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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嘟嘟两下占线声后,谈以明再次挂掉电话。
      “还是不行。”他说。
      梁丘音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试试在网上查分。”
      页面打开后,他依次输入自己的证件信息,核对无误后,点击提交。
      系统显示“提交失败”。
      他刷新页面。这一回,连网页都打不开了。
      “过一个小时再试试吧。”梁丘音合上屏幕。
      谈以明看上去更焦急一些。他思来想去,忽然说道:“是不是可以短信查询?”
      他翻找自己的书包。班主任貌似曾发过一份查分指南。
      “找到了。”
      说一不二。他的拇指飞快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字母和数字,点击发送。
      过了五分钟,依然没有回信。
      他又抓起手机,找到发件箱,仔细核对发出的信息是否准确。
      梁丘音看着他像个陀螺一样,很想说一句“别紧张”,可这三个字在此刻竟显得异常轻薄。
      手机响了。谈以明飞速捞起手机,点开查看。
      看完的一瞬间,他险些跪倒在地。
      梁丘音拉起他的胳膊,“怎么样?”
      谈以明抓住梁丘音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超过去年的专业录取线……”
      “超了多少?”
      “21分。”
      喜悦浮上眉梢,两人的面容像是被光拂过。
      梁丘音两手一下子环住谈以明,将他抱离地面,在狭窄的屋里转了好几圈。
      落地后,他们仍依偎在一起,像在跳一首慢拍子的舞会终曲。
      梁丘音一手搂住谈以明,另一只手抓来自己的手机,按照查分指南上的号码发送短信。
      不出一分钟,手机响起。他们一起盯着手机屏幕。
      他比谈以明高出将近二百分。
      两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梁丘音直接按左键,屏幕翻至新的短信页面。
      ——登机了,明天下午两点降落。准备接驾。
      梁丘音合上手机,随手扔在桌上。
      “不回吗?”谈以明轻声问。
      “我没有包国际长途。”
      谈以明了然。
      “明天下午我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梁丘音说。
      “嗯。我在这里住到月底,之后就搬回去了。”
      “那……”梁丘音犹豫了半秒,“明天你陪我一起回家。”
      “我……”谈以明眨眨眼,“你确定?”
      “我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就当陪我搬东西。”
      谈以明轻轻一笑,答应了。
      梁丘音看着他恍惚的神色,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午还要公布分数线呢。”
      这一提醒,谈以明终于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忙甩甩头,“对。”
      中午,两人去步行街上吃了顿简餐,又沿街逛了逛,回到家时已将近三点。
      梁丘音每隔五分钟刷新一次网页。半个多小时后,各档分数线罗列在网页首页。
      “毫无悬念了。”梁丘音说。
      “嗯。”
      他们没有像刚才那样激动。短短半天过去,这已经是一个既定事实。
      第二天,两人在午后时分回到梁丘音家中。
      屋里的空气久不流通,闷得很。梁丘音拉开客厅的落地窗帘,打开窗户,屋子渐渐活了过来。
      “你哥带了几个行李箱?”谈以明问。
      “最多两个。”
      “要不要下楼接一下?他自己能拎上来吗?”
      梁丘音挑了下眉,“可以。”
      三点多,两人下楼去,在街边等候。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慢慢减速,停在道边。
      后座的窗户摇下来,昱哥从车里探出头,手里掐着一张百元钞票。
      他看见谈以明,咧嘴一笑,然后朝梁丘音喊道:“有零钱吗?司机找不开!”
      “我上楼去拿。”
      “我这有。”谈以明掏出钱包。
      昱哥朝驾驶座探身,“司机大哥,给抹个零呗。”
      “行行行!要不是赶上我这没零钱——”司机从窗户里接过钱,按下“空车”,“那我不帮你拎箱子了啊!”
      昱哥倒也爽快,“成!”
      他从车上下来。后备箱正好弹开。他掀开后盖,拎出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放在人行道上,咣当一声盖上后盖,拍拍车屁股。
      出租车扬长而去。
      “哇噻!俩人下楼来接,太隆重了吧!”昱哥向两人张开双臂,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我本来不想下楼的。”梁丘音闪去一边。
      昱哥的双臂立马转向,啪地一下搂住谈以明,“刚回来就欠你个人情,改天哥请你个大的!”
