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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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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听见这话,双臂往后一背,脑袋枕在臂上,目光直直落在对面白云发怔的脸上。
“乐然那丫头没跟你提过?”
话音落时,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胸腔轻轻震动着。
那笑声裹着夜里的微凉空气飘到白云耳边,竟像根细羽毛似的,在他心底轻轻挠了一下。
白云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床单边角,尽量克制着不往男人那边瞟:
“没提过。”
夜晚的园区静得能听见风穿过香木的声响,几盏立式路灯散着昏黄的微光,风吹得树荫摇晃,在地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恰好有一盏灯立在一号宿舍外,淡白色的光线穿过树杈,给宿舍里笼上了层朦胧的纱,连空气都显得软乎乎的。
从白云的角度望过去,对面男人的身形清晰得像尊精心雕琢的希腊雕像。
黑土刚进房门就脱了工装T恤,此刻只穿件白色背心斜靠在床上。
背心紧紧裹着他健硕的躯体,双臂稍一发力,上臂的肌肉就鼓出流畅的弧度,看得人心里发紧;
往下是白天没敢细瞧的胸肌,即便在夜里,轮廓也分明得能看清胸肌间的沟壑;
一条长腿垂在床侧,另一条随意搭在床沿,
窗外的灯光洒在腿上,像把黑白琴键铺在了房间里,无声地“弹”着勾人的调子;
连大腿中间那点藏不住的隆起,都透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秀色可餐。
白云在心里悄悄冒出自这四个字,赶紧移开视线,
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台灯。
“白云黑土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邻里间拉家常,
“我叫你小白吧?看着比我年轻不少。”
白云正弯腰从衣柜顶上的粉色盆里拿牙刷,头也没回地应:
“有吗?我觉得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我今年都29了。”
身后传来床铺被压得“嘎吱”响的声音,
白云忍不住回头瞥了眼,
黑土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拿手机,
宽阔的背肌高高隆起,倒三角的身材在灯光下愈发分明,
尤其是臀部翘起的弧度,看得白云都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那点单薄的骨架,跟对方比起来简直像根细竹竿。
“哥都过了30了,今年34。”
黑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刚翻身后的轻喘。
“真没看出来!”
白云这话不是恭维,黑土看着太显年轻了,
皮肤紧致,身上也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松弛感,
大概率是常年健身的缘故,
“我还以为你20多岁呢。”
若是黑土不说话,单站在那儿,看着跟自己几乎没差。
白云自己的长相本是人群里不起眼的大众脸,唯独那双眼睛算个亮点。
许是遗传了早逝的父亲,他生了双双眼皮,
平时低头办公不显眼,
一抬头就显得又大又有神。
笑起来时眼尾弯着,像汪盛着星光的碧泉,透着股灵气。
就凭这双眼睛,他看着比同龄人小好几岁;
再加上他平时生活清淡、作息规律,脸上连痘印都没有,又添了几分少年感。
冯哲哲以前总说,当初就是被他这双眼睛吸引,才主动凑过来搭话的。
白云记得自己当时还调侃:
“是不是因为看着傻,好骗啊?”
冯哲哲只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黑土低低笑了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
“就喜欢你这会说话的劲儿。”
“喜欢”两个字钻进耳朵,白云的耳尖悄悄发烫,
赶紧拿起手机假装看时间。
屏幕早就黑了,
他这才想起白天一路折腾,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园区的夜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是主旋律,
偶尔有小松鼠踩过落叶的轻响,给寂静添了点不一样的律动。
白云盯着刚插上充电器亮起的手机屏幕,猛地吸了口气,
脸色瞬间变了。
黑土听见动静,立刻扭头看过去。
白云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慌乱,握着手机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怎么了?”
黑土连忙坐起身,床铺又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声响。
“我完了。”
白云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举着屏幕给黑土看。
微信页面最上方,冯哲哲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赫然写着:
“白云,你死定了!”
话音刚落,他拔腿就往门外跑,声音被风卷着飘回来:
“哥,我去打个电话!”
黑土重新靠回床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单,
脑子里还想着白云手机屏幕上的备注
“亲爱的海蜇”,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白云,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我今天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给你发的一百二十三条消息,你为什么一条都没回!”
电话那头,冯哲哲一开口就是标志性的“机关枪式”长句子,
语速快得像怕被打断。
白云苦着脸蹲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语气快要哭出来:
“我一大早下火车就往这儿赶,收拾行李就收拾了一下午,下午又跟着同事逛园区认人,手机早没电关机了,我都没注意!”
下午他跟着那位接他的男同事转了好几个办公室,这个“杨哥”那个“李姐”,
还要记每个人负责的工作,对不擅长社交的他来说,早就超出负荷了。
等回到宿舍,才发现手机早就黑屏,连开机的力气都没有。
“行吧,看在你刚到新地方的份上,姑且原谅你一小下。”
冯哲哲在电话那头故意装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俏皮语气,
下一秒,两人却异口同声地“哕”了一声,
随即都笑了——这种肉麻的腔调,他俩谁都受不了。
“不跟你闹了,”
冯哲哲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带着点担忧,
“你那边怎么样?没受欺负吧?邵刚和高秋阳没再找你麻烦吧?”
