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课桌之间的缝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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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田馥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高三开学第一天，阳光斜照进教室，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和崭新的课本气息。黑板上方，"距离高考还有298天"的倒计时牌像一道无声的符咒，悬在每个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上。
江念拖着书包走进教室，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终，被教室后排那个独自存在的角落吸引。
傅斯年已经坐在那里了。洗得发白的校服，沉甸甸的书包，还有他手里那本与周遭喧哗格格不入的《资治通鉴》。他像一座孤岛，自带一种隔绝喧嚣的静默气场，连阳光落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清冷。
"念念！这里！"好友宋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江念笑着走过去，刚放下书包，宋听就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这学期要重新排座，希望咱俩能坐一起…..."
话音未落，班主任李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开门见山宣布了新座位表。
"……江念和傅斯年一桌，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江念怔住，下意识看向宋听，对方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她认命地收拾好东西，走向那个角落。
傅斯年甚至没有抬头。直到她轻声说"你好"，才得到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点头回应。
最初的几天，江念和傅斯年的课桌之间，泾渭分明地保持着约十厘米的缝隙。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分隔开两个世界。他从不越界，她也乐得清静。
"他真的是块冰。"午休时，江念向宋听抱怨，"我问他历史题，他讲解得无可挑剔，但语气像复读机，没有一点温度。"
沈淮州就在这时自然地加入进来，阳光般的笑容恰到好处："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得知缘由后，他看向江念，眼神温和体贴："不过念念这么善解人意，跟谁都能处得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江念点点头，觉得他真是体贴。那时的她还没学会分辨，有些关怀背后，藏着细细的钩子。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的历史课上。当老师提出一个关于秦始皇的难题，全班鸦雀无声时，傅斯年破天荒地举了手。他站起来，声音依旧平稳，但当他条分缕析那些战役与谋略时，江念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光——一种谈及挚爱时才会迸发的、灼热的光彩。
那一刻，他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一个充满智慧与热情的讲述者。
"你刚才讲得真好。"下课后，江念忍不住说。
傅斯年转过头，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谢谢。"
这是他们第一次非必要的对话。
第二天数学课，江念正专心记笔记，忽然感到桌子一动。她转过头，看见傅斯年正轻轻将两张桌子推到一起。那道十厘米的缝隙，消失了。
"这样更方便。"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念愣了一下，点点头："嗯，中间不会掉笔了。"
傅斯年没有应声，但江念瞥见他耳尖泛起一抹极淡的红。她忽然觉得，这座冰山之下，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暖流。
从那天起，课桌再也没有分开过。
她发现，当她主动聊起历史，他会变得健谈；当她分享零食，他虽会礼貌拒绝，却会在第二天带来自家做的点心作为回礼；当她为数学题苦恼时，他会默默递来写有详细步骤的纸条。
"我觉得傅斯年其实人不错。"一天午休，江念由衷地说。
沈淮州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随即换上担忧："为什么突然替他说话？他那种性格…．我有点担心你。"
"他不是冷漠，只是不太会表达。"江念辩解。
宋听眨眨眼："哇哦，我们念念居然为傅斯年辩护了。"
沈淮州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笑容底下，有什么东西悄悄沉淀下来。
几天后的晚自习，江念向傅斯年请教一道历史题。两人凑在一起看草稿纸上的时间线，距离比平时近了些。
"所以长平之战实际上是……"傅斯年正讲解着，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讲题就讲题，需要靠这么近吗？"
沈淮州站在桌旁，脸上挂着无害的担忧，目光却直直刺向傅斯年："傅同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样靠近，不太合适吧？"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像柔软的针，精准地扎向傅斯年，将"帮助"扭曲成"别有用心"。周围的同学投来探究的目光。
傅斯年推了推眼镜，声音冷静："我只是在帮助同学。"
"帮助同学？"沈淮州的语调依然温和，用词却愈发尖锐，"全班那么多人，怎么不见你帮助别人？偏偏总是江念？"
"沈淮州！"江念霍地站起，"是我问他的！"
但沈淮州甩开前来劝解的宋听，继续对傅斯年说，声音甚至带上一丝委屈的控诉："我理解你可能只是想帮助念念，但毕竟我们关系很好，你这样做会让人误会的。希望你注意分寸。"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气氛。窃窃私语声响起。
傅斯年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但江念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首先，我没有冒犯之意。"傅斯年的声音冷得像冰，"其次，江念有权选择向谁请教问题。"
这句话成了导火索。沈淮州猛地挥拳过去，被宋听一拉，只擦过傅斯年的肩膀。
"沈淮州！你疯了？!"江念又惊又怒，挡在傅斯年面前。
沈淮州的表情瞬间从愤怒转为委屈，眼眶甚至微微泛红："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担心你了。看到你们靠那么近，我一时没控制住……"这番表演天衣无缝，竟让一些目光变成了同情。
江念深吸一口气，转向傅斯年："对不起，你没事吧？"
傅斯年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最后只轻声说："你不必道歉。"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他确实很关心你。"
这句话让江念的愧疚感更深了。
教室外，沈淮州握着她的手，眼神像受伤的小鹿："我知道错了，念念。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这个好朋友了……你能原谅我吗？我保证不会再犯。"
江念心软了："但你得向傅斯年道歉。"
"我会的，我一定去。"沈淮州连忙保证，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念念，你能不能……别和他走太近？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但我真的会担心。"
"他只是我的朋友和同桌。"
"我知道，是我太小气了。"沈淮州低下头，"我只是没有安全感，你那么优秀，而我……什么都比不上傅斯年。"
"别这么说。"江念安慰他。
沈淮州抬起头，眼中闪着光："真的吗？即使我这么幼稚？"
"真的。但你要学会控制情绪。"
"我会的，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会变得好。"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然而第二天，沈淮州并未道歉。他趁江念不在时，走到傅斯年桌前。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他脸上挂着真诚的歉意，声音却压得很低，"不过我建议你离念念远点。她心软，不好意思拒绝，但这不代表她真的需要你的接近。"
傅斯年抬眼，目光锐利："这是她的决定，不是你的。"
沈淮州笑容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当然。我只是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提醒你一下。毕竟，谁也不希望看到不必要的误会，对吧？"他拍了拍傅斯年的肩膀，力道不轻，"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等江念回来问起，傅斯年只是沉默片刻，然后简单回答："嗯。"
江念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知道他本质上不坏。"
傅斯年没有回应，只是翻过一页书，眼神复杂。
一周后，历史小组项目将三人阴差阳错地分到了一起。
下课后，沈淮州走过来，对傅斯年露出友善的微笑敲定时间，又自然地约江念明天一起吃巧克力派。他表现得无懈可击。
等沈淮州离开，傅斯年轻声对江念说："小心点。"
"什么？"
"没什么。明天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念心里掠过一丝微弱的不安。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沈淮州只是有点过度保护而已。
而那张合在一起的课桌，不知何时起，已经显得无比自然。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合起来后，隐藏在亲密表象下的暗流，反而更加汹涌难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课桌之间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