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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拘留所的灯光是那种永不熄灭的白,亮得让人眼睛发疼,却又冷得像冰窖。冬坐在审讯室的金属椅上,手腕被铐在桌沿,冰凉的触感一直传到骨头里。
      对面坐着两个警员,一个年轻,一个年长。年轻那个在平板上刷记录,年长那个把一叠打印的监控截图推到他面前。
      “冬先生,”年长警员声音公式化,像在念脚本,“昨晚22:47,澜河酒店2706房间,您对一名未成年少女实施性骚扰。酒店求救系统触发,安保及时介入。全过程有完整监控。”
      截图上,猫女蜷在墙角,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冬的身体影子投在画面里,看起来确实像在“逼近”。
      冬的嗓子干得发火:“不是那样的。她是骗子。她有猫耳、尾巴,她不是人……她把我引到那儿,就是为了——”
      年轻警员抬眼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点怜悯,又很快低下头,继续敲键盘。
      “冬先生,”年长那个打断他,“我们理解您现在情绪不稳定。但监控不会撒谎。少女已经做了笔录,她说您用‘找女儿’为借口,把她约到酒店。”
      冬的胸口像被什么重物砸中:“我女儿真的失踪了!一周前,被一个巨型花苞……你们有记录,我报过七次案!”
      年长警员叹了口气,把另一份文件推过来——那是冬之前报警的回执,上面盖着“失踪案,暂无线索”的章。
      “冬先生,”他声音低下来,“我们查过了。您女儿冬柚子小姐,目前登记为‘离家出走’。没有目击者,没有挣扎痕迹,没有第三方介入。”
      “至于您说的‘巨型花苞’……”他顿了顿,和年轻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化验结果只有铃兰根茎分泌物。可能是……幻觉。”
      冬死死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年轻警员合上平板:“根据系统评估,您目前情绪波动严重,涉嫌性骚扰未成年人。我们将办理行政拘留,十五日。期间会安排心理评估。”
      冬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你们……真的相信监控?她是故意的!她不是普通少女,她——”
      “够了。”年长警员站起来,挥手叫来外面的安保,“带下去。”
      手铐“咔嗒”一声响,冬被拉起来。走廊的灯光一盏接一盏掠过,像无数冷眼。
      拘留室是单人间,铁床、马桶、墙上一台嵌壁电视,永远调在新闻频道。门“砰”地关上,锁死。
      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中午,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先是隐约的喧哗声,从远处传进来,像人群聚集。又过了半小时,声音更大了——口号整齐,喇叭扩音,脚步踩在地上,像潮水涌动。
      冬坐起来,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铁门上。
      “严惩变态!”
      “冬某滚出来!”
      一声接一声,带着扩音器的回响,从拘留所外墙外传进来。夹杂着警笛,拉得老长,像在驱散,又像在护航。
      冬的心沉到底。
      外面……是冲着他来的。
      意外的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午饭时间,看守把门打开,让他去公共区领餐。拘留所的公共区是个大通铺间,二十多个人,三三两两坐着,或躺或靠。空气里混着烟味、汗味、饭菜味。
      冬端着餐盘走进去时,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过来。
      一个光头大汉,胳膊上纹着龙,盯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往下扯,满是厌恶。
      旁边几个小年轻,低声嘀咕,却故意说得够大:“就是这老东西?骚扰小姑娘?”
      “新闻上说的那个,猫耳少女……啧,兽性大发啊。”
      一个瘦老头吐了口痰,往地上:“人渣。”
      没人上前动手,但眼神像刀子,一刀一刀往他身上扎。愤怒、鄙视、恶心,全写在脸上。
      冬低头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饭菜是冷的米饭加咸菜,他机械地往嘴里扒,拉都拉不住。
      有人从身后走过,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餐盘里的汤洒出来,溅到裤腿。
      “哎哟,对不起啊。”那人阴阳怪气地说,周围几个人低低笑起来。
      冬没抬头,没说话。
      只有胸口,像被火烧,又像被冰堵。
      回到单间后,他瘫在床上。
      墙上的电视还在播新闻。
      画面切入时,他整个人僵住。
      大标题,红底白字:
      【震惊!失踪少女父亲酒店骚扰神秘未成年少女,警方及时介入】
      主播声音激动,却带着职业化的义愤:“昨晚,本市澜河酒店发生一起恶性性骚扰事件。嫌疑人冬某,35岁,其女儿一周前失踪后,他竟以‘寻女’为借口,将一名神秘未成年少女约至酒店房间,实施不当行为。幸亏酒店智能求救系统触发,安保迅速控制局面。目前,嫌疑人已被拘留,案件引发全城关注。”
      画面切到酒店监控截图:猫女蜷在墙角,哭得梨花带雨(刘海遮眼,看不清脸,但那单薄身形、惨白脸色,脆弱得让人心碎)。冬的影子投在她身上,看起来狰狞可怖。
      接着是猫女的采访——显然是事后补拍。她裹着毯子,坐在酒店大堂沙发,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
      “我……我只是想帮他。他在雨里看起来很可怜,说在找女儿……我就信了。结果他一进房间,就……就靠近我,我好怕……幸好酒店系统救了我……”
      镜头给她特写:眼睛红肿,金色瞳孔雾蒙蒙的,像受惊的小动物。猫耳压得平平的(新闻没打码,直接露出来,却配字幕“特殊妆容少女”)。
      主播解说:“受害少女年仅十六七岁,外貌特殊,目前身份保密。她勇敢站出来,指证嫌疑人。事件曝光后,市民自发聚集在拘留所外,要求严惩。”
      画面切到拘留所外:大批路人举牌“严惩变态”“保护未成年人”,有人怒吼“冬某出来!”,镜头扫过愤怒的脸,一张接一张,像火海。
      热度爆炸——屏幕右上角,实时热搜第一:#酒店骚扰未成年猫耳少女#,阅读量已破亿。
      评论区弹幕刷屏:“这种人渣怎么还有脸找女儿?”“失踪案八成是他自己干的!”“严惩!枪毙!”
