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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十字路口 ...

  •   第6章十字路口
      入职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李望清站在政府办公楼前,仰头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浅灰色的墙面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门口的石狮子威严地蹲着,仿佛在审视每一个进出的人。他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深灰色西装,是在省城最有名的裁缝铺量身定制的,用的是他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那笔钱原本是母亲让他存起来娶媳妇的,可他咬咬牙,还是花了出去。他觉得,这身西装是他迈入新世界的“通行证”,必须体面。
      办公楼的旋转门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吸了进去。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的影子,笔挺,精神,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前台的工作人员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审视,也有习以为常的淡漠——每天都有新人来,像流水线上的零件,很快就会被磨去棱角。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房间不大,摆着三张办公桌,另外两个工位坐着两位中年同事。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文件,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另一个则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
      领导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姓王,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眼里却藏着精明。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指着那个喝茶的男人说:“小李,这是老郑,郑建国,在咱们部门待了快三十年了,你跟着他好好学,少走弯路。”
      老郑站起身,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像老树的年轮。他伸出手,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厚茧:“欢迎新人,叫我老郑就行。”
      望清赶紧握住他的手,力道适中:“郑哥好,我叫李望清,以后请多指教。”
      王主任走后,老郑泡了杯茶,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把茶杯推到望清面前:“尝尝,自家炒的,不值钱,但喝着舒坦。”
      望清端起来抿了一口,茶水微苦,回味却带着甘甜,像李家坳的井水。他点点头:“挺好喝的。”
      “咱们这部门,看着风光,其实水深着呢。”老郑慢悠悠地说,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在回忆往事,“少说话,多做事,别站队,别掺和乱七八糟的事,准没错。”
      望清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像刻在石头上。他知道,老郑的话里藏着几十年的生存智慧。他像在大学时一样,表现得勤奋又机灵。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打开水,擦桌子,给领导的茶杯续满热水,把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管多琐碎,他都办得滴水不漏,文件整理得整整齐齐,汇报工作时条理清晰;同事有什么小麻烦,比如打印机坏了,或者需要跑个腿送份文件,他都主动帮忙,从不推辞。
      他的努力很快就有了回报。办公室的同事们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手脚勤快、嘴又甜的年轻人,有什么内部消息也愿意跟他透露一点;王主任看他眼里有活,也开始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了他。
      有一次,一个关于城市绿化改造的重要项目需要写份汇报材料。这个项目是市长亲自督办的,要求极高,几个老科员写了好几遍,王主任都不满意,眉头皱得像个疙瘩。望清看着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自告奋勇地说:“王主任,要不……让我试试?”
      王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行,你试试吧,今晚加个班,明天早上给我。”
      那天晚上,望清在办公室待到了凌晨。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路灯还亮着,像一颗颗孤独的星星。他翻遍了所有的资料,把项目的背景、现状、问题、解决方案梳理得清清楚楚,不仅逻辑清晰,数据翔实,还在结尾处用了一段颇有文采的话,描绘了项目完成后的美好景象。
      第二天早上,当他把材料放在王主任桌上时,心里还有点忐忑。王主任戴上眼镜,仔细地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啪”地一拍桌子:“好!小李,写得好!这才是我想要的材料!有水平!”
      他当场就在办公室表扬了望清,声音洪亮,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刻,望清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是他在这个新战场赢得的第一声喝彩。
      从那以后,王主任越来越器重望清,把很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他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各种文件和会议纪要上,成了办公室里冉冉升起的新星。有人开始叫他“小李”,语气里带着亲切;有人则叫他“李干事”,带着几分尊敬。他穿着那身定制西装,走在办公楼的走廊里,腰杆挺得笔直,感觉自己离那个“体面”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就在望清的事业顺风顺水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闯入了他的生活——赵强。
      那是在一个部门组织的酒局上,为了庆祝一个项目顺利完成,地点选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包间里。望清坐在王主任旁边,负责给领导倒酒、挡酒,应付得游刃有余。酒过三巡,门被推开了,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手腕上戴着条粗粗的金链子,在灯光下闪得人眼睛疼。
      “王主任,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男人大着嗓门说,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手里还拎着两瓶高档白酒。
      王主任站起身,热情地迎上去:“赵总,稀客啊,快请坐。”
      男人的目光扫过全场,当落在望清身上时,突然停住了,眼睛一亮:“哟,这不是李望清吗?真是没想到,你也混进政府部门了。”
      望清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强。眼前的赵强,早已不是高中时那个穿着夹克、带着一群人起哄的愣头青了,他身上的那股暴发户气息,像香水一样浓烈,却又透着不容小觑的能量。
      望清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赵强?好久不见。”
      “可不是嘛,”赵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当年在高中,我就看你小子有出息,果然没看错。怎么样,现在混得不错吧?在王主任手下,肯定前途无量啊。”
