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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掉进陷阱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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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河酒店矗立在旧城区与新金融区的交界,像一枚被雨水磨亮的银针。外墙全是深灰色的智能玻璃,此刻映着城市万千灯火,却又把里面的一切藏得严严实实。大堂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像无人值守的博物馆。
冬走进旋转门时,感应系统自动收起他的伞,甩干水珠,再递回他手里。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没有一句多余的提示音。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张房卡——塑料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电梯直达27楼,没有停顿。门一开,走廊铺着深色吸音地毯,脚步声被吞得干干净净。两侧墙面嵌着窄长的光带,像一条被拉直的血管,脉搏般缓慢地明灭。
2706在走廊尽头。
冬站在门前两秒,没有敲门。房卡直接贴上感应区。
“滴——”
门锁轻响,自动滑开。
房间没开主灯,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暖黄的光圈落在吧台区。落地窗外,雨幕垂落,把城市灯火切成无数碎块。空气里飘着一股极淡的铃兰香,混在酒店空调的冷气里,若有若无。
吧台边有一张高脚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是她。
那名机车猫女。
她背对门口,侧身坐在高脚椅上,一条腿自然垂下,另一条腿屈起,单膝被双手环抱。胸口贴近膝盖,整个人蜷得小小的,像一团安静的影子。黑色衣服很单薄——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袖T恤,领口微微滑落,露出锁骨一线,袖子长到盖住手背,只露出一截指尖。裤子也是黑的,贴身却不紧绷,像夜色本身。
高马尾散开了,长发披在肩后,发尾垂到椅背下方。刘海遮住半边脸,看不见表情。
那对猫耳也没竖着,软软地贴在发间,偶尔被窗外的风声惊动,才轻轻抖一下。
尾巴收得很严实,完全看不见。
整个姿态安静得过分,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画,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和雨夜街头那个骑重机、痞气十足的骑手,完全是两个人。
他没动。
半晌,她先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被雨夜浸透的沙哑:
“进来吧,老登。门会自己关,别杵那儿跟门神似的。”
冬走进去。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他没坐,站在地毯边缘,视线死死钉在她身上:“柚子呢。”
她终于动了。
慢慢把腿放下来,高脚椅转了半圈,正面对着他。
金色竖瞳在灯下亮得过分,却因为刘海的遮挡,看起来雾蒙蒙的,像隔了一层水汽。脸色很白,唇色淡,嘴角却挂着那副熟悉的痞笑,露出一点尖牙。
冬的呼吸在房间里显得格外重。
“柚子呢。”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
她没立刻答,只是慢慢从高脚椅上滑下来,赤脚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单薄的黑色T恤下摆垂到大腿中段,领口又滑落了一点,她也没管,只是抬手把散开的刘海往耳后拨了拨。
动作很慢,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急什么,老登。”她声音还是沙哑的,带着那点不耐烦的尾音,“先喝口东西?”
她转到吧台内侧,背对他弯腰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水,瓶身立刻起雾。动作间,T恤下摆微微上移,露出一截极细的腰线,苍白得像从未见过太阳。
冬的视线不由自主跟过去,又立刻移开,喉结动了动。
她把水瓶放在吧台上,推到他面前,自己却没拿,双手撑在台面,身体微微前倾,胸口几乎贴到膝盖的高度——虽然现在没抱膝,但姿势依旧蜷着,像在把自己缩得更小。
“你女儿……”她终于开口,声音低下来,尾音有点抖,“我没骗你,她真的被带走了。”
冬往前走了一步,手撑在吧台边缘:“谁带走的。琊?Sora?你们到底要什么。”
她没退,抬头看他,金色眼睛雾得更重,像要哭,却嘴角还挂着笑。
“要什么……”她轻声重复,声音忽然软得过分,“老登,你猜呢?”
下一秒,她的表情变了。
笑意一下子收干净,眼睛里的雾气散开,露出一种冷而尖锐的光。嘴角重新勾起,却不再是痞笑,而是带着恶意的弧度。
她身体往后微微一仰,单薄的T恤领口因为动作滑得更低,锁骨和肩线暴露在灯光下,脆弱得像一碰就碎。
同时,她右手的指尖在吧台下快速点了三下——极轻的动作,像是无意碰到的某个感应区。
“救命——”她突然开口,声音拔高,却带着哭腔,柔弱得让人心惊,“你别过来!别碰我!”
