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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乍暖还寒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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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远还是闲不住,逮着机会休息好了就往外跑。
祁长夏只好在后边给他收拾东西:“哥,你说外头不好外头不好,真往家里一呆你待的心疯的……”
肖远好笑的不行,伸大爪一手给他所有无奈的五官包住揉了一把:“你管我呢?轮到你管我?”
祁长夏:“……”
“我没训你,我分得清好赖,只是觉得,你有点累了。”
肖远是年轻耐造,只是海拔高的地方到底不一样,如果这次回来他能多休息几天,最好。
高利润高风险,在外边飘着总也让人不能放心。
祁长夏拍拍他的行李箱,把所有衣服团吧团吧收拾平整,塞满。
阳光照的整间卧室都布满阳光。
他说:“给你收拾好了,你多休息段时间,这次是川西,海拔低,但路上也小心。”
肖远拍拍他肩膀:“行呢,说是三五天之后再走,这不就是在休息吗?”
祁长夏面色不虞。
“你不是赶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不回去准备一下?”
“没事,休息你的。”
“哟,拧上了。”
祁长夏关门走人。
学校的水管赶今晚抢修好了,住宿生等明晚暖气弄好了之后就可以回宿舍了。
在此前,学校还是空荡荡的。
网课的效率不高,更何况明天就要返校,所以老师也没指望讲什么大家都能听进去的内容,一晚上就安排了三节课。轮到汪直的时候,他播了半个小时的实验视频,剩了十分钟讲了一下昨晚上的习题就算完。
这时,徐晓慧的后台跳出来条消息:“上次教你的题会了没有?”
徐晓慧玩手机的手暂时停下,回了一个“会了”,这才拿起来继续玩。
她家里人都不在家,房间里边黑漆漆的,这个点没人管她,正准备划出去开新的一页。
汪直又问了一条:“下次考试要考这个定理,不会我可专门找你。”
徐晓慧:“……”
老师,倒也不必这么严。
突然门口有人敲门,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走进屋子,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你的作业呢?拿出来我检查——”
他通红发肿的双眼死死盯着女儿的手机,又反过来盯着徐晓慧。
徐晓慧浑身一哆嗦。
第二天她没来上学。
只不过也没人注意。
在班主任的询问中,徐晓慧下午才来,她来的时候戴着口罩,课间总也听的清楚她不太自然的咳嗽声。
没什么人发现她的异常,甚至前座的一个男生也戴上了口罩,同桌问起来的时候顺势捂住鼻子递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身上好臭啊”
“咦呃,给你演上了”
“滚蛋,你对象”
“你对象,你跟人家娃娃亲”
纸条在两个人中间被反复书写,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动着好玩的调皮的意味。
台上的老师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却没有制止,抬头继续讲着自己的课程,滑动着希沃白板。
“好——我们看下一页,单元总结。”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吹着,有人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长大,有人在台前长袖善舞。
祁长夏身上还穿着江遇行那天给他送的衣服,韩放看到了衣服,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
教室窗户被轻轻敲了敲,祁长夏和余沁一起转头去看,余沁疑惑:“江遇行?”
徐瑞豪接了一句:“你认识?”
余沁不说话了,顺着江遇行的目光找了一圈自己周围的同学,只有祁长夏在对视。
韩放眼看祁长夏的表情,从平淡过渡到浅笑。
他觉得不舒服,因为感觉不一样,却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他觉得太不对劲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
这时他的同桌就举手了。
“老师,有人来接我了。”
孟璇起身领着他往外走,江遇行手里抓着外套,递给祁长夏,江遇行身后的男人也露出脸,语气温和跟老师打招呼:“老师好,这两个孩子我就先接走送回家了。”
韩放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只记得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祁长夏已经回来拿书包准备人了。
余沁问了一句:“江遇行怎么跟你……?”
祁长夏埋头拉好书包拉链,急急的就要走:“下次跟你说——”
于是到今天,祁长夏身上还穿着那件外套。
米色的。
他的同桌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英语课的任何问题他都太擅长了,跟物理课上怕被汪直抽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他会这样观察一个人?
