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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送把弓箭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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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时川上前把帐利索结了,又拉着俞夏挑了一个小福坠子挂在门口树上,才揽着他继续往前,两个人溜达了半条街也没看见那俩。
俞夏不放心,非要给二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你们在哪儿?我俩过去找你们。”
“没事,放心吧,我俩在前面逛了。嗯?……”话筒对面呜哩哇啦的:“哦,石放说一点钟,咱们在“风云渡口”吃饭,你俩直接过去那儿就行。这儿可好玩了,先不和你说了,你俩速度太慢,我俩自己玩儿了。”
俞夏:……
“他们说不过来了,俩人嫌咱慢,人自己去玩儿了。让咱们一点钟直接过去吃饭,店都选好了。”俞夏向龚时川嘟囔。
“有石放在不用担心,他虽然跳脱,但很靠谱。”龚时川说:“林钰活泼爱吃,慢慢逛也呆不住。”
俞夏一想确实,便也释怀。便和龚时川慢慢晃悠着往前逛,恨不得哪家店都进去瞅瞅,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没一会儿功夫,龚时川手上就多了一小包。
等中午吃完饭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俞夏回到家一下扑进沙发里,再也不想动。
一中不能外宿,晚上六点前必须回校,林钰又拉着俞夏俩人腻歪在一起说了半天话,才提着俞夏一早给他准备好的零食回校。石放主动请缨,骑着龚时川的摩托送他回去。
“龚时川,谢谢你今天给我过生日,特别开心。”俞夏苟在沙发上冲龚时川拱手。
“这就开心了?”龚时川换好衣服出来:“去换衣服,空调开了,一会儿热。”
俞夏高兴,这会儿龚时川说啥是啥,屁颠屁颠跑去屋里忙活。
俩人这会儿没事儿做,找了部电影窝沙发里看,待片子结束,天已经黑透。不知道龚时川什么时候离开回屋的,隐约能听见他在屋里正和谁打着电话。俞夏靠坐在沙发里神游天外。
前年这会儿,爷爷病的正厉害,他医院学校两头跑,早忘了生日这回事儿。等到爷爷病程后期卧床时,昏迷多清醒少,已经认不出他,只偶尔迷迷糊糊地喊着爸爸、也喊他。
去年这时候他又在干嘛呢?那时爷爷已过世很久,这个世界上他也再没有一个亲人。
记得那天天气不错,他和二林学着网上倒腾蛋糕,可惜材料不全,做出来的东西卖相不好看,味道也不太行。俩人白忙活一场,晚上窝在火炕上一人吃了一块点心就算过了生日。
俞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灯火璀璨的夜色,他从不敢想像竟真的有人给他过如此热闹的生日,人生很是神奇。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谁呀?”俞夏边问边踩上拖鞋过去开门。
门外一穿着制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问:“您好,家里定的蛋糕。”
俞夏懵了一瞬赶紧接过道谢,抱回屋子放在桌子上时他还有点儿没缓过神儿来。
“龚时川?龚时川?”俞夏跑到龚时川门口拧开门:“你是不……?”
他瞬间愣在当场,只见龚时川屋里到处飘着各色氢气球,床中心放着一大捧精心包好的百合,礼物盒从门边一路摆到阳台。龚时川穿着黑色丝制家居服,手上握着个碧绿玉串儿站在床边看着他。
俞夏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跳有点儿快,不敢置信的看着龚时川,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龚时川走过来,拉起他的左手,把碧色玉串儿一圈一圈盘到自己手腕上,近看才看清,玉串儿的尾端挂着一个金色的小葫芦和一个饱满可爱的元宝,中和了玉串儿本身的厚重,多了些童趣。
龚时川见俞夏瞪俩漆黑大眼儿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呵,傻了吗?”抬手捏了捏他脸颊。
“这些都是……送我的吗?”俞夏震惊,又晃了晃手腕:“……这个也是?”