      “还行,刚入职没多久,还在学习。”望清淡淡地说,心里一阵反感,却又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平和。
      “什么叫还行?”赵强笑了,声音洪亮,“我爸都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写的材料连市长都夸了。”他凑近望清,压低声音,一股酒气喷在他脸上,“我现在做房地产,在城东拿了块地,正好在你们部门的管辖范围内。以后有什么项目,还得靠你多关照啊。”
      望清心里一动。房地产,这可是个来钱快的行业,他在报纸上看过不少关于房地产老板一夜暴富的新闻。他看着赵强手腕上的金链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块普通的电子表,突然觉得自己那身量身定制的西装,在赵强的金光闪闪面前,竟显得有些寒酸,像地摊上的仿品。
      他端起酒杯,和赵强碰了一下,酒液在杯壁上晃出涟漪:“赵总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科员,哪有什么本事关照你。王主任在这儿呢,有事您跟王主任说。”
      “话不能这么说。”赵强喝了口酒,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像饿狼看到了猎物,“县官不如现管,你在这个部门,天天跟这些审批材料打交道,手里多少有点实权。这样,改天我做东,在‘锦绣阁’订个包间,咱们好好聊聊,也算叙叙老同学的情谊。”
      “锦绣阁”是省城最有名的高档会所,望清只在报纸上见过,听说里面的一道菜就要上千块。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最近挺忙的。”
      他知道赵强的意思,这是一个诱惑,一个通往“捷径”的路口。他看着酒桌上推杯换盏的人们,听着他们谈论着项目、回扣、关系网,那些曾经在他看来肮脏、可耻的词汇,此刻却像带着魔力,在他耳边盘旋。他心里那根名为“原则”的弦,开始微微松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几天后,赵强果然发来请柬,用烫金的纸做的,上面印着“锦绣阁”的logo。望清拿着请柬,手指在上面摩挲着,心里犹豫了很久。他想起了老郑的话,“别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想起了父亲的叮嘱,“做人要本分”;可他也想起了赵强手腕上的金链子,想起了自己那身还没还清账的西装,想起了省城高昂的房价。
      最终,他还是打了辆车,去了“锦绣阁”。
      会所隐藏在一片竹林深处,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两个穿着旗袍的美女在迎客,笑容温婉,声音轻柔。里面的装修奢华得让望清目瞪口呆: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上挂着不知名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连服务员都穿着笔挺的西装,举止优雅。
      赵强早已在包间里等候,身边还坐着几个一看就是商人的男人,个个油光满面,手腕上不是名表就是金链子。看到望清进来,赵强热情地迎上去:“望清,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总,做建材的;这位是刘总,搞装修的……”
      望清一一和他们握手,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子上摆满了他叫不出名字的菜肴,鲍鱼、燕窝、鱼翅……每一道菜都像在烧钱。赵强终于切入正题,他拿出一份项目计划书,推到望清面前:“望清,你看这个项目,城东那块地,准备建个高档小区,正好在你们部门的管辖范围内。手续嘛,有点小瑕疵,你也知道,想快点开工,赶个好行情。只要你能帮忙通融通融,让审批快一点,好处少不了你的。”
      望清翻开计划书,手指有些颤抖。这是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按照规定,需要经过环境评估、规划审批、消防检查等一系列流程,少一个环节都不行。而这份计划书上,很多关键的审批文件都是空白的,显然不符合规定,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批。
      他抬起头,看向赵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可赵强的眼神却很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个项目……不符合规定。”望清的声音有些干涩。
      “规定是人定的嘛。”赵强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到望清面前,信封的边缘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钱。“这里面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等项目成了,还有重谢,保证让你在省城买套大房子,不用再挤出租屋。”
      望清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甚至能想象出里面钞票的数量,一沓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的香味。那足以让他在省城买一套不错的房子,足以让他彻底摆脱“寒门学子”的标签,足以让他在那些“有背景”的同事面前抬起头,足以让他把母亲接到城里来,让她住上带电梯的房子。
      他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不能要,这是受贿,是犯法的!你忘了父亲的话了吗?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另一个声音说:“怕什么?大家都这么干,你不拿,就是傻!想想你父亲在地里刨食的样子,想想你高中时受的那些委屈,这点钱算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赵强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加了把火:“望清,咱们是老同学,我还能害你吗?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再说了,你帮了我,以后我赵强在省城,还能让你受委屈?以后有什么事,一句话的事。”
      旁边的张总也附和道:“是啊,李老弟,现在这社会,讲究的是互惠互利。你帮我们一把,我们也不会忘了你。”
      望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想起了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田埂上挥着锄头,汗水滴在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想起了高中时赵强的轻蔑,“山里娃,县城的水土养不惯你”;想起了周晓雯失望的眼神,“那个眼睛里有光的李望清去哪里了”;想起了自己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那种被人尊重、被人羡慕的感觉……
      最终,他把心一横,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拿起那个信封,揣进了怀里。
      信封很沉,压得他胸口发闷,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快感,像过山车冲下陡坡时的刺激。他知道,自己跨过了一条线,一条再也回不去的线。
      “项目的事,我会……尽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强大喜过望,连忙举杯:“我就知道望清你是个爽快人!来,干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那天晚上,望清喝了很多酒,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一吹,头晕得厉害,胃里也翻江倒海。他掏出那个信封,借着路灯的光数了数,整整十万块。这是他父亲在地里刨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他却在一顿饭的功夫就拿到了。
      他把钱藏在家里的衣柜深处,用一件旧衣服盖着,像藏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可他整夜都没睡好,闭上眼睛,全是赵强的笑脸和那厚厚的钞票;睁开眼睛,又觉得天花板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像在审判他的罪行。
