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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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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关灯躺下，在一片黑暗中，他却仍旧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大脑高速运转着。
他承认，从今天下午在医院意外见到周世玉开始，他的大脑就乱得一塌糊涂，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毫无束缚地向着他未曾设想过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甚至不敢反思，不敢深想：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隐秘可耻的心思，才写下了那份合同。
终于有了报复周世玉的机会，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这时，卧室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了。
只是很微弱的一声，但谢逢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闷闷的脚步声。谢逢心想，他没穿鞋吧。
周世玉靠近了床边，轻轻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蹑手蹑脚地爬了上来。
“谢逢。”周世玉的声音很干涩，似乎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谢逢旁边，却并不做下一步动作，像是等着谢逢发落。
“嗯？”谢逢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他倒是想看看，周世玉能“自由发挥”到什么程度。
周世玉的身体僵了一会，然后低声说：“无论如何......谢谢你。”
说罢，周世玉微微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地亲了一口谢逢的脖子。
那柔软的嘴唇在脖颈上停留了两秒，见谢逢没有抗拒的意思，又轻轻地移动到了谢逢的喉结上，顿了一顿，又向上移去，到了谢逢的下巴。
就在那吻即将移动到谢逢的唇边时，谢逢终于开口了：“周世玉。”
周世玉立刻屏住了呼吸。谢逢的语调十分平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讨好我的方式？”
“我......”周世玉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
谢逢的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的笑意：“我可不需要这种讨好。到底是想让我高兴，还是想让你自己高兴，你心里清楚。”
“怎么就不是让你高兴了？”周世玉嘴硬道，“我明明记得......”
他明明记得，从前的谢逢，也是愿意和他接吻的。
虽然那是一个未能完成的吻。
在学校旁边那个昏暗的、烟雾缭绕的小台球厅里，周世玉踮起脚来，要吻谢逢。那时的谢逢涨红了脸，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恼怒地推开周世玉，而是闭上了眼，轻轻地为周世玉低下了头。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周世玉永远都记得。
“你记得什么？”谢逢打断了他，“你的吻可太贵重了，我付不起那么多代价。”
在黑暗里，周世玉的脸白了一白。
“回你的房间去吧。我太累了，没空陪你闹。别自以为是了。”谢逢闭上了眼睛。
在短暂的沉默后，周世玉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僵硬地下了床去。
就在他即将离开主卧时，谢逢又补了一句：“对了，后天我要参加一个活动。作为我的助理，你得陪我去。”
“什么活动？”
“xx城投和xx科创集团不是做了一个地产数字化合作项目吗？他们要开一个产业合作发布会，当晚还会办一个晚宴，很多企业、政府、地产、银行的人都会去。”
周世玉心头一颤。那两家集团的名字他并不陌生，都是云洲本地赫赫有名的资本集团，想来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其中必然不乏周家的老熟人们。
他现在的身份......去这种场合，合适吗？
周世玉几乎能想到，如果他作为谢逢的生活助理出现在晚宴上，流言蜚语会如何甚嚣尘上，那些昔日对着周家满是笑脸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在这沉默里，谢逢似乎知道周世玉感到难堪，又补了一句：“对了，你爸的案子怎么样了？别贪便宜用xx律所的那个律师了，我查过了，他在这方面不专业。等参加完这个活动，抽个时间，我找律师去帮你处理一下。”
这分明是在说，只要周世玉乖乖听话，陪他出席活动，他就会帮忙。
周世玉深吸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那位律师的专业水平不行，可是如今他根本拿不出高昂的律师费去聘请更好更专业的律师。
想到父亲的案子还被扔在那里毫无进展，周世玉咬了咬牙关，答应下来：“好，我会去的。”
不就是出去丢人吗？丢一晚上人，换一个好的律师，不亏。
周世玉答应完，又觉得有些好笑：前二十几年都没怎么丢过人，以为是老天爷垂怜，没想到是攒在一块还给自己了。
两天后。
周世玉再穿上从家里拿过来的那套定制西装时，心情有些五味杂陈。他上一次穿这身西装，还是两周前代表建云集团出席剪彩活动。
晚宴的地点在云洲市某地标性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司机把谢逢和周世玉一起送了过去。到了大门口，周世玉深呼吸了一下，做了做心理准备，才迈步进去。
晚宴开始前，谢逢低声对周世玉说：“等下谁敬酒，你记得提醒我名字。你应该都认识吧？”
“......嗯，基本都认识。”周世玉低声答道。
他从小就被周立平带着出席各种饭局和社交场合，云洲市叫得上名字的老一辈人物他基本都熟。只不过以前大多数人都要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敬他几分，如今却不同了。
谢逢一进宴会厅，就被几个人拉住攀谈。周世玉跟在他身后，不引人注意地微微抬眼打量那几人，都是熟面孔：城投副总，银行行长，还有两位有头有脸的地产商。
“这不是谢总嘛！听说辰越科技上个月在C市那边也签了合作订单，我看你们把业务推广到全国范围也是指日可待了。”一个地产商率先搭话。
“朱总谬赞，运气好罢了。”谢逢笑笑，与人碰杯。
几人客气寒暄完，开始聊起最近云洲市政府出台的新政策。而那位银行行长却只是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周世玉，终于还是没忍住，插话道：“这位是谢总的助理？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周世玉与银行行长对视了一眼，心头一紧。
他认得这人。小时候周立平总带他去饭局，桌上常常有这位行长——那时还是位年轻的副行长。副行长会做人，脾气好，常常叫他“小周少爷”，买各种各样的玩具送他。
多年不见，中年男人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世玉：“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
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
谢逢端着杯子，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仿佛才想起这一茬似的，回头道：“自己介绍。”
周世玉喉结动了动，喉头无比酸涩，却只能硬着头皮说：“杨行长，我是周世玉，现在是谢总的助理。”
杨行长顿了一下，眼神闪了一闪，随即笑声更大了些：“哎哟，原来真是小周啊。听说你爸......”
旁边的人轻咳了一声，打圆场道：“哎，老杨，咱们聊正事呢！”
“呵呵，是是是。”杨行长转头笑道，“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周世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是眼眶却有些模糊。他只好垂下眼帘，指尖狠狠地掐在自己的手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他身边的谢逢却面色如常，继续和那几人聊着天。
不一会又有其他桌的人来找谢逢，谢逢便起身过去。那一桌都是年轻的企业家们，气氛更为活跃轻松些。
又喝了几轮，有人提议换硬一点的酒。服务生拿来了威士忌，将那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加了冰块的矮杯里。
周世玉以为谢逢是不擅长社交的，毕竟从前他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可是如今的谢逢却像完全变了个人，在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里，他虽然脸上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不算太热切娴熟，但举止进退倒也都自如，甚至能时不时接过话茬，讲个冷笑话。
谢逢多喝了几杯，脸上渐渐松动了些。他将一只手伸到领口，扯了扯领带。然而这动作做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看了不远处的周世玉一眼。
此刻的周世玉正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发呆，他注意到谢逢的视线，本能地心脏一缩。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谢逢张了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叫他：“周世玉。”
周世玉能感受到，附近的所有目光立刻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或直白或隐晦。
他张嘴应道：“嗯？”
“过来帮我弄一下。”谢逢点了点自己的领带，脸上是一副随便的、毫不在意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