龚时川没回答他,拿过床上的百合一把塞他怀里,拉过他按在床上:“生日快乐,宝贝儿!”
俞夏还没来得及被他的称呼雷到,就看见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来个相机,一边录像一边和他说话。
等俞夏坐在礼物堆里挨个拆礼物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震麻了。
一共十五件礼物,每件礼物里都有一张专属的贺卡。他拆出的最后一个礼物是个手掌大的弓箭,通身黑色,做工精致。见附着其上的贺卡写着:愿你拥有目标与方向、力量与勇气,年年岁岁,欢喜康健。
此时俞夏左手腕翠玉环绕,白嫩的手心中握着把黑色弓箭,金色葫芦与元宝在动作间摇来晃去。他懵懵懂懂地抬头,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排细碎阴影。
龚时川走过来蹲下身:“喜欢吗?”
俞夏似乎在努力隐忍着什么,只见他唇角抖动,突然扑向龚时川。
龚时川稳稳接住:“乖,不哭。”
小孩儿紧抿嘴唇,只抱着龚时川拱在他脖颈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烫的龚时川生疼。
昨天加上今晚,两次了,俞夏觉得太丢人了,每次都是在龚时川面前。可今天是他生日,他什么都不想想,只想任性一回。
龚时川看他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一使力将俞夏抱了起来,走到客厅餐桌旁也不撒手。一手抱着他,一手慢慢拆开蛋糕盒。又从旁边拿了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才对他说:“许愿。”
俞夏挣扎着就要下来,龚时川不撒手:“就这样许。”
他后劲儿尚在,龚时川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闭着眼合掌认真许了个愿望,然后一口吹熄蜡烛。
“一会儿还有饭送过来,你吃一口蛋糕应应景就行,晚上吃多了甜食不舒服。”龚时川切了一小角拿给他,看他接过去咬了一口,才把他放下。
俞夏突获自由,终于后知后觉的缓过劲儿来,脸上烧得慌。他见龚时川开始收拾桌子,回想起最近的一幕又一幕,不禁再次问出声:“龚时川,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龚时川看了他一眼继续收拾:“我愿意。”
俞夏非常不满意,可他又不知道自己不满意什么,遂嘟嘟囔囔:“什么时候吃饭?我都饿了。”
龚时川打了个电话说:“马上就到,再忍忍。”
俞夏坐回椅子上,又拿起小弓箭把玩儿,似乎很是喜欢。一会儿摘下玉串儿比划,一会儿又绕在弓箭上,玩儿的不亦乐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在龚时川面前越来越随意,石放给他送礼物时他还犹豫着是否要接,而不管龚时川给他什么,都没有想过去推拒,就像本就应该这样。
龚时川看俞夏腕上绕着他的翠玉,手里把玩着他的弓箭,眼里渐渐染上欲色。
这个生日,此后的每一个生日,他都将会是在自己的怀里度过,只有他们两人。
二中校园网的论坛如同被投入巨量炸药,于这个深秋的午后,炸的天翻地覆。
标题猩红刺眼:《深扒伪“学神”俞夏!孤儿身份是假,实为卖惨挤入豪门卖身捞金》、《作弊造假,靠关系上位,道德的沦丧》,还有几个匿名账号发布了一组高清照片,配以耸动的标题:《惊!高一实验班“学神”俞夏的真实面目:深夜出入酒吧》。
照片拍得极具误导性。一张是俞夏背着书包,跟在一个成年男人身后,走进一栋安保森严的临湖别墅。另一张,是清晨,俞夏从同一扇门内走出,身上还穿着二中的校服。拍照者显然精心选择了角度,将男人和俞夏清秀的眉眼都捕捉得清清楚楚,两人之间那种因熟悉而产生的氛围,被扭曲成了暧昧不清的证据。
帖子下面,瞬间盖起了高楼。匿名成了所有人肆无忌惮的护身符。
“我就说他一个山城的孤儿,怎么考到二中来了,来就来了,还进了实验班?原来如此!”