      梁丘音想拉开他,但谈以明似乎看上去也很开心。
      “哎我问你,”昱哥指指梁丘音,问谈以明,“这小子没少让你操心吧。”
      “过来拎你的箱子。”咔嗒一声,梁丘音伸长小箱子的拉杆。
      “哦!”昱哥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行李,于是三两步跑过来,拖起自己的大箱子,三人一同向楼里走去。
      回到家,昱哥先灌了一大杯水,然后打开冰箱。
      “这冰箱里咋啥都没有啊?”
      “我给李叔放了两周假。”梁丘音给谈以明倒了一杯水,“我跟他说了你要回来,下午他就来了。”
      昱哥关上冰箱门,转身又去翻橱柜,随口问道:“那你这两周在哪住呢?”
      “我们在校外一起住。”
      昱哥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来来回回地看这两人,脸上按耐不住八卦的神情。
      他想问点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焦急的视线在厨房里扫了个遍,大声问道:“这家里连个饼干都没有吗?!”
      “你是有多饿?”梁丘音终于问。
      不问则罢。这一问,昱哥仿若刑满释放一般掩面哭诉道:“你不懂……你不懂……”
      梁丘音和谈以明对视一眼,又困惑又想笑。
      既然食欲得不到满足,那只能吃点精神食粮了。
      他拉过一张高脚凳,坐到谈以明旁边,眼睛里全是好奇,“说说吧,你们俩什么情况?”
      “在一起了。”梁丘音的回答没有半点犹疑。
      昱哥顿觉被喂了个半饱。他抑制住脸上的姨母笑,语调七扭八拐地问:“谁先开口的?”
      “你说你——”
      “是我。”谈以明回答道。
      “在一起多久了?”
      “不到半年吧。”梁丘音这时反而心虚了。
      “我看那冰箱的凄惨样,你不只这半个月没在家住吧。”昱哥笑得很坏。
      “嗯。”
      昱哥抿住嘴,不知在脑补什么,五官在脸上胡乱飞舞。
      品了半天,他隔着一张凳子的距离拍拍谈以明的胳膊,竖起大拇指,“能搞定我们家这头倔驴的人不多,有两下子。”
      谈以明笑了笑,没接茬。
      “这么说,李叔之前被你调换岗位了呗?”昱哥猜道。
      “有什么问题吗?”梁丘音的语气并不友好。
      “没有,”昱哥赶忙摇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随后,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问梁丘音:“那你现在还玩健腹轮吗?”
      “周末回来的时候——”梁丘音忽地停住嘴,满眼鄙夷地看着昱哥。后者却了然于胸,笑容越发地肆意。
      梁丘音又瞄了眼身旁。谈以明的耳根有点泛红。
      “那你们——”昱哥玩味着两人的脸色,接着问:“大学打算怎么办?”
      “好办。”梁丘音打算放他这一马,于是答道,“就在市里念。”
      “啊?”昱哥震惊非常,“你?”
      梁丘音点头。
      随后,昱哥脸上再次浮现出满满的钦佩之意,一只手比划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半晌,他凑近谈以明小声问:“你该不会给他下药了吧?”
      “差不多行了!”梁丘音怒了,“有话冲我来,少拿他开涮!”
      昱哥和谈以明一起愣住。
      敲门声此时响起。
      昱哥跳下凳子,飞奔去开门。
      一见到李叔,他立马搂了上去:“李叔我想你啊——我在国外吃的简直不是人饭啊——”
      “哈哈哈回来就好!晚上叔给你做好吃的!你先松手,我这还拎着菜呢——”
      昱哥总算抓住了救命稻草。
      打从李叔进门开始,他就围在李叔身边叽叽喳喳地诉说留学生活之艰辛。话语之密集,仿佛这屋子里有一群人在说话。
      “我的头要炸了。”梁丘音受不了了,转身对谈以明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行。”
      “李叔,晚上做三个人的饭。”
      “好嘞!”
