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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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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盛夏，也结束于盛夏，青春便就此落幕了。】
时远很早就感受到，余烬对自己有一种浅淡的厌恶。
直觉所向，无法解释。
或许这个词并不恰当，就如同一粒石子落入湖心，也只是泛起淡淡涟漪，周遭一切都觉察不到。
但如果他不是湖心的话。
江城一中。
“时远，Donald Duck找你。”大课间，程朝从后门口进来，敲醒了还在补觉的时远。
Donald Duck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本名唐悦。
时远撑着额头静默两秒，低声应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教室，外面阳光很足，他抬手挡了挡眼睛。
“时远，你这次考试成绩有点下滑啊。” 唐悦四十出头，有点偏瘦，略微暴躁，教1班语文。
时远微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在反思。
唐女士便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你这物理成绩有点太低了，是进度没补上还是知识不太会？”她抬起头，略显关切地看着这位刚转来两个月的男生。
她之前了解过，时远原来的高中和江城一中的进度不太一致，教材内容也有点出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来一班，只能说明自身实力也算可以。
一班和二班是重点班，每个班各四十五人，合力包揽年级前九十，基本上没有掉出这个排名之外的，完全属于内部厮杀。
“都有一点，成绩提上去还需要一点时间。”时远知道作为一个好学生的标准是什么，也知道老师们爱听什么，“其他科我也会再找找问题，争取下次再考回来，努力再进一步。”
唐悦就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摆摆手，终于来了句夸赞， “不过这次作文倒写得挺好的。”她看着试卷上的作文，由衷夸赞。
“那你先回去吧。”
“好的老师。”时远刚踏出办公室，擦肩而过一个男生，身上带着清爽凌冽的风，像电视剧里描述的夏天。
九月份依旧艳阳高照，风也吹不散炎热。
“老唐找你什么事？”程朝看时远从办公室回来，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也不顾和其他人的打闹，上前问他。
“成绩下滑，找我谈心呢。”时远靠在椅背上，翻了翻面前的物理试卷。
“多少名？”
“年级四十五。”班里也只能排到三十多名，算不上好。
“靠。”程朝一脸幽怨，“甩我八条街。”
“别自谦了，咱俩半斤差不了八两。”他和程朝没差多少名，也不知从哪来这一副羡慕的表情。
“我这不是安慰你嘛。不过你也没下降多少啊，这不是小题大做吗？”程朝是知道时远成绩的，来一班两个月，大大小小的考试一直稳居年级三四十，如老狗。
正说着，上课铃声便响了。
这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冉许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略微发福的中年男性，看着有点刻板，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
在他踏进教室的一瞬间，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卷子拿出来，这节课讲卷子。”
“这次的题不算难，看有哪些要讲的。”
时远坐在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他捧着卷子，心里在想：难不成是他太蠢？
他可是看了成绩单，他的物理成绩在本班倒数第一。
教室里翻动卷子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报告。”
闻声，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前门，一个男生背着光站在那里。
正午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浅浅的金边，他微微喘着气，校服松散却不凌乱，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平添了几分不羁的生命力。眉眼虽锋利，却带着少年人的意气，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像一阵误入密林的风。
“上课了不知道吗？”冉许偏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框，又继续翻着讲台上的试卷。
气氛一时低沉得可怕。
“对不起老师。”余烬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老师。”有人举手。
“唐老师让他去办公室拿东西了。”课代表耿钰帮他解释了一句。
沉默半晌，冉许终于发话了，“进去吧。”他不耐地挥了挥手，语气缓和许多：“下不为例。”
“来看第三题，磁场问题…”
