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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底的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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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一重一轻，节奏错落，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陆映寒走在前面，步伐僵硬，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宋淮意就在他身后几步之遥，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般地烙在他的背上，无声地灼烧着他刚刚被彻底击穿的心脏。
宋淮意那句轻描淡写的话，依旧在他脑海里回荡，余波阵阵，让他耳膜嗡鸣，指尖发麻。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和心绪逼疯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胃部传来空洞的灼痛。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和饥饿。这强烈的生理反应，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停下脚步，这动作有些突兀，以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宋淮意也随即停了下来。
陆映寒没有回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对着空气，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生硬地挤出一句：
“……一起去吃饭。”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步伐，走向走廊尽头的专用电梯。他害怕听到拒绝，更害怕看到宋淮意脸上此刻可能出现的、任何能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的表情。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跟了上来。
电梯厢壁光可鉴人，倒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陆映寒站在靠后的位置，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前方宋淮意清隽的侧影上。他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仿佛这样能纾解心头那股无处安放的滞闷。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顶层。门滑开的瞬间，早已候在门外的餐厅主管立刻躬身引路：“陆总，宋先生，这边请。”
远征大厦顶层的这间餐厅只对极少数高层开放，此时已按陆映寒的吩咐清了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无声地为他们拉开座椅，铺好餐巾。陆映寒下意识地替宋淮意拉开了椅子，这个动作做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宋淮意微微颔首，坦然落座，目光扫过窗外景色。
精致的午餐很快被送上来，摆盘精美，香气诱人。但陆映寒却食不知味，银质刀叉握在手中，仿佛有千钧重。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对面人身上。
宋淮意用餐的姿态很优雅，切割牛排时手腕稳定，咀嚼时腮帮微微鼓动，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在陆映寒眼中都被无限放慢、放大。
他感到喉间一阵发紧，刚刚吞下的药丸此刻仿佛开始融化，释放出难以言喻的苦涩与……一丝极其微弱的甜。
这顿饭吃得沉默至极。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震耳欲聋。
陆映寒的耐心，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一点点磨尽。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有些生硬。他抬起眼，目光试图牢牢锁住宋淮意，开口时，原本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生硬的工作安排：
“……下午，生物实验室那边，有一份关于新型载体稳定性的报告，需要你最终确认。”
这话一出口，陆映寒就有些懊恼。
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问“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确认这突如其来的“不会走”背后，有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他陆映寒这个人。
但常年居于高位的习惯，以及对可能听到冰冷答案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最安全、也是最笨拙的话题——工作。
宋淮意正在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向他。那目光清亮澄澈，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好。”宋淮意放下汤匙，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两点前会过去。”
没有质疑，没有抵触，这种过于配合的态度，像一捧温凉的水，轻轻浇在陆映寒焦灼的心火上，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激起了浓浓的烟雾，让他更加心绪不宁。
就在这时，周聿言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入口处，他脚步略有迟疑，没有立刻上前，显然是有事汇报，但在犹豫是否要打扰这顿气氛微妙的午餐。
陆映寒皱了皱眉，心中因这打断而升起一丝烦躁，但更多的是借此摆脱当前尴尬境地的解脱感。他朝周聿言微微颔首。
周聿言立刻快步上前，将平板电脑递到陆映寒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让桌上的两人听清：“陆总，刚收到的消息。天隙资本正式对外公布了‘启明星’计划，宣称将投入巨资主攻靶向药物递送系统，并公布了初步的技术路线图……其中几个关键节点，与宋博士之前的研究方向依然重合度很高。”
陆映寒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方才那点混乱的心绪被冰冷的锐利取代。林栖野的动作果然快，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明目张胆地宣战。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下达指令，然而，就在那些熟悉的、强硬的命令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转向了坐在对面的宋淮意。
宋淮意也正看着他。
陆映寒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冲到嘴边的命令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等待宋淮意的反应。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是一种刻意克制后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征询意味：
“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句话问出口，连周聿言都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扫了宋淮意一眼。
宋淮意似乎对陆映寒的询问并不意外。他身体微微后靠，指尖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技术路线重合是常态，关键在于谁能更快实现突破并构建专利壁垒。”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天隙资本雄厚，但基础研究积累需要时间。正面冲突，消耗大于收益。”
他抬起眼，眼神与陆映寒交锋，语气沉稳地建议：“当务之急，是加快我们自有核心专利的申请布局，尤其是在合成路径和载体纯度控制等这些关键环节。同时，可以主动接触一两家在临床转化方面有优势的中小型生物技术公司，探讨合作可能，将我们的技术优势尽快转化为市场产品。速度，比单纯的防御更重要。”
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完全站在了远征的立场上，甚至给出了具体的执行路径。
陆映寒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惊讶，是赞赏，还有一种……微妙的酸涩。
宋淮意展现出的战略眼光和冷静判断，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强大。
这意味着，他之前将宋淮意禁锢在方寸之地，是多么大的浪费和误解。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周聿言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决断力，但指令的内容却已然不同：“按宋博士的意见调整方案。优先专利布局，同时筛选合适的临床合作对象，下午我要看到初步名单。”
“是，陆总。”周聿言利落地应下，收起平板，恭敬地退了出去。离开前，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安静用餐的宋淮意，心中已然明了，某些看不见的规则，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改变了。
餐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经过这个小插曲，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午餐接近尾声。陆映寒注意到宋淮意放下刀叉后，几不可察地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想起他前一晚可能因实验室的事并未安睡，又经历了上午这一连串的波折……
一种陌生的冲动攫住了陆映寒。
他几乎是未经思考，话语已脱口而出，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克制：“下午的报告……不着急。你可以先回办公室休息半小时再看。”
这话说完，陆映寒自己先愣住了。他从未用这种带着“准许”甚至隐含“关心”的语气对宋淮意说过话。
宋淮意闻言，抬眸看向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他应道，声音很轻，“知道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两人身上，将餐桌映照得一片明亮暖融。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被隔绝在厚厚的玻璃之外。
陆映寒看着光影中宋淮意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相处让他很惬意。
他生硬地移开视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那阵陌生的、温热的悸动。
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