      之后,他拉着谈以明回到自己房间。

      冰箱上已经贴了六张便贴。
      “你不是回国住俩月吗?咱慢慢来,有的是时间。”李叔看着仍在奋笔疾书的昱哥,忍不住乐。
      昱哥放下笔,啪地又往冰箱门上贴了一张便贴,上面写着“煎饼果子”。
      “不行,我得把之后一年的饭全都吃回来,这才够本。”
      李叔笑得哈哈,从最左边起挨个清点,“那咱们按你的来!明天先做酸辣粉,后天做铜锅涮肉,大后天做韭菜盒子。”
      “你吃得了那么多吗?”梁丘音问。
      “我现在一个顶俩。”昱哥转头问谈以明,“这段时间要不要在这住下?”他指指冰箱上的便贴,挑起一边眉毛,像拉人入教似的邪笑,“有这么多好吃的,不来白不来。”
      谈以明看向梁丘音。
      “来吧。”梁丘音微笑。
      “嗯,一会儿我跟家里说一声。”
      “李叔——”昱哥伸出四根手指,“每天做四人份的。”
      “得嘞!”他套上外套,“那我买粉条去。明天早点来!”说完,他便开门离去。
      昱哥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到屋里。
      谈以明端起自己的碗放进水池,顺手卷起袖子,拿起洗碗布。
      梁丘音走过来,取走他手里的洗碗布,拉下他的袖子,“之前在你家,你想干什么都随你。在我家不许你干活。”
      语气强硬得很。谁知他又弯眼一笑,柔声说道:“不过内裤还是要自己洗。”
      谈以明直接笑了出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昱哥在屋里唱起了歌。
      梁丘音一个白眼翻上天,气势汹汹地要去给他闭麦,却被谈以明拉住,“没关系。”
      梁丘音憋住气,压低声音说:“我要去便利店买东西,陪我去吧。”也许他想躲一会儿清净。
      “开在——春风里——”
      忍不了了。
      梁丘音撒开手,直奔昱哥房门而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手撑门框质问道。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买东西还要人陪。”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的嘴太碎。”
      “大晚上的,你自己快去快回,别劳累客人。”
      梁丘音根本不理,转身拉起谈以明就走。
      “我没事,你去吧。”谈以明反倒很放松。
      “帮我捎一瓶冰红茶。”昱哥更放松。
      梁丘音看着谈以明笃定的神态,没再强迫。
      他拿上钥匙,走之前瞪了昱哥一眼,之后开门出去。
      门一关,屋里忽然很静。
      昱哥走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从某个橱柜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箱气泡水,再用李叔买来的几个橙子,干净利落地调制出两杯饮品。
      其中一杯推至谈以明面前。
      “我自创的配方,外面喝不到。”他的声音收敛下来,没有了方才那股张扬劲。
      “谢谢。”
      谈以明端起杯子。淡淡的橙色间,气泡缓缓簇升,沿水壁成串上浮。他尝了一口。
      “很好喝。”
      昱哥一笑,也喝了一口。
      “他今天有点紧张。”昱哥说。
      “嗯,有一点。”
      “终于修成正果了,恭喜你。”昱哥向谈以明举杯。
      谈以明的眼里晃过一丝讶异,而后稍带迟疑地举杯,在低处跟昱哥碰了一下。
      “你放心,我没跟他说过。”昱哥又说。
      “这么明显吗?”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明显了。”昱哥并不遮掩,“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喜欢他。”
      谈以明自嘲般地轻笑,又喝了几口。
      “只不过那时候,你有一个阻碍。”昱哥端起杯子。
      两人的视线在玻璃中折射后交汇,直到昱哥放下杯子。
      谈以明的目光落回淡淡的橙色里。片刻过后,他抬眸直视昱哥的双眼。
      “如果真有什么阻碍,那也是他自己的心结。总有解开的一天。”
      “如果解不开呢?”
      谈以明轻笑,“我可以等。”
      昱哥不置可否。
      在他追问之前,谈以明继续说道:“况且,心结也好,执念也罢,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之所以成为他的理由,都是他的一部分。我全部都可以接受。”
      昱哥听完,静静喝完自己那一杯。
      谈以明再次垂下视线,望着杯子里的小气泡。
      昱哥转过身,在水池边洗干净自己的杯子,之后从吧台另一侧绕过来,凑到谈以明耳边。
      “如果哪天你想反攻,我第一个支持你。”
      “咳咳——”谈以明狠狠呛了一下。
      这时开门声响起。
      “这么快就回来了?”昱哥向门口望去,顺手给谈以明拍拍后背。
      梁丘音赶过来,扒拉开昱哥的手,自己给谈以明拍后背。
      “他又说什么胡话了?”梁丘音问。
      “没有……”谈以明调整着呼吸,“聊天而已。”
      “那怎么咳成这样?”
