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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旧雪新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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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夏睡到了天大亮，他好久没有睡这么久了，想是昨天的药水的缘故。今天一天除了做一些检查，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输液。
手机在下午三点再次震动。这次是系主任打来的。言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等铃声响到第八下，才接起来。
“言老师啊，身体好些了吗？”主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关切，但言夏听得出那关切下面公事公办的底色。
“嗯，有点不舒服，需要休息几天。”言夏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严重吗？那个项目正到关键时候，庄院士那边催得紧……”
“我知道。”
言夏打断他。
“数据我都整理好了，存在实验室电脑D盘的‘项目备份’文件夹里，密码是我工号后六位。紧急的部分，可以让李老师先接手，他之前跟过这部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主任似乎在记录。
“行，那你好好休息。对了，庄院士问起你了，我说你请病假了，他问要不要去看看你？”
言夏的心脏猛的一缩，但很快又平静的说。
“不用。”
“小毛病而已，休息两天就好，别麻烦庄院士了。”
挂断电话后，他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变暗。庄予问起他了？只是工作上的例行询问吧？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担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别自作多情了，他对自己说，庄予只是关心项目进度，仅此而已，对，仅此......而已。
傍晚，护士来送药。一个小塑料杯里装着五颜六色的药片和胶囊，各种各样的都有。言夏就着温水吞下去，那些药片卡在喉咙里，带着苦味。
其实言夏骗不了自己，他内心深处是希望庄予能来看他的。他只是害怕面对他，如果庄予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会觉得庄予还喜欢他。
但他现在似乎很清醒，他知道他不应该和庄予有过多的纠缠。即使他还爱着自己。
医院的饭真的超级难吃，言夏只吃了几口就有些想吐了，以至于刚过了两小时他就觉得饿了，他问过医生自己可以吃些什么，但无疑能吃的全是他讨厌吃的。
白粥，白粥......根本没完没了，他怀疑到时死亡通知书上的死因会填成:吃白粥吃死......
本来不吃就会疼，他这吃了几口和没吃也没什么区别，这才第二天他就不想住院了。而且是真的无聊啊，医生不让出医院，他只能躺着，坐着，而且是在这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不过好在他把电脑带来了，他可以安心的完成他的研究。项目的事他已经和系里说过了，所以不用过多担心。
到了晚上，他坐在床上发呆，窗户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同房的老人正在看电视，不过他把声音调的很小，说是怕吵到言夏。
这时，言夏的手机震了震，他以为是群里的消息，拿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柏程佑。
柏程佑【言夏大学霸，在干嘛呢？】
言夏【没干嘛，发呆呢。】
柏程佑【居然终于没有在做你的研究了吗？】
言夏【做不了了，病了......】
柏程佑【???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言夏心里莫名觉得很暖，从和庄予分手后他就很少和别人表达自己的痛苦和难处。
言夏【得了点胃病，住着院呢】
柏程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呢，哪所医院啊？我明天来找你】
言夏【你回来了？】
柏程佑【对啊，其实今天刚回来，快点，位置发我。】
言夏原本想拒绝，但最后还是把位置发给了他，毕竟他现在是言夏为数不多可以真正好好说说话的人了。于是他又开始期待，不知道柏程佑什么时候到。
言夏早上是被护工打扫卫生的声音吵醒的，那个护工进来换垃圾袋，声音很吵，他一向睡眠浅，这样一吵，很难不醒。
护工刚走，医生就进来查房了。
“37床，叫言夏是吧。这两天怎么样？胃疼的还厉害吗？”
“我感觉好些了，晚上不那么疼了......”
“嗯，不要熬夜，记得吃饭......”
可是，这个饭是真的很难吃啊。。。
“我知道了......”
医生又问了问老人，确认都没有太大问题就走了。不过医生前脚刚走，言夏的胃不知道闹的哪一出，它又开始影影作痛了。
“搞什么鬼........疼......”
他又狼狈的捂住自己的胃部，不过这次他没有犹豫，立马起身按了呼叫铃。
“滴——滴——滴——！”
病房里很快就有医生来了，带头的医生看到言夏发白的嘴唇，皱了皱眉头:“又疼了?”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疼痛迅速在他的胃里扩散开来。他疼的肩膀都在抖，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
“解痉药，静脉推注......”
很好，又喜提一针。
不过药水注射进血管后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言夏慢慢的试着坐起来，医生一脸严肃的对着他。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被揭穿的言夏有些尴尬，他试图找个借口，却又被无情拆穿。
“我吃了的......”
“你肯定没吃完啊，我们这里都是有做记录的。”
言夏心想:那你还问我???
