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猫鼠游戏与反向狙击 ...
-
那把黑色的折叠伞，成了白笙雨随身物品里一个突兀的存在。它被仔细地擦拭干净，妥帖地收在他的帆布画袋侧袋里，伴随着他穿梭于教学楼、画室与图书馆之间。他并非刻意寻找，只是秉持着“有借有还”的原则，等待着某个自然而然的契机，将这件不属于自己的物品物归原主。
然而，契机似乎总在与它玩捉迷藏。
第一次在教学楼走廊迎面遇上，白笙雨的手刚探向画袋侧袋，夏梓阳就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猛地揽住身边队友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讨论着某个根本不存在的战术配合，脚步不停地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阵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风。
白笙雨的手指在伞柄上停顿了一下，收回，继续前行。
第二次在食堂，他看见夏梓阳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埋头吃饭。白笙雨端着餐盘走过去，刚在他对面站定，夏梓阳却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下，“腾”地站起来，一边对着根本不存在的远处挥手，一边急匆匆地说：“哎教练喊我！回头聊！” 餐盘里的饭才动了几口，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卷出了食堂大门，留下白笙雨对着空座位微微蹙眉。
第三次，他甚至看到了夏梓阳和几个队友在篮球场边休息。他径直走过去，这次，夏梓阳没跑，但他身边那个叫林晓的室友却抢先一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
“白社长？找我们梓阳啊？真不巧，他刚扭了下脚，正准备去医务室看看呢！”林晓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回头问了一句，“是吧，梓阳？脚踝还行吗？”
夏梓阳立刻配合地龇牙咧嘴，做出一个痛苦又坚强的表情，由另一个队友“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场外挪动，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白笙雨站在原地，看着那明显故作姿态的背影，画袋侧袋里的伞柄似乎变得有些硌人。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这接二连三……他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不是迟钝的人，相反，他对于周遭环境的微妙变化和他人意图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
这种刻意的、带着明显表演痕迹的回避，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夏梓阳不是在忙，他是在躲。躲这把伞，或者说，是躲着“还伞”这个能让他们产生正式交集的行为。
一股微妙的、带着冷意的烦躁感，如同细小的冰碴，开始在他素来平静的心湖底下凝结。他讨厌这种被当成目标、被人用这种幼稚手段算计的感觉。就像一幅精心勾勒的素描，被人用拙劣的笔触胡乱涂抹，破坏了他所遵循的秩序与简洁。
他不再试图去“偶遇”夏梓阳。反而开始打起了自己小算盘。
那天画社活动结束后，社员们正收拾着画具闲聊。白笙雨状似无意地提起，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有人认识篮球队的夏梓阳么？”
他问得突然，几个社员都愣了一下。毕竟，白社长主动打听一个人，尤其是篮球队的风云人物，实在是件稀罕事。
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女生立刻接口：“夏梓阳？知道啊，体育特招生，篮球队的王牌，挺出名的一阳光帅哥。”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他还有个妹妹，叫夏梓月，好像正在读高中，挺黏他这个哥哥的，周末经常跑来学校找他玩。”
另一个男生也插嘴笑道：“对对，他妹妹我见过两次，性格挺活泼的，我听我篮球队的朋友说，她一来就缠着她哥问东问西，据说最爱八卦她哥有没有对象，有没有喜欢的人，操心得跟个小媒婆似的。”
夏梓月。周末会来。
白笙雨安静地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袋里那把伞冰凉的金属伞骨，眼神沉静，看不出情绪。那些关于妹妹的细节，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中迅速组合成一个清晰的路径。
一个可以绕过夏梓阳本人、直接终结这场无聊躲猫猫游戏的路径。
他不需要再配合对方的节奏。既然对方避而不见，那他就有权选择另一种方式，干净利落地了结这场“债务”。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白笙雨算准了时间，拿着那把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黑伞，等在了校门口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
没多久，一个穿着高中校服、扎着马尾辫、眉眼灵动与夏梓阳颇有几分相似的女生，果然出现在了校门口，正踮着脚朝校园里张望，脸上带着雀跃的期待。
白笙雨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夏梓月？”他开口，声音清冽，如同山间冷泉。
女生闻声回头，看到白笙雨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艳和难以置信，随即泛起淡淡的红晕。“是、是我！你……你认识我？”
白笙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黑伞递到她面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这是你哥哥的伞，麻烦转交给他。谢谢。”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程序化的任务。
夏梓月下意识地接住伞，还没从眼前这个清冷俊美的男生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白笙雨已经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谈从未发生。
她抱着那把还残留着一丝陌生清冽气息的黑伞，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汇入人流消失不见，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半晌，她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伞，又抬头望向白笙雨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充满了问号和某种隐秘的兴奋。
当夏梓阳吹着口哨，心情愉悦地晃到校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妹抱着他那把“计划核心”的黑伞，一脸梦幻又纠结的表情。
“哥！”夏梓月一看到他，立刻冲过来，把伞往他怀里一塞，语气激动，“刚才有个超级超级好看的冰山帅哥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我的天！哥！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级别的人物？快从实招来！”
夏梓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低头看着失而复得、却仿佛带着无形冰刺的伞，感觉像是被人当面泼了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凉到脚。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欲擒故纵”，在这一刻，被白笙雨这轻描淡写却又精准无比的一招，彻底击得粉碎。
他没有理会妹妹连珠炮似的追问，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却早已找不到那个清冷的身影。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炽热的情绪——那是不甘，是被挑战后燃起的极致兴趣，是一种非要掰开那层坚硬冰壳，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的强烈欲望。
他紧紧握住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带着狠劲和无比兴奋的弧度。
“白笙雨……”他低声自语，眼神灼亮得像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你够狠，也够聪明。”
但这远远没完。
这场由他夏梓阳单方面宣布开始的游戏，规则，似乎已经被对方强行改写了。而他，欣然接受这种改写。毕竟，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更能激发出他全部的斗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