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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河畔星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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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在大地上，德墨忒尔城的天空澄澈得没有一片云敢于遮挡这光芒。
牧奚辰躺在河边柔软的草地上，望着那片过于明亮的蔚蓝，墨绿色的眼眸清澈明亮。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大魔法师’吗？又在对着天空做梦啦？”略带讥讽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牧奚辰撇了撇嘴，不用抬头他也能知道是谁。
卡尔·霍夫曼，村治安官的儿子，比他大两岁，去年在基础魔法测试中展现了不错的地元素亲和力，如今已是村里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听说你要去考那个什么……麦奇克斯学院？”卡尔故意拖长了语调，“用你那套‘星光闪闪’的把戏？”他学着牧奚辰小时候展示魔法时的手势，夸张地比划着，引得同伴低声笑起来。
牧奚辰坐起身，拍了拍粘在亚麻衬衫上的草屑，嘴角扬起惯常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对啊，卡尔。说不定等我学成回来，就能用星光帮你晚上走路照明，省得你老在酒馆喝多了摔进沟里。”
围观的一个少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在卡尔瞪视下赶紧憋住。
卡尔的脸色沉了沉。去年丰收祭的夜晚，他确实在从“橡木桶”酒馆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这事儿被笑了好几个月。
“哼，随你怎么说。”卡尔往前走了两步，咄咄逼人。
牧奚辰仿佛没看见眼前多出来的那道阴影，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手臂举过头顶，舒服地眯起眼，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
卡尔见他这副全然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感觉自己是一拳砸进了软棉花里，那股蓄起来的、准备迎接争吵或辩解的气势，忽然就泄了个干净。
他张了张嘴，准备好的下一句讥讽硬是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憋得耳根微微发红，半晌才恶狠狠地说道：
“我劝你想清楚，牧奚辰。外面那些法师老爷们见过的奇能异士多了去了，你这点小把戏......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别到时候哭着回来，说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的‘怪把戏’。”
牧奚辰一贯挂着的笑容在卡尔话音落下的瞬间微微凝固。
在这座被大地女神眷顾的农业大都，稳定、务实、遵循传统才是美德。任何试图打破边界的行为，都会让那些从未离开过这片沃土的人们感到不安。
而他与父亲，从一开始就是“边界之外”的存在。
“谢谢关心。”牧奚辰垂眼盯着地面，踢了一脚地上莫须有的石头，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脸上又恢复了自然的笑，“我会记住的。”
卡尔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哼了一声，带着同伴转身离开。
牧奚辰收了脸上的笑颜，墨绿色的眼眸暗了一瞬，弯腰拾起地上那片榉树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脉。
叶缘已经开始泛黄，秋天要来了。
穿过村庄中心时，那种熟悉的、微妙的注视感又笼罩了他。
牧奚辰保持着匀速的步伐，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屋舍间，不时对那些目光点头致意。
大多数村民会回以略显局促的笑容，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十几年了，他们依然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少年。
既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又绝非真正的“自己人”。
牧奚辰穿过最后几栋屋舍，脚下的路从夯实的泥土变成了碎石小径。
村庄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森林边缘特有的寂静，连风穿过树林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空气中开始混杂进另一种气息：干燥的草药、陈年的花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铁锈混合着雨水的矿物质味道。这气味他再熟悉不过。
药剂师奥尔森的小屋坐落在村庄边缘，门虚掩着。牧奚辰敲了敲，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回应：“进来。”
牧奚辰顿了顿，推门而入，屋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
一排排木架靠墙而立，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瓶、陶罐、金属容器。
