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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清算-上 ...

  •   雾夜,宾利驶入崇城北角富人区一座会员制俱乐部,安保警卫核实车主身份后,开启闸门允许其开入地下车库。

      年末影视圈时尚圈扎堆举办盛典,能摸到入场券的外部人员一般与圈内高层或大资本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只不过陆冬迎这次是作为内部员工的家属参加。

      “21世纪还搞古时候虎符那套,想来一次都得揣个石头在身上,真麻烦。”陆亭将印章放回车后座的暗格内,指端沾了点印泥的红,陆冬迎拆开随身带的湿巾分他一张。

      陆冬迎想起自己那枚旧印章的实际去向,莫名笑了一下,神情却始终淡淡的。

      “以后是要常驻国外了?”

      “是啊,其实跟以前也没区别,这些年扛着相机到处走,先是兴趣,到现在变成唯一能谋生的工作,有家庭之后可选的东西很有限。” 陆亭知道自己不明说陆冬迎也能懂,人会越活越孤高,能维持一段没有利益纠葛的真心友谊不容易。

      保重是留在机场说的。陆冬迎跟随陆亭乘坐电梯到达楼层,穿过候宾室已经碰见几个眼熟的演员明星,而更多的是年轻漂亮叫不上名姓的男孩女孩,大约是娱乐经纪公司签作模特爱豆派来寻求机遇的,看多了同质化患脸盲。

      “你不想碰着熟人的话,咱就找个角落。”陆亭才想起什么,懊悔自己粗心。

      陆冬迎哈了一声:“不用,已经看见熟人了。”

      前面有只打扮得像公孔雀的骚包,正左拥右抱前方调情后缀情债。陆亭顺着望去:“那不是唐晟集团的小公子吗?哈哈,也不奇怪。”

      唐衷仰头喝酒,透过酒液和玻璃杯的折射看见一道歪曲的鬼影,有点熟悉 。是陆冬迎!他险些呛到:“阿迎你来怎么不告诉我,还以为你要在穷厨子那沤一辈子蘑菇呢。”

      “小唐总好。”

      唐衷和陆亭不在一个阶层,由陆冬迎在中间搭线见过几次面,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唐晟集团旅游业区块有些话题聊。

      唐衷打心底对唐家的业务不上心,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装主人,他开起空头支票:“既然是阿迎信赖的朋友,等景区开发完就请你来合作做宣发!”

      莺莺燕燕被赶走,唐衷也怕陆冬迎在老妈面前打小报告,从不敢玩得太出格。黎静喜欢陆冬迎,提起就欣慰到不知道的以为陆冬迎才是她亲儿子,他是不知哪捡来的便宜货。今晚赴宴,一半是被姐姐唐虔派来充人数的,一半也为猎艳,他打算花点私房钱包几个新情人,总比回家对着空屋子好。

      哪哪都憋着一股火。唐衷桃花眼眯起,指了指最侧的中控台,在陆冬迎耳边恶魔低吟:“那里,万重山万总,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顺便旧情复燃一下?”

      陆冬迎斜眼挑他:“有病?”

      唐衷无所谓,他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算优质了吧,有钱有权年纪大也玩够了,符合你口味,最近听说你出事还明里暗里帮忙来着,对外透露想找伴稳定下来,说明人家想要回头找你呢。”

      “可以,度恒能这么快被拿下确实有他一份功劳。”陆冬迎抬起脚步:“那我去了。”

      “诶诶诶开玩笑呢!”见人真要去,唐衷又下意识想拦住,抬头却被陆冬迎的眼神震慑,他不可置信:“你认真的?”

      “大亭,你先忙,到时我去机场送你。”

      没有人会不喜欢社交场上体贴入微的陆冬迎,只是细细想也替他感到一丝难过。陆亭点头:“行,后天见。”

      唐衷重新被投资商和小艺人团团围拥,眼睁睁看着陆冬迎走向中控台,当万重山的手摸上那截腰,唐衷脑海里冒出某个憨厚土气的形象,另类鲜明。

      荒诞。他倒吸一口气,嘴中喃喃:“妈的。疯了这是……”

      “呼!”

      刘长杰洗完澡,在镜子里摆弄已经活动自如的左手,还有点不适应。

      他少见地端详起自己的身体,浴室昏暗的顶灯下,肌肉轮廓被光影概括得精壮健气,他抬头便浮现陆冬迎似笑非笑的狡黠嘴脸。

      “……”

      回到家他检查了今天“兼职”的报酬,崭新纸币压得紧实足有一万块钱,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刘长杰心情复杂,不知那些照片拍得如何、拍完会作什么用途,这是他赚钱最快的一回,单靠售出自己普通但还算端正的肖像权。