      第二天上班,他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给领导泡茶,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只不安分的猴子。他不敢看老郑的眼睛,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老郑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茶杯,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
      望清勉强笑了笑:“没事,郑哥,可能有点累,昨晚没睡好。”
      “累了就歇歇,别硬撑着。”老郑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咱们这工作,看着光鲜,其实压力大着呢。一步错,步步错。记住,凡事都要想清楚,别一时糊涂,毁了自己一辈子。”
      老郑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扎醒了望清。他看着老郑花白的头发和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突然有些害怕。老郑在体制内待了三十年,什么没见过?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望清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想把钱退回去,想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回到那个勤奋、踏实、问心无愧的李望清。
      可当他回到家,看到衣柜深处那个厚厚的信封时,那点刚冒出来的悔意,又被贪婪和侥幸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就这一次,下不为例。等攒够了钱,买了房子,就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没过多久,赵强的项目审批果然顺利通过了。他又给望清送来了一个更大的信封,还塞给他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是“茶水费”。望清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心里的不安渐渐被喜悦取代。他发现,原来权力可以这么轻易地换来金钱,比他辛辛苦苦写材料、办活动要容易得多。
      他开始频繁地和赵强等人来往,接受他们的宴请和贿赂。他的房子越换越大,从出租屋搬到了两居室,又换成了三居室;车子越换越好,从二手自行车变成了摩托车,又换成了小轿车;身上的西装也越来越昂贵,从量身定制变成了国际名牌,阿玛尼、杰尼亚、古驰……他甚至开始学着打高尔夫,去高档会所健身,和那些“成功人士”称兄道弟。
      他在单位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和赵强等人暗中的“支持”,他从科员升到了科长,又升到了副处长。同事们对他阿谀奉承,领导对他器重有加,他成了别人眼中“年轻有为”的典范,是很多新人学习的榜样。
      只是,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父亲打来电话,他总是说“在开会”“在应酬”,匆匆几句就挂断,生怕多说一句就会露馅。偶尔回去一次,也觉得和家里格格不入。父亲问他工作累不累,他说“还行”;母亲问他什么时候找个对象,他说“不急”;亲戚们羡慕他有出息,他只是敷衍地笑笑,心里却想着赶紧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
      他和父亲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多。每次回家,父亲总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望清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担忧,又像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陌生。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只是在他临走时,往他包里塞些家里的土特产——腌好的腊肉、晒干的核桃、新磨的玉米面,然后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山路尽头,一站就是很久。
      有一次,望清开车回家,停在村口时,听见几个村民在议论他。
      “望清现在可出息了,在省里当大官呢。”
      “听说他可有钱了,开的车老贵了,穿的衣服都是外国牌子。”
      “就是不知道咋回事,上次赵老板来咱们村买地,说是望清帮忙牵的线,那地给的价可低了……”
      望清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砸中。他没想到,自己的事竟然传到了村里。他没敢下车,发动车子,飞快地离开了村口,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回到家,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沉闷而有力。望清走过去,想帮忙,却被父亲拦住了:“你歇着吧,你这身衣服,别弄脏了。”
      望清看着自己身上的名牌西装,再看看父亲沾满木屑的粗布衣服,心里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晚饭时,父亲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清娃,你……你现在做的事,干净吗?”
      望清心里一紧,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强装镇定,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爸,您放心,我是国家干部,做的都是正经事,有组织管着,能出什么问题?您就别瞎操心了,好好享清福就行。”
      父亲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一粒一粒,吃得很慢。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的心事。烟雾缭绕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像一座沉默的山。
      望清不知道,父亲其实早就从村里人的议论中,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在父亲的心上,可他又不敢深问,怕问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承受的结果。他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祈祷自己的儿子没有走错路。
      望清越来越习惯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习惯了用权力换取利益,习惯了戴着面具做人。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那个想当作家、想记录家乡故事的少年,早已被他丢在了记忆的角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他忘记了父亲的教诲,忘记了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尊重和体面。
      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那条看似平坦的捷径,那条铺满了金钱和欲望的道路。他以为这条路能通往他想要的光明,却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而那个藏在衣柜深处的信封,那个象征着他堕落开始的物件,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将他拥有的一切——地位、财富、名誉,炸得粉碎。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空虚。那些灯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他想起了李家坳的夜晚,只有星星和月亮,却格外清澈;想起了父亲在田埂上的身影,虽然疲惫,却透着踏实。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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