      “嗯,咽得急了。”
      梁丘音一脸狐疑地看看昱哥,又看看谈以明面前的半杯饮料,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昱哥乐了,“放心吧,没下毒。”
      几秒过后,一切体征正常,梁丘音总算放下心来。
      昱哥的笑意渐渐退去。他看着梁丘音,说道:“如果你以后变心了,我第一个收拾你。”
      说完,他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李叔舀起一勺面糊,摊开在圆形鏊子上,流质的面糊很快凝固成一层薄饼。
      之后,他单手磕碎一个鸡蛋,另一只手拿煎饼耙子敲碎蛋液,均匀铺在薄饼之上。
      啪地一下,整张煎饼翻过来,再刷上甜面酱,香气顿时飘散开来。昱哥的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铲子像叠被似的叠起煎饼,装入油纸袋里。
      昱哥一把夺过来,也顾不上烫嘴,张开大口咬了下去,边嚼边嘶哈。
      “慢点吃!别烫着!”李叔又舀了一勺面糊。
      谈以明皱眉看着昱哥,似乎在替他疼。
      “下一个是小谈的!香菜葱花要吗?”
      “只要香菜。”
      “好嘞!之后再给弟弟做一张,等他洗完澡了再吃!”李叔又磕碎一个鸡蛋,转头问两人:“弟弟是不是也不吃葱花来着?”
      昱哥鼓着腮帮猛嚼,压根没听见。
      “对。”谈以明说。
      “好嘞!”
      昱哥的煎饼消失了大半,嚼速也慢下来,恢复了正常吃饭的模样。谈以明在旁喝一杯清水,随口问道:“昱哥在国外读什么专业?”
      “恋影日落。”他的嘴里含糊不清。
      谈以明凝眉思索。
      “……电影制作?”他猜。
      昱哥笑着点头,接着又咬了一口。
      谈以明的脸上刮过一阵奇妙的神色。
      “怎么,不像吗?”昱哥问。
      “有点意外,”谈以明放下杯子,“我以为会是商科那一类。”
      “你还真猜对了。”昱哥灌了两口可乐,“一开始我是打算学商科的,结果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整天算账、谈合同,哪有拍电影有意思。”
      “这跨度还挺大的。”
      昱哥叼着一根香菜梗,眉毛一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像正经读书的人?”
      “嗯,思维不受拘束。”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说我逻辑跳脱?”昱哥眯着眼睛问。
      谈以明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跳脱也算是一种夸。”
      “噗——”
      “来咯——”李叔端来一个盘子,放在谈以明面前。
      “谢谢李叔。”谈以明碰了一下煎饼边,还很烫。
      昱哥单手搭在谈以明肩上,乐得咯咯笑,“你可甭说我!你这思路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谈以明从边上撕下一条饼皮,放进嘴里。
      “说实话,我越来越觉得,那头倔驴有点配不上你。”昱哥直言道。
      “……他其实没那么倔。”
      “他还不倔?!”昱哥提出异议。
      他抹了一把嘴边,单手叉腰,“你根本想象不到他小时候有多倔!能把人气死!”
      谈以明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知道他不爱吃蔬菜吧?”昱哥问。
      “知道。”
      “知道为什么吗?”
      谈以明摇摇头。
      “因为蔬菜的形状不规整。”
      “他小时候只吃形状规整的东西?”
      “对。”
      两人对了个眼神,各自无奈地笑了笑。
      “还有,他小时候不爱穿短袖短裤。大夏天的,外头三十多度,俩脸蛋红得跟烙铁似的,还硬说自己不热!”
      昱哥继续滔滔不绝,“他从小就爱看书。不光爱看,口味还刁——必须色彩饱满、线条精致,图片和文字比例适当。你就说,有几本书能入得了他的眼?”