      人生第一次被推到闪光灯前,周围种种声音都在鼓励:刘长杰是还不错。

      尤其陆冬迎,说喜欢他。或许刘长杰真的很不错,不然那么好的一个陆冬迎,为什么要喜欢他?还愿意带他出门介绍朋友给他认识。

      那样好的一个陆冬迎,得到爱是天经地义。

      可自己庸庸碌碌,没有信心留住陆冬迎的爱。

      刘长杰是个认死理的笨人,信念崩塌是在发觉自己会被同性吸引后,仅花不到两周的时间就接受了现实,只因为那是陆冬迎。

      喜欢到日夜失眠,靠吃药入睡梦里也全是他的身影,精神备受煎熬,难捱拖着他独自走完几个世纪,一数日子,他们相识竟还不满两个月。都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刘长杰终于切身体会。

      拒绝他却无法真正远离他。刘长杰至今没找到自己的安全屋,缺乏胆量去窥探陆冬迎身后那片如水中幻影空中楼阁的、摇摇欲坠的繁华喧嚣。

      惩罚性地杀掉自己勃发的爱欲,刘长杰喘着气在流水下冲刷罪证。

      胃水反流,他重新漱了口。

      租客夜不归宿,留下两只猫将小洋楼的客厅当作游乐场为所欲为,次日刘长杰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满地狼藉。

      相框、花瓶、玻璃杯……全划拉倒在地板上,显眼的是沙发上一只被咬破鹅绒芯的抱枕,毛絮满天飞,青椒灰色狸纹上沾了一圈白绒,两只罪魁祸首还在嗤嗤打喷嚏,因为被羽毛扫痒了鼻子……

      说好的流浪猫通人性呢?!

      刘长杰进去抓猫,摸到它们的尾巴被狠狠抽了两鞭,虎皮的大屁股高高翘起,青椒意味不明地发出嘶鸣。什么情况……假的吧。

      浴室隐约有水流声,刘长杰滞了呼吸,慢慢走过去,停在门前。

      脚边躺着几件脏衣服,是刘长杰没在衣柜见过的棕绿色西装三件套,他弯腰将它们捡起,闻到衣料残留着不属于陆冬迎的香味。低调的男用檀木香,却攻击了刘长杰的嗅小球,令他头晕心悸。

      “冬迎……是你在里面吗?”

      刘长杰僵硬地等了几秒钟,浴室门终于打开一条缝。

      脑袋湿漉漉的陆冬迎在水雾中,脸颊沾了一点洗发水的泡沫,黑亮的眸眨了眨,语调寻常:“哥在说什么?我在里面听不清。”

      “没事,你继续洗……”刘长杰眼神飘忽。

      “啊好辣,水流进眼睛了!”陆冬迎猛地禁闭双眼,表情崩坏像一枚小苦瓜,气炸了:“哥!都怪你!快帮我冲掉……”

      救命要紧!刘长杰喉结滚动,伸手给暂时丢失视觉的陆冬迎把住,自己从门缝挤进浴室,眼睛尽量往天花板上看,凭经验拿过花洒给陆冬迎冲洗。

      “咳咳,淋我、嘴巴里了,呸……”泡泡鱼陆冬迎咕噜咕噜,刘长杰憋不住笑出声,翻腾的鱼一愣,直接打挺:“你再笑!啊啊啊!”

      “好好好我正经儿帮你洗,对不起我不笑了,你听,我没在笑啊,哈哈哈……”

      他回来了。好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可爱。

      陆冬迎被淋透,长睫毛蓄了水珠结成小簇,受重力作用耷拉下来,阴影投在泛红的眼睑上。洗发水的刺激感消退,陆冬迎小心翼翼睁开眼缝,一张小脸,无辜又昳丽。

      花洒在哗哗哗响,两具被流水张力隐秘牵近的躯体蒸出温绵的热。

      “哥哥衣服都沾水了……脱掉吧,嗯?”

      陆冬迎将手探进他的卫衣下摆,沿皮肤表面上移,试图撕开那层浸水后变得沉重的棉质外皮。

      大手及时扣住那两截骨感的手腕,刘长杰用了一些力气。

      沉默片刻,他哑声道:“好了。我先出去。”

      咚!

      “我没喝酒!也在戒烟。”

      陆冬迎正色直视他,目光炯炯似有火石在烧,突兀提起这样无关联的一句。

      刘长杰肩背被置物架撞得生疼 ,他鼻翼翕动,一时不明其用意。

      低头看了眼被迅速反扣而动弹不得的双手,疼痛令他意识到自己偷藏的无措感正在暴露。什么都好,不要再说,不要说……

      “我忍你很久了,却还在听你的话,哥哥……”

      陆冬迎抬膝。

      想起住院时病房电视反复播放的傻瓜抗战片,双军炮火对轰,反派总是很自大,所以降智,将头大摇大摆伸出战壕当枪靶。

      “张嘴。”

      陆冬迎理所当然地命令他:“你总得给我留条出路。”

      ……

      “不敢看就别看。”

      陆冬迎放过这个爽快到陷入虚妄的笨蛋学生,知道他不敢面对自己丑陋的一片狼藉,便好心帮忙脱掉湿衣服,拿过那只掉在地上独唱了许久的花洒替他冲洗。

      滑溜溜的量很大,陆冬迎眉毛一挑,颇有感悟地调侃:“还以为天塌了,和男人搞也不过如此,哥哥你觉得呢?”