有些瓶子里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自行发出微光，另一些则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制工作台，上面散落着研磨钵、天平和一堆牧奚辰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奥尔森先生背对着门，正用一根长柄银勺缓慢搅动着一口小坩埚。锅里冒着墨绿色的蒸汽，散发出薄荷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奥尔森先生您好，我父亲让我过来帮他拿药。”牧奚辰将一小布袋货币放在了门口，没有靠得太近。
他小时候曾因为好奇碰倒过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瓶子，结果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爆炸，为此奥尔森整整一个月没给他好脸色看。
老人没有回头，继续搅拌着锅里的液体。
几分钟后，他熄灭了坩埚下的魔法火焰，将完成的药剂倒入一个琥珀色的水晶瓶中，液体在瓶中旋转，逐渐沉淀出星空般的色泽。
直到这时，奥尔森才转过身来。
与村里大多数饱经风日的农民不同，药剂师的脸上有一种久居室内的苍白，灰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什么时候走？”奥尔森开口，声音低沉平稳。
“明天一早。”
老人摘下眼镜，用一块绒布擦拭镜片，动作慢条斯理：
“你父亲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维斯特兰法师议会主办的魔法学院入学考试可不是德墨忒尔城的丰收祭典，那里聚集的是整个大陆各个城邦、各个家族的精英。”
“有些人，从出生起就在为进入顶级魔法学院做准备。”
牧奚辰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
奥尔森重新戴上眼镜，浅灰色的眼睛直视着少年。
“你知道那些贵族子弟随身携带的魔法道具，可能比你父亲一整年的收成还要值钱吗？你知道有些家族的传承魔法可以追溯到黑暗纪元之前吗？而你呢？”
他顿了顿，“你打算用什么去和他们竞争？你那套除了照明之外，至今没展现出任何实战用处的星辰魔法？”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牧奚辰最深处的不安。
“我不知道。”少年诚实地说，“但不去试试，我就永远不知道答案。”
工作台上，某个瓶子里的荧光苔藓发出规律的脉动光芒，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十七年前，”老人突然换了个话题，声音压得更低，“你父亲带着你来到这里时，身上有三处魔法造成的伤口。一处左肩，是腐蚀性暗影魔法留下的；一处右肋，被冰锥贯穿；还有一处在后背，像是近距离被火焰冲击波扫过。”
牧奚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父亲从未详细说过这些。
“我花了三个月才勉强治好他。”奥尔森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台的边缘，“而他在昏迷中反复说的只有两个词：一个是你母亲的名字，另一个是‘快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些瓶瓶罐罐中的魔法液体仍在无声地流动、发光、冒泡。
“我问过他仇家是谁。”老人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他始终不肯说。但能同时动用三种不同体系的高阶魔法进行追杀，而且有着暗魔法的痕迹，对方绝不是普通人。这些年你们隐姓埋名，几乎从未离开过德墨忒尔城，你应该也知道是为什么？”
牧奚辰的喉咙发干。他想起父亲后背上那些狰狞的疤痕，想起某些雨夜父亲从噩梦中惊醒时眼中的恐惧，想起自己从小就被告诫“不要在外人面前引动星辰炫耀自己的能力”。
“现在你要去一个众目睽睽的地方，在一个聚集了大陆各方势力的场合，展示你那明显不属于五大元素体系的魔法。”
迪斯坦特大陆的魔法基石是六大元素：风、水、地、火、光、暗。暗元素早已消逝，余下五元素构成主流体系。此外，尚有空间、时间等特殊魔法存在，牧奚辰的力量就是属于体系之外的星辰魔法。
奥尔森身体前倾，双手撑在工作台上。
“你想过会发生什么吗？那些当年追杀你们的人，或者他们的盟友，很可能就在观众席上。你父亲这十七年小心翼翼的隐藏，说不定会在你登台的那一刻被彻底撕碎。”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牧奚辰感到掌心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站直，强迫自己迎上药剂师锐利的目光。
“所以我就应该永远躲在这里吗？”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很清晰。
“让父亲为了守护我，一辈子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农民？让那些杀害我母亲、差点杀死父亲的人永远逍遥自在？”
奥尔森沉默了。
“如果我因为害怕而放弃，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牧奚辰深吸一口气，墨绿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您说得对，我可能会暴露，可能会引来危险。但至少，我在朝着变强的方向前进。至少，当危险再次来临时，我不会只能躲在父亲身后。”
老人长久地凝视着他。工作台上，那瓶刚完成的星辉药剂中，光点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许。
终于，奥尔森直起身，走到墙边的木架前，从一个锁着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皮袋。他走回来，将皮袋放在牧奚辰面前。
“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