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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饭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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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俣在辛丑年十月第二日的中午又碰见落单的洛颐一个人呆闷闷的坐在玩偶旁边，看着完形填空发愣。他忍不住邀请洛颐一起吃饭，洛颐浅笑道，“食堂的饭油腻腻的，辣的很，今天不想去吃。”
“那也不能不吃啊，现在一起下去吧？”
“现在人多，初中部也放学了，还不知道等我们过去要么是排老长的队，要么都是些剩饭剩菜。”洛颐抱着双手，嘴角嘟起。
李俣莞尔，这就是她常常不吃饭的理由们么？这些稀奇古怪的借口也真是绝了，每一个听起来都像是敷衍他，却也找不到合适的戳破点。
“我们出学校吃吧？离城南这么近，”李俣为了防止她拒绝，坐骑都抬出来了，“我有车，我可以载你。”
“啊？”洛颐瞪大了眼睛，松鼠一般腮帮子鼓起。李俣失笑，稍刻，洛颐温柔道，“好啊，我们去外面吃。”
李俣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快，毕竟也是从岭南省会刚退学回来，还以为她要说没有两个头盔她不坐呢。
两人来到城南繁荣街道，翻来覆去还没决定好吃什么，最终洛颐对李俣说，“不如今天我请你去我家的店里吃些罢？”
“你家？”李俣有些震惊，他平日看洛颐穿的并不差，应当是出身不错，只是没想到这样看上去书香气这么重的女孩家里是开饭馆的。
“嗯，我父亲投资的。”
李俣随洛颐来到繁华街道最中心的地段，只见一楼是一个小门，并不甚开阔，只是人进人出，摩肩擦踵，生意看上去十分火爆。走进小门，全是木质阶梯，两层旖旎而上，扶手上仙鹤栩栩如生，两侧也一扇一扇镶嵌救世观音的壁画，如梦似幻。
洛颐带着他进入，在前台报上父亲姓氏，直接带着李俣进入自助区。李俣惶恐拿起递来的餐盘，还有些无措，他没见过这样金碧辉煌的自助餐厅。一个个骨碟仿佛都是银色金属所制，厅中多是八仙椅，十分古雅。只是这里的墙壁上竟然半挂着佛像，他想要看看是否佛像都是照搬一样的模具，只是好像怎么样都看不清厅中十三尊大佛浮雕的脸，头晕目眩。
待他清醒时，厅中早不见得洛颐身影，餐盘中刚刚夹的食物也烟消云散，厅中只剩下森然绿光的檀木椅和八仙高脚桌。虽然遍地神佛，却好像身处厉鬼分布的环境，到处都是凄惨嚎叫。
难道昨日自己玩王者太晚，也出现了幻觉不成？李俣有些记不得他为什么会到了这里，意识中只剩下了跨过眼前这条河，带动所有力量往前走。
“你叫什么名字？”仿佛自以为远古的呼声从封建时代传来，头顶六个烧疤穿戴鎏金袈裟的男子自巨型扇面上浮现，款款降落人间，踏着能让人立地成佛的圣水浮空走来，仿佛从来不喜欢这人间悲欢一般。
李俣看着眼前故作矜持的男子，只觉得奇怪，二十一世纪了这个打扮是在cosplay吗？也没见达摩和金蝉的衣服这么脱离世俗啊。
男子见李俣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十分气急，怒道，“尔等小辈，还不快跪地迎接？”
“大叔你哪位啊，嚷嚷啥呢？”李俣觉得自己才是和尚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一股登味居然还要人下跪的余孽是从哪个书上中邪了吗？真觉得自己是始皇帝的炎黄后代人人平等享有整个华夏的继承权吗？
男子拢了拢衣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随喜自在。小辈这样不懂敬重规矩，需得调教调教。”
李俣又是眼前一黑，目光清朗后发现自己已经是三岁女童的身躯，日夜拘束在一处干休所内。
在被塞入的记忆里，好像感觉自己是个累赘一样，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无能狂怒的爸爸妈妈，鸡飞狗跳三代同堂的三十平米房间里，还要每天口头陈述家庭十分和睦，李俣觉得自己当真是造了什么孽看见这样的一群成人奇葩。
每天对孙女视若无睹的爷爷夜间七点必须吞云吐雾看着新闻联播，面对毛主席的画像点头哈腰奉读代表民主意志的精选语句；恋子情深的奶奶每日致力于诋毁儿媳促成儿子离婚再觅佳缘诞育嫡长大胖孙子，再对两眼空空体弱多病的孙女炫耀儿子多么宠爱自己；生母每日的课业就是在好不容易得来的教师工作里兢兢业业操练，偶尔用劣质化妆品化妆欲与婆婆争夺一些清俊丈夫的疼爱；至于父亲，每日以溺爱女儿的人设行走于天地之间，却又心内暗自遗憾没有在独生子女政策下一举得男，有时候幽暗地看着挚爱的母亲嫌弃女儿，他的心内也有一丝暗暗的快感，毕竟从小他就在姐妹之中最得宠爱，如今哪怕女儿出生，父母和妻子都是最爱自己的。