英语老师念了一句“perfect”,就让他坐下了,然后继续抽查别人的长难句。
平淡如水的英语课,平淡如水的课间,平淡如水的大家。
韩放想不明白,他和余沁下课的时候都想找祁长夏说话,然而此人一下课就带着书去汪直的办公室了,身后还不远不近跟着一个徐晓慧。
余沁看着门后信号灯一样若隐若现冒出来的江遇行,眼皮一跳。
怎么又来找?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余沁不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基本对同学的关注是有的,这周边这么多人,谁都没看出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熟的太快了吧?
似乎只有她前几天大扫除的时候,看见江遇行在前门叫祁长夏。
江遇行来回三趟发现人并不在班里之后,在自己手表上给祁长夏发消息:“怎么不在?”
那边让他等了很长时间,快上课了才回了一句:“在办公室,老师找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门外老师进来上课:“都醒醒,都醒醒——上课了。”
“暖气一通就昏昏欲睡的,各位,高三了,可不敢上课睡觉哈。”
江遇行回:“今天有没有时间?”
“来,上节课留的作业打开,我简单挑几个点讲一下。”
祁长夏:“没有,今天有事。”
太阳落山了。
风就更冷。
他明天早上要请假带祁愿复查,复查没问题就要给她送进医院住院了,所以今晚得提前准备住院的东西。
江遇行一个“哦”字卡在对话框好一会儿。
然后他删掉,然后他还是想问。
“什么事,要帮忙吗?”
“小问题,没事。”
祁长夏送祁愿复查的那天早上,他的那件米色的外套穿在了妈妈身上,推着轮椅上上下下,医院里温和的消毒味道愈发清晰。
今天肖远就出发去川西了。
他早上刚送走哥,一个小时后就“旷课”在外边“晃荡”。
祁长夏还没来得及回余沁的消息,正准备待会到了电梯门口再回,很快,“叮”,电梯到了。
突然一声尖锐而悲哀到极点的长嚎从急诊方向穿透而来,扎穿了门诊处的忙碌。
祁长夏呆了,往那边看的时候,一个满身是血的白发老人跪在原地。
不知全貌,只见护士医生七手八脚的要把人拉起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进电梯,电梯里边的人就被清了出来,一个血人躺在手术床上被推着冲进电梯。
祁长夏的感官又开始轻微的模糊起来,耳边传来细微的嗡鸣。
他感觉有一点不太安心。
似乎是这一幕给了人极大的冲击,电梯关上的时候还能听得见老人的哭嚎。
谁知道呢……
祁愿握着轮椅边缘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了。
她脸色愈发青白。
两人等结果的时候,祁长夏下楼给他俩买了俩馅儿饼,两人在诊室外边吃完才缓下来。
祁长夏吃了两口,顶的不行,他有点吃不下,一口不上不下的气混着噎在喉咙口。
人逢大事,似乎都有预感,祁长夏自小运气不如何,现在自然也不怎么样。
他握着轮椅边的手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
手掌伸不开也握不紧,神经麻麻的,好难受。
祁愿安静低头,若无其事问:“你肖哥又跑到哪儿去野了——”
祁长夏随口一回:“川西,唉,妈,你见我给咱带的保温杯没,饼噎挺。”
祁长夏翻东西的时候没注意,可裤袋里边的手表不知怎的就滑出来了,明明他坐在凳子上高度不高,可手表砰的磕在地上,很大一声响。
表盘蜘蛛网一样的碎裂了,祁长夏手一抖,似乎有什么他强自镇定压下去的东西沸反盈天的翻上来了。捡起手表,祁长夏眼前再一次感到模糊,他的表在医院冰凉的座位上一磕,整个屏幕都掉下去了。
祁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想要抓儿子的手,却发现祁长夏的手比医院金属椅子还冰。
祁长夏保持原来的姿势很长时间,慢慢抬起上半身,缓缓转过脸。
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一下子冲上天灵盖,像是鬼魂的阴气从灵台生生通开溢出来一样。
祁长夏的脸色已经很白了:“妈……我的老年机呢?”
天边的闪雷很重的闷打了一声,朔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纷纷扬扬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