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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哭泣的平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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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异响如同冰针，瞬间刺穿了山林晨雾的静谧。
顾驰野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从松弛到战斗戒备的转换，身体重心下沉，左手已无声地搭在腿侧手枪的握把上，拇指挑开保险，右手则虚按在后腰的刀柄上——眼神死死锁定三十米外那块半掩在灌木和雾气中的灰黑色巨石。
不是动物。动物的呼吸和移动方式不是这样。这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恐惧，和金属摩擦的、可能是粗糙镣铐或劣质武器碰撞的轻响。
敌人？漏网的匪徒？还是对面渗透过来的侦察兵？
顾驰野微微侧身，将自己半掩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利用环境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面积。耳麦里一片寂静，但他知道，虎擎苍和指挥部一定在监听着他的频道。
巨石后的动静又停歇了，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错觉。但顾驰野的直觉在尖锐地报警。他耐心地等待着，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从巨石边缘探出一点点。不是迷彩服，也不是匪徒那种杂乱的衣着，而是一件沾满泥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像是普通廉价冲锋衣的布料。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头发凌乱地粘结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绝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仿佛看到救星般的希冀。
更关键的是，那张脸——东亚人种的特征，年轻，女性。
顾驰野瞳孔微缩——不是敌人。
至少，不是武装人员。但一个年轻女性，怎么可能独自出现在这毗邻边境、危险重重的深山老林里？还如此狼狈惊恐？
他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略微松了半分。他没有立刻现身，依旧保持着隐蔽，只是用平稳、清晰、足以让对方听到但又不至于惊动更远范围的声音，开口说道：
“别害怕。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他刻意加重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几个字，咬字清晰，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同时，他微微调整角度，让迷彩作战服上鲜红的国旗臂章和“苍穹”标志，能在雾气中稍微显现。
“你现在在中国境内。” 他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你安全了。”
这句话仿佛拥有魔力。巨石后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石头后面扑了出来，踉跄着冲向顾驰野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顾驰野在她动身的瞬间已经判断出她没有武器，行动也毫无章法，纯粹是情绪崩溃下的本能动作。他迅速从树干后闪出半步，既保持一定的防御距离，又能让对方看清自己。
那女子扑到近前，却没有攻击，而是伸出脏污不堪、指甲劈裂的手，死死抓住了顾驰野作战服的衣袖，力气大得惊人。她抬起头，脸上泪水混合着泥污滚滚而下，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是滔天的恐惧和哀求：
“解放军……同志……救，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断断续续，“那边……河对面……山坳里……还有好多人！好多！还有孩子！很小的孩子！他们快不行了！求求你！”
她语无伦次，紧紧攥着顾驰野的袖子，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和可能的虚弱而不停发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顾驰野被她扑得微微一晃，手下意识抬起，想扶住她，又觉得不太妥当，一时竟有些罕见的无措。
他经历过枪林弹雨，面对过凶残的敌人，却很少处理这种平民情绪完全崩溃的场面。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位年轻女性，浑身脏污，眼神绝望，抓着他的袖子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能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冰冷和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汗臭、泥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太好的气味。
“别急，慢慢说。” 顾驰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放得平稳，试图安抚她，“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从哪里来？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女子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反复哭喊着“救救他们”、“有孩子”、“快不行了”，情绪濒临失控。
顾驰野知道这样问不出有效信息，必须先稳定她的情绪，并立刻将情况上报。他一边用空着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女子紧抓着他衣袖的手背，一边按开耳麦，略作沉吟，选择了最简洁直接的报告方式：
“呃……白驹呼叫巢穴。” 他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平时罕见的、因突发状况和面对哭泣女性而产生的细微尴尬和不确定，“我这边……遇到一个平民。女性，情绪有些……呃……激动。她声称河对面山坳里还有多名被困人员，包括儿童，情况危急。请求指示。”
汇报完毕，他看向这个哭泣颤抖、几乎无法站立的女子，心中那份属于军人的责任感和保护欲迅速压过了最初的局促。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坚定、更清晰的语气对她说：
“别怕，你现在真的安全了。我先带你回我们的营地。路上，你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到了营地，会有专门的人员帮你，给你做笔录。我们会尽一切努力。”
他试着轻轻掰开她死死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动作尽量轻柔，然后扶住她几乎虚脱的手臂，支撑着她站稳。“能走吗？跟着我。”
女子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泪眼模糊地看着顾驰野年轻却沉稳坚毅的脸，看着他肩上的国旗臂章，又看了看他身后雾气中隐约可见的、属于中国军营的方向，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哽咽的“嗯”。
顾驰野不再犹豫，搀扶着她，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依然浓重的雾气，然后调转方向，朝着营地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