      谈以明心领神会地一笑,掰下一块薄脆。
      “有一回,他自己在书店选了一套精装书,天天捧着看,下楼玩的时候也带着看。结果有一回,书弄脏了,他直接说不要了!你说倔不倔?”
      谈以明一听,眉心微蹙,“他怎么会弄脏自己喜欢的书?”
      昱哥愣了一下,转而感慨道:“不愧是你。”
      接着,他回忆了片刻,缓缓道来:“那天,有个男孩抢他的书。等拿回来的时候,扉页已经脏了。”
      “他自己抢回来的吗?”
      昱哥摇头,“那个男孩比他高一个头,抢也没用。”
      “那……”
      “要我说,那男孩的脑瓜也不怎么灵光。抢了别人的东西,也不赶紧跑,结果当场就遭报应了。”
      昱哥看着谈以明的眼睛,“他跟在那男孩身后,一脚跺在人家膝盖窝上,男孩当场单腿跪地。”
      “然后呢?”
      “然后,他绕到男生面前,伸出一只手,说‘还给我’。”
      谈以明在脑海中想象这个画面。
      “你见过信徒跪拜教皇的场面吗?”昱哥问。
      “电影里见过。”
      昱哥冲他点点头。
      谈以明恍然领悟,心中不禁翻起一阵巨浪。
      待余波平息后,他问:“那时候他几岁?”
      “还没上小学呢。”
      谈以明更加震惊了。
      盘里的煎饼快要凉了。他端起来咬下一口。
      嚼了半天,他还是很在意,于是问道:“那个男孩没有再反击吗?”
      “有啊,拳头都抡起来了。”
      谈以明吸了口气,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当时离得不远,冲他吼了一嗓子,”昱哥的语气淡下去,“那龟孙一看见我,扔下书,撒腿就跑。”
      “最后,他说他不想要那本书了?”
      “嗯。”
      谈以明继续吃自己的煎饼,并且越吃越快。
      吃完最后一口,又喝了半杯水,他赶忙问:“家里有他小时候的照片吗?”
      “有,”昱哥跳下凳子,“你等着,我去找找。”
      就在这时,浴室门打开了。
      谈以明趁这功夫,小跑去梁丘音身边,仰起头,在他唇边轻啄一下。
      梁丘音一脸懵。
      “这呢!”昱哥声音先至,本人随后走出房门。
      他看见梁丘音的形象,立刻捂住眼睛,对着空气大喊:“卧槽你注意点儿!你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避嫌避嫌!”
      梁丘音瞥他一眼,回到自己房间里。
      谈以明接过照片一看,那是一张兄弟俩的合影。他端详了半天,恨不得魂穿进照片,一把搂住里面的小人。
      “李叔,再给我做个煎饼果子呗。”昱哥溜达着去厨房,找李叔聊天去了。
      谈以明拿着照片,走进梁丘音的卧室。
      “原来你小时候的发色更深一点。”谈以明说。
      他看了眼谈以明手中的东西,“嗯,瞳色也是。”
      谈以明一听,放下照片,双手捧起他的脸,近距离观察他的一对瞳孔。
      两人的呼吸离得很近。
      他在谈以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之后,他的手臂向后伸去,缓缓关上卧室门。

      填报志愿这天,谈以明和梁丘音一同返回学校,在计算机房里进行填写。
      提交完毕后,两人走在空旷的教学楼里。
      他们下到三楼,走到曾经高一的教室门口,驻足了很久。
      谈以明还记得高中开学第一天,梁丘音走进班门时的场景。
      许许多多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想抓却抓不住。
      他们走出教学楼,步伐很慢。
      走出大门之后,两人一同回望一眼,离开了这里。

      “给,”房东递过来两串钥匙,“下周就可以搬进来。租金从九月份开始算。”
      “谢谢。”谈以明接过钥匙。
      梁丘音站在窗边,观察从楼下步行至校门口的地形。谈以明走到他身边。
      “李叔给我回信了,他那边还是抽不开身。”梁丘音说。
      谈以明早有预料地一笑,“那正好。这边离市区那么远,就算他能安排开,路上来回也太不方便了。”
      “你家就在两条街开外,租房子也是我的主意,所以要按我的规矩来。”梁丘音转头直视谈以明,“你说不再请人做饭,我同意;但是钟点工必须请,哪怕是一个月一次。”
      “可以。”
      “每周最多开火三次。还有,不要让我看见你每天没完没了地做家务。我也是个有一定自理能力的人。”
      谈以明忍住笑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顺着梁丘音的视线望去。校门口挂着欢迎新生的红色横幅。
      “昱哥下午几点的飞机?”谈以明问。
      “五点多。我去送一下。”
      “我也去。”
      “好。”
      梁丘音瞧他一眼,“你最近好像跟他混得很熟。”
      “以他的性格,想不熟都难。”
      梁丘音的眉毛表达了动幅为两毫米的抗议。
      “这周末,我打算和家里人聊一聊。”谈以明的声音很柔。
      “聊什么?”