      冬站在电视前,手指攥紧床沿,指节发白。
      他的名字、脸、职业、住址,全被扒得干干净净。女儿失踪的事被一笔带过,成了“嫌疑人转移视线”的证据。
      电视里,猫女最后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只是希望……这种事别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镜头拉远,她把脸埋进毯子,肩膀抖啊抖。
      冬的膝盖一软,慢慢滑坐在地。
      外面,口号声又一波涌来:
      “冬某出来!”
      “严惩不贷!”
      声音穿过墙,像无数把锤子,砸在他身上。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冷白,冷白。

      ——

      拘留所外的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没停过。地面水洼连成一片,反射着抗议者的手机灯光,像无数碎裂的镜子。人群不算多,却很顽强——几十个人举着自制牌子,喇叭声此起彼伏,口号喊得整齐,又带着雨水浸透的沙哑。
      “严惩变态!”
      “保护未成年人!”
      声音在高墙与雨幕间来回撞,闷得发慌。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加入了人群。
      深灰风衣,长发微湿,领子立着,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他撑着一把黑伞,伞沿低垂,水珠一串串砸进水洼,没人多看他一眼。
      他走到人群边缘,靠近一个正用大喇叭喊口号的中年男人。那人嗓子都哑了,脸涨得通红,喇叭里的话带着电流杂音。
      琊停在他身边,声音低低的,像雨声里的一缕风: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发生什么事了?这麼多人。”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个斯文人,气势稍缓,把喇叭放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你不知道?”他声音压低,却掩不住激动,“昨天晚上!有个叫冬某的中年男人,在澜河酒店骚扰一个未成年小姑娘!那姑娘看着就十六七岁,长得还……挺特别的,猫耳那种。监控全拍下来了,新闻都爆了!”
      他越说越气,喇叭又举起来:“这人渣还有个失踪的女儿,八成是他自己藏起来的!这种人就该枪毙!”
      周围几个人附和,口号又起。
      琊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灰蓝色的眼睛在伞影下亮了一下,像在确认什么。他又问了两句细节——“那姑娘没事吧?”“警方抓得快吗?”——对方答得热火朝天,唾沫星子混着雨点飞。
      琊听够了。
      他把伞往前一撑,转身离开人群。背影挺直,长发被风吹得微微荡开,没人记得他来过,也没人注意到他走。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悬浮轿车,车身低调,玻璃深黑,像一块融进雨幕的影子。
      车门无声滑开,他坐进后排。
      车内很安静,空调送着暖风,带着淡淡的铃兰香。
      驾驶座是个年轻助理,西装笔挺,平板放在膝上。副驾驶坐着猫女。
      她没穿机车服,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帽兜拉起,刘海遮了半边脸。双手抱膝,整个人蜷在座位里,安静得像没存在。猫耳软软贴着,尾巴收在卫衣下,只偶尔从下摆露出一截尾尖,轻轻晃一下。
      琊关上门,伞收好放在脚边。
      “媒体那边?”他问,声音低而清晰。
      助理立刻调出平板,全息屏亮起,一排排数据和新闻截图:
      “正在高速发酵,先生。热搜稳居第一,阅读量破千万。评论区引导得很成功,九成以上要求严惩。Sora的舆情AI已经介入,自动刷负面,压制质疑声。效果……非常好。”
      琊微微颔首,指尖在膝盖上敲了一下。
      “起诉进展?”
      “检察系统已经走绿色通道,”助理继续说,“酒店监控、少女笔录、情绪评估报告,全链条证据。明天就能正式批捕。十五日拘留直接转刑事,量刑建议至少五年。冬某的社交账号全被封,家人联系人自动屏蔽。他现在……彻底孤立了。”
      琊听着,没表情。灰蓝眼睛看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滑出长长的线。
      “好。”他简短地说,“一切按计划。”
      助理关掉屏幕,车内又安静下来。
      琊侧头,看向副驾驶的猫女。
      “到时候,”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就看你的发挥了。”
      猫女没回答。
      她把脸转向车窗,帽兜阴影里,金色竖瞳雾蒙蒙的,像隔了一层水汽。肩膀微微耸着,像在冷,又像在藏什么。
      雨声敲在车顶,密密麻麻。
      车缓缓启动,悬浮引擎几乎没声,滑进雨幕,像一条黑色的鱼。
      过了很久,猫女才浅浅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盖住:
      “晚上……我要出去兜兜风。”
      琊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
      “可以。”他说,“别太晚。”
      猫女没再说话。
      车灯在雨里拉出两道长长的光,拐进更深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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