“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不出来呢?结果是爬床上位的。”
“怪不得每次小考都逼近蒙克,怕是枕头风吹得好,提前拿到答案了吧?”
“真脏啊,看着挺干净一个人,为了钱和前途,脸都不要了!”
“建议学校严查!这种靠上位的人,不配待在实验班,滚出二中!”
污言秽语,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那个少年。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华柯额前的碎发凌乱,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和那股几乎要将她焚毁的妒火,握着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泛白。
“柯,这下他肯定臭了!”旁边的短发女生兴奋地邀功,“看他以后还怎么呆得下去!”
华柯猛地一脚踢在冰冷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发泄又像愤恨。
她华柯,家世优越,相貌出众,从初中起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跟着龚时川一路来到二中,依然是理所当然的焦点。打小她就知道家里对她的期望,她也一直认定,等长大了她一定会嫁给龚时川。虽然这么多年来,龚时川从没有认真看过她,好好和她说过一句话,但他身边也从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人。在她和朋友们明着暗着传两人的亲近时,龚时川从未澄清过,碍于家里的面子也好,还是他根本不在意也罢,她想只要他身边永远只有她一个,那么她就是有机会的。
龚时川本就是山间的雪松,清冷孤傲,下不下凡尘有什么重要。可俞夏出现了,这个从大山里爬出来的孤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渴望的一切——同学的惊叹,还有……她明晃晃放在心里的,那个渴望多年的龚时川的注目。
她一次又次故意找俞夏的茬,想让他认清他和自己的差距。凭什么?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凭什么得到龚时川的另眼相看?凭什么能住进那个她自己连踏入资格都没有的地方?凭什么能那样理所当然地站在龚时川的身边?
嫉妒像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她要把俞夏拉下来,把他踩进泥里,让他变得“肮脏”,让他知难而退。这样,或许……或许自己就有机会了?这种扭曲的念头,驱使着她做出了偷拍和散布谣言的决定。
看着论坛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猜测和辱骂,华柯心里升起一种病态的快感。可这快感之后,是更深重的空虚和恐慌,尤其是当她想到龚时川如果发现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她又侥幸的想,不会的,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当时龚时川只是警告了她,断了家里一个不疼不痒的生意,虽从那个学校转到二中来,但仍允许她的跟随,她想她也许是不一样的。
这两年家里生意越做越好,她想她是有筹码的。她和俞夏,云泥之别。
“别说了!”她烦躁地冲女生道,眼神阴鸷地盯着帖子下那些辱骂俞夏的评论,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报复的快意,又有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
流言如同病毒,无孔不入。
当俞夏抱着书本穿过走廊时,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探究、鄙夷、幸灾乐祸,也有少数同情,但更多的是隔岸观火的冷漠。他经过的地方,会响起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就是他……”
“看着真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穿刺过来。他甚至能听到清晰的词汇——“卖身”、“作弊”。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紊乱,脊背挺得笔直,浅笑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那些恶意的浪潮只是拂过山岩的残风,喧嚣,却无法撼动山岳分毫。
只有他自己知道,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尖微微陷入了掌心。这种恶意与审视的目光,他见的多了。虽然生气但没有意义,碾压才是最好的回击。
他不是木头,他能感受到那些语言的锋利。但他更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情绪的宣泄都是徒劳,只会让躲在暗处的老鼠更加得意。他的世界,在儿时就已经经历过一次最彻底的崩塌与重建,待他长到十三岁那年,呵,只能说更甚。摸爬滚打的生活让他明白,有些恶意,无需理会,只需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超越它、无视它。
龚时川说让他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说,只安心考试,这件事交由他来处理。他相信龚时川,如同相信自己。
他的战场,在考场。
期中考,近在眼前。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反击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