      他看向远方,“聊我们。”
      梁丘音一时语噎。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我家就在大学旁边,我却不回家住。”
      “其实你可以——”
      “不。”谈以明忽然很坚决,“这是我选择的地方。你也是我选择的人。没什么好犹豫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谈以明对他微笑,“交给我。”
      梁丘音轻轻点头。他的视线又飘去窗外,却没有真正在看。
      谈以明端详着他的神色,轻靠在他身旁,“你跟昱哥坦白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紧张。”
      梁丘音哼了一声,“他要是不同意,我还能揍他一顿。你能吗?”
      这话逗得谈以明直乐。
      他拉起梁丘音的手,轻快地说道:“以前和我爸打网球的时候,他很少赢过我。所以我觉得,我有一些胜算。”
      此等发言属实超出了梁丘音的预料。他轻轻挑眉,好奇地问:“你还有哪些胜算?给我讲讲。”
      “还有……对了,我家住一楼,大不了我跳窗户跑出来。还有,我自己攒了点积蓄,之后还打算做一些兼职。再说,我觉得我妈已经——”
      出声口被堵住。
      “可以了……”梁丘音在缝隙间轻声说。
      谈以明攥紧他的衣袖。
      过了许久,梁丘音松开他,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我想去校园里转一转。”
      “嗯……”
      谈以明几乎是被拽着走的。
      房门关上的时候,他整个人依然飘忽忽的。

      行李箱的把手上栓了一根白色行李条。箱子随履带拖至后方。昱哥手拿登机牌,推着小箱子走过来。
      “登机时间没变吗?”梁丘音问。
      昱哥低头看登机牌,“没有。”紧接着又大呼一声:“卧槽,又是这个登机口!”
      “怎么?”
      “他大爷的。上回我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老么远了!”
      “那要不要提前过安检?”梁丘音望向安检口。
      现在排队的人并不多。
      “稍安勿躁。”昱哥环视航站楼一圈,目光锁定在某处,“走,你俩再陪我吃碗牛肉面。”
      梁丘音和谈以明惊讶地对视一眼。
      出发前明明刚吃过午饭。
      “看什么?”昱哥颇为不解,“上刑之前还得吃顿好的呢!走!”说完便一甩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两人只好跟在后面。
      走进二楼的店里,三人挑了个能俯瞰整个一楼的位置。
      “你俩吃不?”他放下菜单,问道。
      “不吃。”梁丘音说。
      谈以明看了眼饮品单,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这个。”
      “行,先点这些。”
      服务员走后,昱哥睨了梁丘音一眼,“这不吃那不吃,也不知道你这身高是从哪长出来的。”
      “算我偷你的,行不行?”梁丘音没好气地说。
      昱哥拍拍谈以明,“他平常也这么怼你吗?”
      “偶尔。”
      “不是吧?”昱哥睁大双眼,“你都这脾气了,他还怼你?”
      谈以明但笑不语。
      梁丘音双臂抱胸,眼神挑衅地瞪着昱哥,颇有“你再说一句试试”的架势。
      昱哥全然不理。他喝了口水,问谈以明:“你们那房子搞定没?”
      “上午刚拿到钥匙,下周就能搬进去。”
      “最后选了个啥户型?”
      “两室一厅。”
      “嗯。挺好,”昱哥点点头,“你自己家离得也近,要是受委屈了还有地方去。”
      梁丘音已经处在炸毛的边缘。正巧这时服务员来上菜。
      一看见食物,昱哥的脑子里便没有其他。
      谈以明尝了一口自己点的饮品,递给梁丘音,“挺好喝的,尝尝吗?”