“每天都要按时吃饭，其实我也知道医院里的饭难吃，但只能忍忍，如果吃到别的东西前面就白治疗了。”
医生拍了拍言夏的肩膀就走了，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现在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言夏裹了件厚衣服，到窗前又站了会儿。
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不出意料是柏程佑到了。
“你在哪间病房?”
“住院部七楼37床”
......
柏程佑来的比言夏想象中晚一些，他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外面还很冷，所以他批了一件大衣。
“怎么搞的?胃病能搞住院?”
“......”
言夏懒得和他慢慢说，干脆把检查结果全扯出来递给柏程佑。柏程佑看完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急性肠胃炎，你跟我说是小病?还有这什么心肌缺血......”
他放下结果一步走到言夏面前，“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啊！”
“我......只是不想你们担心。而且我现在一直都有听医生的话，最近也有好转了。”
柏程佑拿他没办法，他转头看向言夏，余光瞟到病床上那套单薄的被子，心里不禁感叹言夏的耐寒能力是真的强。
“活爹，你不冷吗？”
“我不冷，你冷吗？要不我把暖气打开......”
“不用了。”
柏程佑又不禁过去捏了捏那床被子，薄的要死......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柏程佑转头，发现言夏一直盯着自己，他假装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一脸正经的说。
“想待多久待多久咯。”
言夏一副:你看我信吗？的样子看他。其实柏程佑过完年就要回去了，但现在看言夏的状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他总觉得不放心，所以决定在医院照顾言夏。
“话说......阿姨他们不知道你住院吗？”
“我没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来找我，而且这里离我家这么远，他们禁不起折腾。”
“话说......”
“你要回家看看吗？”
“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回去。”柏程佑顺势坐到了病房里的那个沙发上，散漫的翘起二郎腿。病房里的暖气使他感觉有点热，他把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解掉了两个。
“你还在和家里闹矛盾吗？”
“我没有故意气他们，是他们非要擅自替我做决定，我从小什么都听他们的，但现在我不可能什么都听他们的吧，如果全凭他们决断，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
“所以你一直待在国外也是因为这个......”
“嗯哼。”
柏程佑朝言夏点了点头。两人莫名同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也没有说话。
言夏觉得这间病房里总是闷闷的，因此他的心脏一直不太舒服。但他依旧没有和医生说。柏程佑看他的脸色不对，又问了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又不舒服了吗？”
言夏摇了摇头，又躺回床上盖上了被子。他以为这样就能舒服的多，实际上被子压着他更难受，但却比在地上站着暖和。
这几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什么也没干，就是想睡觉，因此他睡上床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柏程佑开口叫他的名字，没答应才发现言夏已经睡着了。
柏程佑其实也有些吃惊，原来言夏平时不是睡的很少吗？不过他最后只是认为言夏可能只是住院不舒服，想眯一会儿。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言夏的被子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
“傻瓜......”
趁着言夏睡着的时间，柏程佑准备出去给言夏买点东西吃，毕竟那医院里的饭是真的对人不太友好。尤其是言夏这种不喜欢喝白粥的人。
言夏是在柏程佑和老人的说话声中醒的，他迷迷糊糊听见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话题。出国，留学，和......言夏。
两张床中间有一道帘子，他们没有意识到言夏已经醒了。
“原来您以前也是老师啊”
“是啊，教物理的，只不过前几年退休了，身体也不好，这不现在都住院了......”
“您也是胃不好吗？”
只见老人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又把眼睛移到言夏那边，似乎很艰难的开口。
“是啊，胃癌......晚期......”
“上个月查出来的，这个月我一直住在这里。”
“那......您的家属呢？怎么不来陪陪您?”
老人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
“我和我妻子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们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国外，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
柏程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现在已经是傍晚，外面是一片红，夕阳把医院的楼也照的通红。
柏程佑似乎要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他们都沉默了。良久，老人目光转向言夏那边开口了。
“这小伙子，我看他好像整天闷闷不乐的，从他来的第一天就是这样，好像有什么心事。”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我总觉得是因为身边的某个人，因为他每天都盯着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我没有看见他主动找谁聊过天......咳咳咳......”
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柏程佑给他倒了杯水，他转头发现窗户没关，风吹进来直打在言夏的床上。
于是他又去把窗户关上，又看了一眼言夏，确认他还没醒，给他又掖了掖被角才回去继续听老人说话。
“您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
老人摇了摇头，“有你们在啊，我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他喝了口水，又缓了缓。
“言夏这孩子，住院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来的，这几天也经常坐在一起和我一起说说话。我啊......没多少时间了，而你们，还年轻，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多照顾他，我看他好几天晚上都胃疼的一个人缩在床上，医生也不叫。”
“嗯，我知道了......”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言夏已经睡了一下午，他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堵着不舒服。说实话，他害怕哪天他醒来老人已经安静的走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言夏揉了揉眼睛，发现眼角挂着眼泪。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