众人莫名松了口气，实在是冉许的气场过于强大了，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只有时远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在卷子上面圈圈画画，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
一节课过得尤其漫长，快下课时，冉许看着成绩单，班里一时鸦雀无声。
时远内心祈祷，千万别看到我，千万别看到我…
“余烬，考得不错，满分。”
铃——
冉许有个非常好的优点就是，他从不拖堂，到点就走。
“下课。”
程朝飞速溜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兴奋大喊：“快来膜拜大佬！”
“物理满分，是人考的吗？”
周围附和：“不是。”
“是神！”
时远笑了一下，将头转向靠窗的方向，闭上眼睛补觉。
“有病去治。”余烬在草稿纸上随意画着什么，又撕下一页扔到其中一人的身上。
“我去，大神的气息，让我沾点。”那个男生一脸夸张、满脸陶醉地捏着那张废纸闻了闻。
“你有病吧路达。”耿钰满脸嫌弃，将椅子往外挪了挪，远离中二少年。
又悄悄瞥了余烬一眼。
少年人如其名，身上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感，皮肤是那种冷调的白，像是灰烬覆盖之下尚存暖意的底色。满身傲气，不卑不亢；家世很好，却从不张扬；爱请客吃饭，又张扬洒脱，只要他想，就能轻易和任何人打成一片。
“不过烬哥你可真牛逼，怎么扛住老冉的低气压的？我刚才都替你捏了把汗。”
余烬唔了声，“就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随后转着笔，看向窗外。
而其他人在他身旁聊笑打闹一团。
唐悦踩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手中拿着某一个人的卷子。
程朝扭头小声对时远说：“我操，她又拿着谁的卷子，太吓人了吧。”
一个粉笔头扔了过来，他立马噤声。
“我们先分享一篇作文，这位同学构思非常巧妙，采用欲扬先抑的手法。”
这次作文的立意是我眼中的四季。
“我念一下这位同学是怎么写的，你们都好好听一下，也给我学一学。”
“你问我，四季是什么？春天残败，是斑驳墙壁上怎么也探不出头的无名小花；夏天闷热，是额间擦也擦不完的汗水和永远浸湿的后背；秋天凋零，是满地落叶和一片荒芜的一方小道；冬天寒冷，是落入掌心却怎么也留存不住的那一片雪花。”
“其实四季都一样。”
“直到…”
“这位同学最后是这么写的：春天有一树花开，夏天有鸟兽虫鸣，秋天有硕果累累，冬天有白雪皑皑。其实四季分明，别有洞天。”
“大家都好好学习一下，现在我们讲课外阅读…”
“今天就讲到这里，吃饭去吧。”
铃声一响，众人乌泱泱冲出教室。
“走啊远子，去吃饭。”程朝转过头，对时远催促道：“快走，饿死我了。”
“第二节课物理老师看成绩单的时候，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又被下课铃声给摁下去了，简直是速效救心铃。”程朝搂着时远的肩膀，夸张地比划着，“我才考70。”
“朋友，我倒数第一。”时远一脸麻木，却不恼怒。
程朝讪讪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忘记你有点偏科了。”
“不过你作文写得真挺好的，虽然我没文化，也能体会到一丝意境。”他嘿嘿笑了两声，给出“高见”，“不过我觉得，你后面应该这么写，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发烧，母亲独自一人背着我去了医院哈哈哈哈哈…”
时远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乱套公式啊。”
“你懂什么，这叫万能公式哎——烬哥！”程朝看见前面的余烬，大喊一声，冲他招了招手，又拽着时远一同跑向前。
“坐一起呗，顺便一起探讨探讨～”
“去你丫的，恶不恶心？”余烬旁边的男生毫不客气地骂道。
他是余烬的前桌，姓李名言。
“去～你～丫～的，恶～不～恶～心～”程朝阴阳怪气回怼。
两人便你追我赶往食堂的方向跑去。
少年如风，跑得飞快，带着初秋的热意，卷起一片尘土和落叶。
时远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回过神时，发现身旁只剩下余烬了。
——oh no , 妈妈救命，SOS。
奈何没人听得到。
不知为何，余烬的目光有点冷淡，可能是太阳太大有点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人群中不时有人回头看上两眼。
时远放慢脚步，落后余烬一点距离，并没有上前搭话，也就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侧过的头。
食堂里，程朝和李言叽叽喳喳，嗨到爆炸，你怼我一句，我怼你十句，而余烬闭口不言，时远安静如鸡。
“我吃完了，先走了。”时远飞快扫干净盘子里的饭，起身收拾餐盘。
“不是，你急着投胎啊？”程朝纳闷。
“对啊，准备投个好胎。”时远没兴趣参与这种热闹，随便找了个理由：“物理卷我还没订正完，我可不想和冉老师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怎么感觉躲瘟神似的。”程朝小声嘟囔了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