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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谈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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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片小区是城区最早的一批商业楼,楼层比不过十几年来陆续新建的顶级名府,十楼已是整栋楼的顶端,基础设施陈旧,并没有电梯。
长居在此的多半是年过半百的长辈,在这渡过了酸甜苦辣的整个人生,有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再者,是离家漂泊在穗的租客,租金便宜,地段不差,是个可观的落脚地。
胜在环境清幽,邻里和睦,是茫茫大城市中的一片小绿洲。
门没闩紧,夏卓希径直往里走,身后向景研停在玄关处换鞋。换好后拎着一双浅蓝色拖鞋张望着把人喊回来,抬眼间夏卓希已经窜去厨房。
“妈!做什么好吃的?”
夏卓希嬉皮笑脸凑前亲陈雪女士一口,可惜人不买账,左右闪躲开,他不甘心,非要把自己的吻献出去才行。
下一秒,陈雪拿汤勺将他打出去,状似嫌弃:“行开,唔好阻住地球转!”
算打完招呼,夏卓希美滋滋瘫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坐等开饭,闭眼哼哼小曲,身心全然放松。
一周罚站结束,回归到温暖的家,别提有多舒服。
忽然感到脚上一轻,一双浅蓝色拖鞋插在脚趾上,十分滑稽。
他微微睁开眼,向景研已经帮他把鞋换下,将鞋放回到玄关的柜子。
向景研一向规矩多,喜欢在生活中较真,进屋必须换鞋,厨房用具严格按顺序分类放好,垃圾不能隔夜,购物小票不能随意乱扔,等,麻烦事很多。
甚至于在别人家里,同样习惯这么做。
照陈雪女士的话说,是个顾家的乖孩子,以后取了老婆不知多幸福。不像夏卓希,懒得跟头猪似的,只会混吃等死,
那便混吃等死好了,夏卓希懒懒地,声音拖长:“小研子,去给本宫倒杯茶来。”
向景研:“自己去。”
拒绝得过于果断,夏卓希啊了一声,对他表示抗议,“怎么这样,你不是本宫的贴心小棉袄了么,都帮本宫换鞋了,倒杯水会死?”
向景研不理会他的要求,走进厨房帮忙,没忘损他两句:“那是因为你身上太臭,我怀疑你踩狗屎了。”
“喂!”
夏卓希目光随着向景研在他家厨房进进出出,陈雪没有拿汤勺打他,满目慈爱,一种近似乎讨好的关切溢出来。
到底谁是亲儿子啊。
“倒不倒。”
待向景研路过面前,往他小腿处踢了脚。
“倒你个死人头,皇帝儿子吗你现在是?”陈雪端菜搁在饭桌上,看自家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天对着向景研颐指气使,倏忽间让她想起了她所任教的初中生,那群上天窜地还未教化成功的化骨龙。
不过她心底隐隐骄傲儿子与旁人不同,继承了他那死鬼老爹来自川渝细腻白皙的肤质,在她骨骼利落分明的基因中和下,放养了二十年的瘦小子,出落成抽条挺拔的英俊少年,一点儿也没长歪。
陈雪喊住去茶几拿水的向景研,一掌拍在儿子的头上:“口渴就喝汤,快起来洗手吃饭。”
家常四菜一汤,重点在汤上。
陈雪是中学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外加一个九年级级长的身份,平时住教师公寓,不回家。但她每周例行公事一样,在忙也腾出几个小时回家熬一煲靓汤,主要抽空见一面儿子。
盯着他们俩把一碗汤喝完,直到一滴不剩,她去厨房又盛了两碗出来,嘱咐他们喝多点。
“阿研,你也喝多点,我做饭的手势一般,熬汤就厉害了,外面喝不到。”
向景研:“嗯,谢谢陈姨。”
夏卓希猛吸一口,嘀咕道:“学校也有啊,食堂里每天不重样。”
“学校能和你妈做的比?”
陈雪做好了儿子嘴贫,说反正就一汤汤水水能喝饱,哪喝得出来好不好之类令人伤心到天平洋的发言。
没想到,夏卓希龇牙咧嘴一笑。
“那当然比不了,老妈你做的最好。”末了补充了一句:“好好喝,最好喝。”
实属让人有些鸡皮疙瘩,夏卓希平时最烦陈雪让他喝汤,何曾这么嘴乖。这个周末约同学去玩,几次三番表示自己绝对不回家吃饭,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答应的。
陈雪想起了刚刚飞扑过来那个吻,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一笑。
“死咯,发春咯。莫不是在外面交了女朋友?”
痴线。
夏卓希勾起的嘴角缓缓压下,朝陈雪翻了白眼,默默低头扒饭。
儿子没反驳,那就是有戏,她饶有兴致地问:“啊,不是女朋友,那是心上人咯?哦~我知道了,难怪有家都不想回,原来是着急和女孩子出去约会。”
陈女士越分析越起劲,平日在学校负责里抓纪律抓早恋,人人惧怕,母老虎当了几十年,校规校训倒背如流,关乎于夏卓希的教导规训甚至比一般学生更加严格。
在上大学之后,那股吃人的劲缓下来,反倒生出了另一种期待。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从小形影不离,吃饭拉屎都需要一起。你还似只鹌鹑样,不肯一个人睡,十岁了因为半夜不敢上厕所尿床……怎么自己去玩不带阿研,别装了,绝对有问题。”
“……”
“向景研也尿床,偷偷尿不告诉别人而已!”
