头颅。
蒋天勋甚至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猛地一僵，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蒋晖的脚边，鲜血和脑浆染红了地面。
蒋晖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变故，周围的特警队员在震惊中下意识开了枪。
数颗子弹精准命中钟聿的胸膛和腹部，他的身体剧烈地一震，闷哼一声，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踉跄着跪倒在地。
现场只剩下蒋晖痛苦的喘息和硝烟后的死寂。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一个充满惊慌的呼唤声。
“爸爸！”
那是……
白桃冲破凝滞的空气扑倒在钟聿身边，手忙脚乱地捂着他不停流血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爸爸！你怎么了？！”
钟聿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女儿脸上，他看到了刚刚赶到的冯亦，四目相对瞬间，他明白是冯亦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将小桃带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能再看一眼这世间最深的牵挂。
他轻轻对着冯亦的方向说出一句：“谢谢……”
其实原本的计划里他并不想让小桃见到自己这么惨烈的一面，可真的在最后一刻看到女儿时，他才发现不舍的情绪几乎填满了整颗心脏。
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钟聿吃力地抬起那只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无比轻柔地抚上白桃的头发。
他想笑，想给女儿留下最后一点温暖的印象，但嘴角溢出的鲜血却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破碎。
“小桃……”他不断涌出鲜血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却带着他拼尽全力的全部温柔和希冀，“对不起……爸爸不能陪着你了……不能…看到我们小桃长成一个大孩子了……”
“以后…以后要…要好好吃饭……”
“好好…长大……”
他强忍着心肺间剧烈的疼痛用力吸了一口气，将那句承载了所有遗憾所有期望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刻进女儿的心里。
“做一个…永远…向着光的人……”
他把对正义的执念，对清白世界的渴望，以及自己此生无法企及的平凡幸福，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并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女儿身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幕，那只抚摸着女儿头发的手，终于无力滑落下来。
钟聿眼神中的光彩急速流逝，最终彻底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中。
“聿…聿哥……”
“钟哥！”
“爸爸！”
身后传来徐尘等人崩溃欲绝的呼喊，他们的世界随着钟聿的倒下，仿佛也崩塌了一角。
那些声音在钟聿急速模糊的意识里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不真切，最终化为一片嗡嗡的杂音。
唯有一个声音，穿透所有的混沌，清晰抵达了灵魂的最深处。
“钟聿……”
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呼唤的名字。
他费力地撑开一丝眼帘，周围的人影全都褪色虚化，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唯有眼前这道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穿着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件浅蓝色衬衫，眉眼温柔清澈，一如多年前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转身对自己展露笑意的那一刻。
是小词……
是他思念入骨，早已死去多年的爱人……
徐词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边无际的心疼和悲伤。
他伸出手一点点擦去钟聿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然后俯下身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拥抱的力度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心疼，几乎要将钟聿冰冷的身体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疼不疼……”徐词贴在他的耳畔，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泪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
每个人都在劝他放下，劝他回头，只有徐词第一句问的是他疼不疼。
钟聿躺在这个分离了太久的怀抱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解脱。
他抬起虚软的手向前伸去，终于触碰到了徐词的脸颊。
此时的目光里不再有仇恨，不再有背负的沉重，只剩下纯粹的欣慰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小词……”他说出口的话几乎没了力气，嘴角却努力向上扬起，“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徐词握住他抬起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眼泪一滴滴落在钟聿逐渐失去温度的脸上。
“傻瓜……”
徐词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对不起，”钟聿极尽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话里夹杂着无限哽咽，“让你等了…这么久……”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徐词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驱散他所有的寒冷和痛苦，“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
钟聿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生命最后的流逝。
“不苦……”
“能见到你……就都不苦了……”
“小词……”
钟聿咳着血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耗尽最后一分力气说出等了多年的话。
“带我…回家吧……”