冬愣在原地。
她已经退到墙角,背贴着落地窗,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团,肩膀微微发抖。猫耳往后压得平平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您……您别这样,我只是想帮您……”她声音发颤,尾音破碎,“我真的知道您女儿在哪儿,您别……别逼我……”
冬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刷地沉下去:“你在干什么。”
门外的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房门被从外面刷开。
两个穿酒店安保制服的人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悬浮式的监控球,红灯疯狂闪烁。
“接到客人求救信号!”其中一个安保声音冷硬,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电击器上,“先生,请立即后退!双手举起!”
另一个安保直接走到猫女身边,脱下外套披到她肩上,动作熟练:“小姐,您没事吧?我们已经记录了全过程。”
猫女缩在那人身后,肩膀还在抖,只露出一只金色眼睛,从刘海缝隙里看冬,嘴角却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悄悄勾起一个极小的、得逞的笑。
冬站在原地,手慢慢攥紧。
监控球的红灯对着他一闪一闪,空气里隐约传来系统提示音:
【异常事件记录中……涉嫌性骚扰……身份核实……冬先生,请配合调查。】
他终于明白。
这一切,都是局。
从雨夜街头的机车,到那张房卡,到这间2706。
她把他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他在酒店监控下,成为一个“骚扰未成年模样少女”的嫌疑人。
为了让他彻底闭嘴。
雨声还在窗外敲着,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猫女把脸埋进披来的外套里,肩膀抖得更厉害,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
只有那只露出来的金色眼睛,亮得像刀。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稠密,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
冬站在原地,手指在身侧攥得发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是这样的”“她是骗子”“我女儿真的失踪了”——但话到嘴边,只剩干涩的喉音。
安保已经上前,一个架住他胳膊,动作熟练得像机器。电击器在腰间亮了一下冷光,没拔出来,只是提醒。
“先生,请配合。”安保的声音公式化,没起伏,“监控已经记录一切,您有权保持沉默。”
猫女缩在墙角,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金色眼睛,泪光闪闪。肩膀还在抖。
冬的视线钉在她身上,胸口火烧一样:“你……”
话没说完,就被安保往外带。悬浮监控球跟在旁边,红灯一闪一闪,像无数只冷眼。
走廊的地毯吞掉所有脚步声。只有他的呼吸,重得像铅。
电梯门开,又合。
大堂的灯光亮得刺眼,暖黄,却冷得让人发寒。
冬被架着往侧门走——那是酒店的“后勤通道”,不走正门,避免“影响其他客人”。
旋转门在视线里晃了一下,外头的雨声隐约传进来。
就在侧门前,他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那人从正门进来,撑着一把黑伞,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大理石地上砸出细小的圈。深灰色风衣,领子立着,长发垂到肩,遮住了侧脸。只露出一截下颌线。
擦肩的那一瞬,冬条件反射地转头。
那人没看他,甚至没侧头,只是径直往前走,步伐不紧不慢,像散步。
冬的视线死死钉在那背影上——风衣下摆在灯光下微微荡开,发尾泛着一丝不自然的银蓝光泽,像混了什么金属纤维。
心口猛地一沉。
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从脊背爬上来。
“等等……”他低声喃喃,声音被安保的脚步盖住。
安保没停,手臂一紧,把他往侧门推。
“走吧,先生。”安保的声音还是那副公式化,“车在外面。”
侧门滑开,雨声一下子灌进来,冷风夹着水珠扑在脸上。
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已经走到前台前,伞收起,放在一旁。水珠在地面晕开。他低头对前台说什么,声音低得听不见,只剩背影挺直,长发垂落,像一幅静止的画。
然后,门在他身后关上。
雨幕吞没了一切。
——
前台的年轻男子抬起头,看见站在面前的人。
深灰风衣,长发微湿,灰蓝色的眼睛在刘海阴影下亮得像冰。
“您好,”前台男子公式化地笑,“需要帮忙吗?琊先生”
那人——琊——把一张房卡推到台面,指尖修长。
“2706,”他声音低而清晰,“退房。”
男子眨了眨眼,刷卡,调出记录。
“已经……有人退了?”他喃喃,系统显示房间空置,求救事件已处理,客人“安全离开”。
琊没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嘴角弧度礼貌而克制,没到眼底。
“谢谢。”
他转身,伞重新撑开,往旋转门走。
大堂的灯光落在他背影上,拉得很长。
没人注意到他进来,也没人记得他离开。
只有雨声,还在门外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