每次都拿尿床说事,他明明记得十岁的时候向景研告诉自己他也尿过很多次床。
“现在不是说屎尿屁的事,快从实招来。”
又岔开话题,陈雪知道从儿子嘴巴里问不出什么,她转头问向景研。
“阿研,是不是?希希什么都跟你说,快告诉我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夏卓希的耳垂肉眼可见变红,故作镇定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一道视线弥留在半空,穿过半张方桌的距离,如有实质地落在身上,他感到脸颊发热,霎时抬头望去。
两个人的目光相接一秒,随后向景研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淡淡咧开一个微笑。
“嗯。”
夏卓希差点噎住,满腹疑问,心想大兄弟居然在他跟前造谣?
向景研放下筷子,拿纸巾接住他满嘴的油,反问道:
“没谈吗?”
“你说呢?!”
“提前一个月开始开始规划出行,不用人叫把一切装备准备好,平时拖拖拉拉,今日急到差点扑街……”
“还有今天那个样,笑到见牙不见眼。” 陈雪女士冷不丁补充,眉目间确是含笑,显然巴不得是真的,有个女孩等待和儿子来一场浓情蜜意的约会。
夏卓希冤枉:“臣妾生性爱笑啊。”
“今天笑得特别骚。”陈雪说。
多嘴。
当然是有事瞒着不能解释,在今天也算得知自己究竟如何藏不住事了,他一面紧张着假意出游的事情会不会被拆穿,一面注意自己言行举止哪里过于反常,顾此失彼,总归出纰漏。
迎上老妈和向景研的两面夹击,心里隐隐焦灼,十句话半句都回答不上,不像平日里喋喋不休的话痨人设。
向景研:“改人设了?今天走稳重路线?”
“.…..”
桌底下他踹了向景研一脚,夹块排骨扔进碗里,郑重道:“吃你的饭!”
越是避开,无端的猜想越是如有实质般落地成真。
陈雪干脆坐实答案,打趣道:“怕羞什么?我儿子长得这么靓,有女孩子一起约会多正常。谈恋爱就大大方方的。你一个成年大学生,还怕阿妈说你祸害姑娘,不务正业么?”
话开了闸口,便收不回去,陈雪言语中是少见的雀跃。
“诶?你知道吧,米铺香婶他儿子大你两岁而已,小孙子都有了。成天在楼下溜达,又肥又白……”
他妈的心思直接写脸上了。
小时候耳提面命不准让他和女同学靠近,现在赶鸭子上架无异于考试临时抱佛脚。
夏卓希自然不买账,没等他反驳,向景研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出口帮他解围:“阿希从小没女生追,心智不够成熟,还不懂得照顾女生,要给他时间慢慢来。”
“.…..”
有你这么戳人心窝的吗!
他和向景研小学中学高中直升,几乎都在同一个班。向景研成绩名列前茅,帅的一批,性格高冷沉默,特别是在初中狗都嫌的年纪,在男生堆里是只鹤。
女生暗地里传给他的粉色小纸条一堆。
夏卓希长得也帅,但或许有着级长儿子的头衔,性格讨喜,最多课间嬉笑打闹一番,任何有关暧昧的传闻是没他份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竟只是掉尾的旁观者,至于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谈论起少年时代超出朋友间的情谊与蠢蠢欲动的暗恋,他没法跟任何人共情,继而无话可讲。
每每回想起来,都痛心疾首。
“啊,这样。”陈雪有一丝失落,话不无道理,仍不甘心问:“真的?那你没女朋友?”
“额。”
真没有,不过夏卓希哪能任由向景研赤裸裸编排他的糗事,心一横,就且认下:“有没有今晚不就去谈了吗!”
说完,飞快地瞥了向景研一眼,脸颊以火烧般的速度飞快涨红。
他很少撒谎,于是将心虚湮没在开怀大笑中。陈雪和他打趣,说下回要带回家见见,夏卓希心不跳脸不红地骂一句神经,谈恋爱哪有这么急见家长的,又不是赶着去见阎王。
话赶话,扯了许多未来的事,继而讲到结婚生孩子,夏卓希骂完一句痴线,后知后觉惊讶自己扯谎的功夫变得如此顺摊,大概应下莫须有的事,反而轻松了许多。
想到向景研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一个蠢冬瓜,笨蛋学神,背法条背傻了吧,也是,怪他演技太好。
今晚吓他一跳。
想着想着,夏卓希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的笑触人心弦,从无例外。
向景研看着桌前的他眉目飞扬,嘴巴嚼着肉,鼓鼓囊囊似只仓鼠,觉得好可爱,慢慢舒开眉头,跟着一起笑了。
没人知道他心中某种温暖的东西在一点点冷却,如同握住的沙慢慢离开手心掌控,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平静。
夏卓希只是存在就让人开心。
向景研无比珍惜有他伴随长大,参与他每一个瞬间。
小学乖巧到中学调皮,再慢慢成长为有主见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小大人,以后还能学会照顾别人,承当作为避风港的责任,他一直在美好的康庄大道上前行,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