徐词紧紧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好……我们回家……”
“钟聿，我们回家……”
光影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流转，仿佛隔绝了所有尘世的喧嚣。
经历了漫长黑暗与孤独的钟聿，终于奔赴了唯一渴求的光明与归宿。
他在血泊中彻底失去生息的那一刻，徐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看着周围指向自己的冰冷枪口。
一切都结束了……
哥哥的仇报了，聿哥……也走了……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种决绝的死志袭上心头，他伸出手抓起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手枪，没有丝毫犹豫便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徐尘！”
“不要！”
就在徐尘扣动扳机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声惊恐的尖叫声撕裂空气。
“砰！”
另一声枪响炸开，一枚精准无比的子弹破空而来击中了徐尘手中的枪，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虎口崩裂，手枪脱手飞出。
是安赫。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徐尘的自尽。
徐尘被震得手臂发麻，茫然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
而就在这短暂的愣神间，安赫冲破警戒线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扑到他面前。
他没有任何停顿，用尽全身力气，扬手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徐尘的脸上。
这一巴掌直接将神情恍惚的徐尘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徐尘！你个混蛋！你个懦夫！”安赫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肆意流淌，他抓住徐尘的衣领，迫使对方面对自己，“你就这么想死吗？啊？你想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是不是？！”
“你欠我的呢？全都忘了吗？！”
“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你他妈不能死！”
徐尘被打得耳畔嗡嗡作响，意识在剧烈的情绪冲击下开始模糊。
安赫的哭喊声仿佛变得越来越遥远，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穿着熟悉浅蓝色衬衫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小尘……”
徐词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徐尘濒临崩溃的神经。
“哥……”
“哥！”
徐尘像个终于找到家的迷路孩子，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见到至亲的这一刻彻底瓦解。
他伸出双臂冲上前紧紧抱住那个虚幻的身影，泪水奔涌而出：“我好想你……哥……我好想你啊……”
他感觉到有只手正轻柔地拍着后背，就像小时候他做噩梦时，哥哥安抚他那样。
“我知道…小尘，哥都知道……”徐词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无比温柔地抚慰着他，“我们小尘长大了，变得很勇敢了，哥哥以你为荣。”
“可是…哥……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徐尘在幻觉中紧紧抓着那片虚无，泣不成声，“聿哥也走了……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傻小尘，”徐词的声音近在耳畔，充满了怜爱，“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人在乎你……”
他凝视着弟弟，眼里满是愧疚：“小尘，哥不希望你这么快来找我，一点也不希望。”
“是哥不好……毁了你的人生……”
徐尘流着泪拼命摇头：“不……不是的……”
徐词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小尘，听哥说，哥最大的愿望，从来就不是报仇雪恨。”
“哥最大的愿望，是看到你平安，看到你幸福……”
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虚幻的界限，落在了徐尘身边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安赫身上。
“回头看看，小尘，”徐词的声音就像一道指引，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难过一辈子，好吗？”
“哥……”
徐尘的泪彻底模糊了视线，他向前想要抓住那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握住，只听到一句嘱托消散在空气中。
“小尘……一定要幸福……”
安赫带着剧烈颤抖的哭喊声将徐尘从朦胧的幻境中拉扯回来。
“徐尘！”
“徐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意识重新回拢，他清晰地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觉到衣领被紧紧攥住的窒息感。
徐尘低下头，正对上了安赫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安赫仰望着他，所有的骄傲和克制都在这一刻粉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哽咽着乞求：“徐尘……我求你……算我求你……”
“你能不能……为了我……”
“活下去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徐尘的心上。
他看着安赫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和痛，哥哥那句嘱托仿佛在耳边清晰地回响着。
“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难过一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尘一直紧绷的躯体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将那个哭得几乎脱力的安赫，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拥抱早就胜过千言万语。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为了那个他欠了很多的安赫，也为了哥哥最后…希望看到自己幸福的愿望。
被拥入怀中的安赫先是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哭声。
只是这一次的哭声里除了悲伤，更多了一些失而复得的依赖。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