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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解热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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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一年一度的董事会。
会议的主角傅玺柏此时正躺在一个结着冰的冰水浴缸里。
窗外一只叫声沙哑的乌鸦飞过,夜色更甚。
火山喷发般的炽热高温顷刻间遍布全身,傅玺柏双手大把抓起浴缸边冷藏箱里的冰块,塞满嘴里,剩余的也全都倒进浴池里。
这如同被翻滚热水烫伤后的钻心之痛刺激着他全身各个部位。
傅玺柏只能他闭上眼,沉下身,手里攥着、怀里抱着唯一有一星半点安慰作用的冰块。
除了用于口鼻呼吸外,傅玺柏完全把自己淹没在结冰的冰水里。
他清楚的记得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体温,始于半个月前的午夜时分。
那次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从昨天突然演变成整个黑夜,除此以外白天也会持续低烧。
白天的小憩是他现在唯一的救赎。
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意志已经来到奔溃边缘,随时会被岩浆淹没,灰飞烟灭。
这期间也访了名医,查不出原因,喝药也没用,只得物理降温。
傅玺柏临时对山腰一处人迹罕至的闲置房产进行改造,在房间和浴室都装上如同冰库的制冷系统,还有这冰水浴。
但效果如同饥渴难耐时的一滴水。
顾及他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到公司,此事被严格保密。
昨天情况恶化,他和在国外访友的父母联系了此事,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助理知道。
傅氏夫妇已经动身前来,早上就会到。
傅玺柏看了无数次时钟,终于天亮。
身体火烧般的疼痛如昨天,乍然而止转为低烧。
伴着结冰嘣啪碎裂声,他扶着浴缸边缘尝试站起身。
长时间不动导致身体发麻,傅玺柏没法控制,砰地一声撞到昨晚放冰块的冷藏箱上,摔倒在地。
这麻加痛让他顿时来了脾气,傅玺柏咬牙切齿,直接开窗把冷藏箱扔了出去。
缓步挪到床边,不经意间余光注意到窗外像有什么,他警惕看过去。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青年面朝日出,看得入了神,身后走来一个男子把毛毯披在青年身上,并膝坐下,打开包里的保温杯,把杯子递到青年嘴边。
绝对直男傅玺柏一点儿看不得这些,他脸色铁青,转身按下遥控关闭窗帘的按钮。
一大早接一连二,真晦气。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出门看到助理车宣已经等在楼下。
下楼时,接到父母来电,让他直接去山脚下的道观,在那里汇合。
傅玺柏从内心对这些不信,也不屑。
有去庙里的时间,他宁愿小憩一会儿。
况且他还要考虑之后的事,以防万一,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交接准备,时间宝贵,自然不打算去。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车很快就停下。
他睁开眼,看到车门外站着他爸妈,已经身在道观里的停车场。
傅玺柏收回视线,眼神狠厉看向车宣。
车宣后背发凉,缓解气氛解释道:“傅总,我听说过这里,很灵验。”
这一看就是他爸妈安排好的。
不容傅玺柏说话,车门就被打开,傅振川把傅玺柏拉了下来,仰尚真也围上来,架住他另一侧手臂。
傅玺柏看这阵仗,无奈闭了闭眼。
“走吧,我不跑!”
傅振川和仰尚真闻言,放开他。
“你最好是这样,我们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傅振川边走边回头,“你先跟着来,我们去拜访一下老朋友。”
傅玺柏扶额无语,只希望赶快结束。
“不过我们来也没打声招呼,人家不会生气吧。”仰尚真面带不安。
傅振川深深叹了口气,愁容满布,没接话。
刚进观内后院,有一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在浇花,和那人对视的一瞬,傅振川和仰尚真同时停下脚步。
很明显双方是认识的。
可中年男人依旧不言不语,继续浇花。
“好久不见,花兄!”傅振川的声音打破凝固空气。
“谁是你花兄,”中年人气得面红耳赤,大声吼叫,“明知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还故意来碍眼?”
傅振川不以为意,继续平静道:“这是我儿子玺柏,我……”
中年男人立刻打断他,停下浇水,怒目而视,“你听不懂人话?快滚!”
