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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月下藏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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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拔步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赫娜缓缓睁开眼，身旁的锦被尚带着一丝余温，却已空无一人。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多铎身上特有的、如同草原冷松般的清冽气息。
她撑起身子，乌黑的长发如云般散落在肩头。
“主子，您醒了。”贴身侍女阿夏端着铜盆进来，轻手轻脚地伺候她洗漱。
苏赫娜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梳妆台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青铜虎符，造型狰狞，透着一股沙场的肃杀之气。昨夜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多铎那双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手，此刻却温柔地将这权力的象征放在她掌心，那句“除了我，你最大”的誓言，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她的心，因为这沉甸甸的信任而微微颤抖。
这不仅仅是一块令牌，这是多铎将他的后背，将他的整个王国，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她手中。
【二】
“给我梳头吧。”苏赫纳轻声说道。
白兰拿起桃木梳，正准备给她梳个简单的发髻，却被苏赫娜制止了。
“梳个牡丹头。”
白兰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
那是只有府中地位最尊贵的女眷才会梳的发髻，高耸华贵，能撑得起任何场合的气场。
当满头青丝被白兰灵巧的双手盘成那高贵的牡丹形状，发间只点缀了几颗硕大的东珠和一支赤金累丝凤钗时，镜中的人瞬间褪去了所有稚气。那个天真烂漫的科尔沁格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眉眼沉静、端庄大气的王府侧福晋。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深邃。
“主子，”白兰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苏赫纳，由衷地赞叹，“您这般打扮，比佟福晋还要有气势。”
苏赫娜抚了抚发间的凤钗，指尖冰凉。
“白兰，你不懂。真正的锋芒，是藏在鞘里的。我要是打扮得珠光宝气去压她一头，那叫争宠。我要是穿着素净，却用道理让她无话可说，那才叫本事。”
她是科尔沁的格格，骨子里流淌着草原儿女的骄傲。
她不需要用尖锐的言语去刺痛别人，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和气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碾压。
【三】
正院里，气氛有些压抑。
佟佳氏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个掐丝珐琅的暖炉，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门口，里面夹杂着嫉妒、不甘和一丝被冷落的怨恨。
当苏赫纳那身浅粉色、几乎没有任何绣纹的素净旗装出现在门口时，佟佳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更让她心惊的是苏赫纳的打扮——那高耸的牡丹头，那通身的气度，竟让她这个正牌嫡福晋在气势上先输了一截。
“哟，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大功臣吹来了？”佟佳氏阴阳怪气地开口，“怎么穿得这么素净？是不是十五爷昨儿个赏赐的东西，都还没运到你屋里？”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低下头，压抑着笑声。
苏赫娜却像是没听出她的嘲讽，规规矩矩地走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错处。
“给姐姐请安。姐姐今日气色真好，想必昨晚睡得很香。”
那语气，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佟佳氏准备了一肚子的刁难，此刻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得她胸口发闷。
“少跟我贫嘴！”佟佳氏把暖炉往桌上重重一放，“苏赫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库房里那批上等的云锦和貂皮，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了？我告诉你，那是爷赏给府里的，不是给你一个人做嫁衣的！”
苏赫娜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慌乱。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端庄得体，却让人看不透深浅。
“姐姐，您在说什么呀？那些东西，我确实惦记了，但我可不是想给自己做衣服。”
“那你是什么意思？”佟佳氏冷笑道。
苏赫纳走近了几步，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姐姐，昨儿个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苏赫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心疼，“他说，今年边关苦寒，那些跟着他出生入世的兄弟们，棉衣都打着补丁，手冻得连刀都握不住。他看着咱们府里堆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心里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佟佳氏的表情。
果然，一提到“十五爷”，佟佳氏的脸色就变了。
“姐姐，”苏赫娜露出一个为姐姐着想的关切神情，“我想着，咱们把这些好东西，都捐了吧。以爷的名义，送到兵部去，赏给那些将士们。让大伙儿都过个暖冬。”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为姐姐着想”的关切：
“这样一来，爷的名声好了，咱们做家眷的，脸上也有光不是？若是姐姐觉得可惜，那也无妨，我回头就跟爷说，是我苏赫娜没劝动姐姐，让爷别怪罪您。”
这就是苏赫娜的“隐”。
她不争权，不夺利，甚至不提那个烫手的“管家权”。
但她把多铎搬了出来，放在了佟佳氏的头顶。
她用“为爷分忧”的大义，裹挟了佟佳氏的选择。你佟佳氏若是敢说个“不”字，那就是你贪图享受，不顾爷的名声，不顾将士们的死活。
佟佳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看着苏赫娜那张端庄沉静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这个看似天真的蒙古格格，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最后，佟佳氏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妹妹考虑得周到。那就按妹妹说的办吧。”
【四】
从正院出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白兰扶着苏赫娜，小声问道：“主子，咱们真就这么把东西都送出去了？那可是好几十匹料子。”
苏赫娜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云。
云卷云舒，就像草原上的羊群。
她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却又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通透。
“傻丫头，”她轻声说，“那些东西，留着也是累赘。给了那些将士，既能换爷一个体恤下属的好名声，又能让他省心，不用为了这点小事烦心，多划算。”
她不需要去争那个“大福晋”的名分。
因为她知道，在多铎的心里，只有她苏赫娜，才是那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白月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晚上，多铎回府，听说了此事。
他没有在书房停留，而是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向苏赫娜的院子。
推开门，他看见她正坐在窗边，就着烛光，安静地翻着一本账册。烛光映照着她高耸发髻的侧影，显得那么安宁，那么美好。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声音里满是疲惫后的放松与满足：“赫娜，你怎么这么懂我？”
苏赫娜停下手中的书，侧过头，看着他眼中的赞赏与温柔，心里一片宁静。
“因为我只为你啊，十五爷。”她轻声说，靠进了他的怀里。
窗外，月光如水。
屋里，炉火正旺，映照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虎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梳妆台的抽屉里，被一本账册压住。
它不再狰狞，不再冰冷，因为它守护的，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