      梁丘音捏住吸管,也尝了一口。
      他的眼神也随之沉静下来。
      大厅里响起广播,伴随着昱哥吸溜吸溜的声音。
      梁丘音手搭栏杆,俯瞰一楼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喜欢机场里的味道。
      “我回来之前,去网站上看了一眼。”昱哥咽下最后一口,“妈又发表新论文了。”
      “我看见了。”梁丘音说。
      昱哥从碗底捞起半根碎面条,“我都大三了,点开论文一看,只认识介词。”
      梁丘音忍不住笑了。
      “明年春季学期,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啊?”昱哥不明所以,“春季学期怎么了?”
      “研究所的官网上说,她们明年春季学期要去你们大学做交流讲座。”
      “啊?!”昱哥的筷子都掉了。
      梁丘音冷冷地问:“你除了看介词,别的都不看吗?”
      昱哥连回怼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碗里漂浮的香菜,过了好半晌,才神情恍惚地问:“她们是一整个团队吧。像我们这种臭学生……在那种场合能见得着人家吗?”
      “想见的话,总能见到。”
      昱哥一怔,然后缓缓点头。
      梁丘音在桌下拉起谈以明的手,又喝了一口桌上的饮料。
      “那……如果见到的话,问起你来,你想让我怎么说?”昱哥竟然怯怯的。
      “我的情况你都知道。”
      昱哥又拿眼神点了点谈以明。
      “你随意。”梁丘音淡然得很,“不好意思开口的话,以后我自己说。”
      “得了吧,”昱哥拿纸巾抹了把嘴,“我可不想捞个包庇罪。”他抬手招呼服务员。
      梁丘音发觉谈以明的手指在不自觉地缩紧,便笑着问:“你怎么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服务员走近。
      “买单。”昱哥朝梁丘音打了个响指,手一比划:你来。
      梁丘音不情不愿地掏出钱包。
      “你别紧张,”昱哥趁这功夫安慰谈以明,“哥肯定给你夸到天上去。”
      谈以明只垂眸浅笑。
      等梁丘音结完账,昱哥站起来滑动行李箱,“走着。”而后率先朝门口走去。
      另外两人在后面,一前一后踏上扶梯。
      梁丘音在谈以明耳边轻声说:“等以后要见面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
      “嗯。”
      三人来到安检口,昱哥回头说:“就到这吧。”
      “一切顺利,昱哥。”谈以明对他说。
      “看好你的行李。”梁丘音说。
      “啧,还是咱们小明同学贴心。”
      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谈以明竟一时有些怀念。
      “走了。”
      昱哥转过身,向后面挥挥手,拖起箱子往里走去。
      两人没有留太久。当后面排队的人挡住昱哥时,他们便转身离去。

      梁丘昱过完安检,望着遥不可及的登机口,脚下忽然涌上一股乏劲儿。他懒得走了,于是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
      工作人员驾驶电动摆渡车缓慢经过,瞅了一眼这个堵在道中央的人。
      梁丘昱冲他扯扯嘴角,举起手中的登机牌,“大哥,这个登机口怎么走啊?”
      工作人员停下车,看了眼他的登机牌,“往前一直走就到了。”他指向前方。
      “要走多久啊?能赶上我登机吗?”
      “来得及,不过得走快点儿。”
      梁丘昱叹了口气,“行吧,我慢慢走。”他作势起身,“谢了啊大哥。嘶——”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着他。
      梁丘昱一步一个趔趄,干笑两声说道:“上周刚拆完石膏,不大方便。”
      “早说啊!”工作人员急忙下车,拎起他的行李箱放入后栏,“上来吧!我送你去。”
      梁丘昱手扶车座,艰难地爬上车,“谢谢啊。”
      车速不快,楼里的微风吹得人很舒服。梁丘昱看着被甩在身后的步行旅客,心中不要太爽。
      “你那个登机口啊,是最远的一个。你要是自己走过去,一准误机!”工作人员说道。
      “哎哟,那可真是谢谢您了。”梁丘昱很有诚意。
      摆渡车匀速向前行驶。
      巨大的玻璃墙外,飞机在缓慢滑行。更远处,天边已经染上一抹淡淡的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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