战争终于在某一日的雨夜爆发了，这个黄毛丫头片子的妈每天早出晚归中午为了照顾学生也从不回家，奶奶终于在每天暗戳戳打掐孙女和克扣饭食的微弱喜感中悟出一个道理，这样拼死累活准备三餐和孙女仅仅只是付出疼痛、哭叫以及眼泪的代价就能够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这可实在是不公平。自己的爱子既高且帅，儿媳妇又矮又胖还满脸麻子，真是实在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对儿子找这样的媳妇开始是满意的不得了，稳定的工作和丑陋的外观，不必担心儿媳妇与儿子爱得死去活来。只是光景一长，有时候看见人家老太太炫耀美貌乖巧的儿媳和三个大胖孙子，她心里也有点不忿。她从来要强，在这样的点上输他人一头如何忍得？
于是在一个昏黄的雨夜，惊雷阵阵，闪电直冲而下，无数电动车一齐哀嚎。高大的女人先从孙女想抢夺爷爷遥控器的“皇权”开始谩骂起，再承以隐隐约约对孙女性别的指控，转至儿媳多么不贤惠不如她的姊妹，最终来到命令儿子掌掴儿媳的阶段。
夜雨秋凉，已经是步入初冬的寒冷，李俣在小孩的手上发现了几个冻疮，红紫相间，上面无数细小的伤痕显然已经挠过无数次。小孩在幽暗的黄光中瑟缩，漏雨的屋外枯死的秋叶在一片一片切割余下的玻璃，仿佛不死不休。
“你妈妈是个坏人，奶奶帮你打她！”
眼看奶奶伸手准备扬起巴掌，小孩猛然一头撞向奶奶的腹部，幼稚的声线散发出对日常生活极力抗争的绝望，“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妈！你不许欺负我！”
老女人的眼里充满了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逆来顺受的三岁小孩敢这样对自己，她立马屁股一扭腰肢一颤，对自己的儿子撒泼撒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他们黎家的种！”
男人立马将母亲搂入怀中，轻声安抚，这极大激发了他的男人雄性和保护欲，看着不需要任何金币就能够虐打立威和楚楚可怜的母亲，以及一旁怒发冲冠红脸上头的妻子，他毫不犹豫一巴掌抽紫了三岁女童的脸颊，“什么贱种，你怎么敢打你奶奶！”
女孩的母亲瞬间怒了，“你什么你！你自己要骂人打人拿孩子撒气做什么？”
老男人从沙发上加入了这场战斗，他仿佛又回到了当炊事兵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起他，而此时此刻此场景给了他一个在家中称霸天下的契机，“这干休所是我们家的房子，你要叫就带着你你生的女儿滚出去叫！”
“租的房子也好意思在这说？你们家这三两钱还是留着和别人炫耀好了！”
“租不租都是我儿的的房，我儿的地，你这个贱骨头再不滚我叫我儿子打死你！”
“嘭——”一声不重不轻的摔门声里，女孩被母亲带出门外，楼道外的大雨磅礴，卷携着刀锋似的落叶，一下一下砸在脆弱的纸皮墙漆上。母女俩身上没带伞，女人狠狠心，带着女儿走入了雨里。
好容易到了干休所门口，女人无奈地发现院门口已经关闭，拍打门卫室也无人作答，仿佛天地都在嘲弄这对被夫家赶出来的母女。她只能忍着寒冷和满身雨水将女儿送上推拉门，好在外面有路过的大专生，几个男孩合力帮忙将女儿送出。自己则踩着高低不平的推拉门向外攀爬，瘦弱的男生接住自己的时候，心神晃了一晃，她不由得暗想，倘若自己的丈夫能这样抱一次自己该多好。
那该是何等的温情。
雨夜并不会因为莫须有的遐想而变得温暖，寒风越来越凛冽，街边因为入夜店铺的灯光也逐渐一点一点熄灭，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家距离女人亲生父母家五百米左右的小卖部屋檐下停了下来，女人犹豫了一会，觉得在人家小卖铺面前一个人民教师什么也不买蹲在路边实在是不雅观，于是她准备给女儿买一盒3.5元的蒙牛酸奶。
旁边一把黑伞五块钱人民币，女人嫌贵，毕竟每天打卡五块钱，她舍不得。
她还想攒够生儿子的罚款费，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生儿子。虽然可能会丢掉工作，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政策会放开，只要交了罚款就能够保住工作，再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
自己就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