傅玺柏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这根本不像是拜访老朋友,更像是仇人。
“花兄弟,我们其实是有事而来,我们家儿子最近突然出现那个症状,我想咱们家是不是……”
中年男人哼笑,仰尚真的话也被打断,“原来是为这事,真亏你们还有脸来说,立刻给我滚!别让我说第四遍。”
说完,中年男人脱手,把浇水壶一扬,转身朝里走去。
塑料壶里的水花四散,溅到几人脸上和衣服上。
傅玺柏面上不动声色,拳头早已硬生生捏紧。
不等他有所动作,傅振川按住他的肩膀。
“不准胡来,他可是你的长辈。”
说着,傅振川拿出手帕给仰尚真擦掉水渍,“以前我们两家是世交,但很遗憾在我们这一代断了,希望在你们这一代能再续以前的缘分。”
刚才亲眼目睹那人让爸妈难堪的一幕,傅玺柏现在只想把这缘斩断,到此为止。
见傅玺柏没说话,傅振川拍了拍他的肩,“刚才的事你不用在意,也不能怪你花叔叔。”知子莫若父。
傅振川转过身朝回走,“其实我让人查到消息,花家确实如预想那样和你症状完全相反的孩子,你们两个能够互助共生。”
“互助共生?”傅玺柏问。
仰尚真知道这事,接道:“我以前听你奶奶说过,祖上有过的记录,咱们两家,一阳一阴,一个会出现异常高体温,而另一个则是异常低体温,一家一个,成对生消。”
“对,”傅振川看向远方,“具体来说,就是发病时,只要你们有接触,这个病就会自然治愈,虽然没有科学理论依据,但这是家里世代流传下来的唯一治疗办法。”
“真能自然治愈?”傅玺柏怔了怔,不可置信。
“是这么说的,不过治愈是暂时的,至于病状完全消失所需时间要多久没有人知道。但不这么做,症状会快速加重,直至其中一人消亡,另一人也会紧随其后。”
傅振川还在前面说着什么,傅玺柏被能治愈这个消息充斥着,跟在身后却完全没听见。
回到车上,他立刻指示车宣调查花家的事,回想起那生不如死的疼痛,无论如何,他要今晚来临之前就解决掉这个病。
之后的董事会顺利进行,会上傅振川宣布,他会暂时回归,这个决定让其他人有些惊讶,只有傅玺柏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
车宣这边消息也查到,今天他们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叫花临渊,除了妻子容妍以外,还有一个一同生活的弟弟花齐申,两个孩子,老大花辞镜已经成家,老二花辞树应该就是跟他患有相反病状的人。
傅玺柏在看到花齐申的交际圈时,发现里面有陶一硕的名字。
这三个字就是债务的代名词。
他挑眉一笑,这是再好不过的切入口。
傅玺柏直接让人联系陶一硕,开门见山,要买下花齐申的债务。
陶一硕不明所以,但见是跟傅玺柏拉进关系的机会,直接要免费赠送。
只是这如意算盘没打成。
傅玺柏看了花齐申的债务内容,里面有道观抵押物。
他指示车宣按高于市场价,转去了七千万。
除了一向的出手大方,还有为了划清界限。
再次经过这道观前,傅玺柏这才看清牌匾上的名字—花园观。
不过外表不如其名美,年久失修的墙体已经透露出退败迹象。
他下车,没朝对面观里走去,而且直接上了二楼咖啡厅包厢。
脱下大衣随手搭放在沙发上,傅玺柏打开窗户,清风里混杂着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从这里能看到道观正殿的大香炉烟雾缭绕,熙熙攘攘,有信徒在虔诚祈祷,也有游客在凑热闹。
再朝后就是今早他们去的后院,当时没在意,现在从远处看过去,还真就是一片花海,以格桑花为主还夹杂其他一些其他品种。
傅玺柏视线顺着花海扫视到尽头,突然注意到紧靠花海的木质建筑回廊上,有一人背对着身躺卧。
那人身下铺着被子,身上也盖了被子,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此刻,他脑海里出现那个名字—花辞树。
傅玺柏饶有兴致,放肆大胆盯着人。
虽然看不到全身,但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体勾勒出这人的大概外形。
傅玺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观摩。
倏然像是感受到傅玺柏的视线一样,躺着的人转过身。
隔着花海、道观外墙,两人视线相撞。
傅玺柏看到那人的容貌,心脏漏了一拍。
他没想到那人会看过来,也没想到这容貌正中他下怀。
傅玺柏移不开眼般盯着人看。
理智让他不要失态,欲望却挟持他再看一眼、再继续看一眼。
这滋味,他第一次体会到。
被欲望支配的自己,他着实不喜欢。
见状,那人直接转回身,用被子蒙住全身。
傅玺柏这次成功收回视线,理智占了上风,他看着咖啡微微一笑,把剩下的一饮而尽,还挺有意思。
车宣这会儿也把花齐申带到,刚好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傅总,您怎么了?”
照平时傅玺柏不会理会这种问题。
这会儿,他心情好,淡淡道,“咖啡不错,挺甜。”
车宣惊诧,他明明点的黑咖,怎么可能会甜,傅总这是在暗示说他点错了,还是服务员搞错了,在这种小事上出错,真是头大。
傅玺柏示意花齐申坐下,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淡漠:“在陶一硕那里的债务,你哥知道吗?”
刚坐下的花齐申,立刻站起身,面容慌张,“你是谁,想干什么?”
傅玺柏看着花齐申的掉色道袍和沧桑饥黄的脸,“带我去见你哥,协助我让他答应一件事,这帐我就给你一笔勾销,不然,我现在就让人来收道观。”
花齐申闻言,眼睛一亮,“那可是五千万啊,你当真?”
他眼睛瞥向窗外,回廊上已经空空如也,那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傅玺柏没再废话,起身穿上外套,“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