      刘长杰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变成透明液体冲入下水道。不知不觉他已经坐在浴室地板上,抬眼真的撞见一只鸟在他眼前晃,还是浅的粉色,乖顺地垂着,走动时像老式挂钟的尾巴一样左右摆。

      “……”

      陆冬迎背过他,若无其事按了两泵沐浴露往身上抹,用日常慵懒的声音发出最后指令:“出去。”

      “啧,衣服都脏了还穿干嘛,屋里又没其他人。”

      傻大个被赶出浴室。呼吸到外面的新鲜冷空气,刘长杰打一哆嗦,感觉全身的毛毛都战栗起来,瞥见鹅绒枕芯上叠着猫塔,青椒正压在虎皮身上咬它后颈,白绒像氛围组礼花在空中绽放……他喉头一哽。

      全完了……

      陆冬迎洗香香出来,看见有个野生的古希腊风格艺术家,腰间仅围了一块白色小桌布,正贤惠地拿把扫帚收拾客厅的废墟。闻到厨房正炖着吃的,他倚在墙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

      刘长杰寻声看他,又不敢看他,听出笑声中长久不歇的快乐,混乱的心絮却有了沉淀下去的趋势。现在的他们,算是……算是那种关系吗?

      “还以为会跑掉呢,你真是……”陆冬迎一步步接近,态度清明,仿佛并不把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切当回事:“你真挺好玩的。过来,给你找套衣服。”

      想过跑的,可光着身子怎么跑。刘长杰想象自己被判暴露狂抓入狱蹲到变成再也ju不起来的老头才刑满释放的情景,好像面对陆冬迎也没那么可怕了。

      被带进陆冬迎的卧室,自上次被赶出去他就没再踏足过,如今已完全大变样。刘长杰呆愣了几秒。

      陆冬迎从床尾处杂乱的衣服堆下翻出一个大购物袋:“试试,应该合身。”

      摸出其中一件柔软亲肤的灰色内衬,刘长杰听话将它套上,接着是版型款式都具设计巧思的直筒牛仔色长裤、外罩防风夹克,整体内敛却精致,同那些刘长杰反复品鉴的港风文艺电影男主角基本相似。

      小票的日期……是陆冬迎到吉隆坡出差的那几日。

      刘长杰头一次有被谁照顾着的错觉,从小需要省吃俭用,为方便劳作总是几套耐脏耐磨的运动服轮流穿,他很少买新衣服,更不可能尝试去够自己喜欢的穿搭风格:“……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喜欢吗?”

      喜悦和拧巴要命地纠缠在一起,刘长杰艰涩地点了点头。他被突如其来的某个幻想砸昏,或许,他是说或许啊,或许可以试一试……

      陆冬迎看着他,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我们……”

      刘长杰想说我们要在一起了吗?尽管过程发展得是有些突然,陆冬迎先后对他表过那么多次真心,自己却丢了自制力和他做亲密的事,是应该主动迈出一步给他回应了……不对,应该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从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了。

      “嘘——先吃饭,等会儿走的时候把外面的垃圾都扔了。”

      陆冬迎打断他,没再解释什么,顾自走出了房门。

      ?

      刘长杰抬手摸了摸还泛疼的下唇,感觉不太真实。狂跳的心脏渐渐回归正常,他盯着窗帘外泛白的日光发起呆。

      直到吃过饭,陆冬迎也没再提任何有关浴室的话题,他抱住虎皮和青椒,窝在阳台外的坐垫上晒阳光。猫儿闹累了,温暖的日头一照便倦怠地打起盹,冒出呼噜的鼻音。

      “这套衣服要怎么处理?”

      刘长杰一边手拎着收拾好的大垃圾袋,另一边拿着陆冬迎丢在浴室外明显大一码的西装,问他。

      陆冬迎回头看了眼。刘长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是用力拧干水再用热吹风简单烘过,洇湿的感觉不好受,但回到铺头也才几步路,走快点就能应付。

      “一起丢了。”

      “……好。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市场买食材。”

      “随便,我不吃羊肉。还有给你的衣服记得带走。”

      刘长杰走到玄关,空落落地回头,望向阳台外那道被日光笼罩的身影。

      西装抖出什么东西来,清脆一声落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

      一枚石英印章。

      刘长杰茫然地摸进西装的几个口袋翻找,最后在西裤极深的口袋里,翻出两片安全tao。

      他走出去,轻声关上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清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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