他甚至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见。
白云点开手机后摄像头,原地转了一圈,把木材厂巨大的仓库、爬满爬山虎的小二楼,还有邵氏标志性的绿色房顶都拍给冯哲哲
看:
“你看,环境还行吧?就是偏了点,晚上能听见虫子叫。”
“兄弟,要不是这绿房顶,我还以为你被拐到缅北了呢!”
冯哲哲的感慨里满是夸张,
“对了,你住的地方怎么样?有独立卫浴吗?舍友好相处不?”“宿舍是两人间,有独立卫浴,就是小点。舍友……”
白云顿了顿,想起屋里那个穿背心的身影,耳尖又热了,
“舍友就是下午带我逛园区的那位同事,叫黑土,人挺好的,挺照顾我。”
“黑土?”
冯哲哲重复了一遍,突然拔高声音,
“是不是‘白云黑土’的那个黑土?你俩这缘分,也太巧了吧!”
白云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吐槽道:
“你小声点!这儿宿舍离得近,别被听见了!”
“怕什么!”
冯哲哲满不在乎,
“对了,今天晨会我仔细观察了邵刚和高秋阳,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俩人眼神都快拉丝了!
开会的时候,高秋阳还偷偷给邵刚递公司的免费橘子,要不是你之前提过,我都没发现他俩关系不一般!”
他还学着高秋阳递橘子的样子,故意拖长语调,
“不是我说,高秋阳对着邵刚那圆滚滚的啤酒肚,怎么下得去口啊?这是‘爱上经济下行的美’吗?”
又是一句标志性的“冯氏调侃”。
白云也想不通高秋阳图什么:
邵刚既没什么过人的本事,也不是邵氏集团的核心人物,
每次总公司开视频会议,他还总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连头都不敢抬。
“可能是恋老?”
白云顺着话茬接了一句,说完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视频那头冯哲哲翻白眼:
“拉倒吧!邵刚才四十出头,算哪门子的老?我看他就是图邵刚手里那点小权力!”
“对了海蜇,”
白云一想起黑土笑起来时眼尾的细纹,就觉得脑子有点发晕,像缺氧似的,声音都放轻了,
“我今天见到一个超级符合我审美的男神!就是我舍友黑土,长得帅,身材好,还特别温柔!”
“光说不给看有什么用?有照片吗?没照片我不信!”
冯哲哲在那头叫嚣着,
“小心你以后遇到的全是‘照骗’!”
“他要是‘照骗’,我就算含泪也认了!”
白云脱口而出,可话刚说完又觉得不对。
像黑土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照骗”?
他应该有个温柔贤惠的女朋友,说不定还准备结婚了,
每天晚上一起做饭、散步,多幸福啊。
想到这儿,他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雀跃,又悄悄沉了下去。
冯哲哲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白云的情绪变化,赶紧转移话题:
“小白,你在那边可得小心点,别再像以前那样,看到长得帅的就心软,高秋阳那事儿还没吸取教训吗?”
白云懂他的意思,可心里却忍不住想:
像黑土那样的,就算只能远远看着,好像也挺好的啊。
他甩了甩这些胡思乱想,跟冯哲哲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地聊起自己走后单位的八卦。
谁跟谁闹了矛盾,谁又被领导批评了,直到半个小时后,白云打了第七个哈欠,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回到宿舍时,黑土应该已经洗漱完了。
他穿了套简单的黑白色纯棉睡衣靠在床头,头发上还带着点没擦干的水渍,清新的柠檬味沐浴液香味时不时飘过来,混着夜里的
晚风,格外好闻。
“女朋友?”
黑土的目光从手里的书上抬起来,指了指白云手里的手机。
那本书白天就放在他床头柜上,封面印着《木材干燥技术进阶》,一看就是专业相关的。
白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黑土是在问给他打电话的人,赶紧摇头:
“不是,是Y市公司那边的同事,关系特别好,跟兄弟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洗漱用品连盆子从衣柜上拿下来,准备去洗漱。
“哦,那你们关系挺好的。”
黑土又低下头看书,句末好像带着点笑意,听着别有味道,
“刚才你们俩的笑声,我在屋里都听见了,挺热闹的。”
白云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盆子差点没拿稳。
不会连自己说“黑土符合审美”那话也被听见了吧?
他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我们就是瞎聊,聊单位的八卦……”
黑土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合上书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放心,我就洗漱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了两句笑声,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
“年轻人聊八卦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白云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天就跟同事在背后聊别人,就算没说坏话,总归不太好。
他生硬地岔开话题:
“黑土哥,你怎么不回家休息啊?这么晚了还在宿舍。”
黑土听出他不想聊刚才的事,顺着话茬答:
“家里没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宿舍离厂区近,上班也方便。”“哦。”
白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拿起盆子往卫浴间走,
“那我先去洗漱了。”
黑土晃了晃脚,表示自己知道了,宿舍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走在走廊上,白云一边懊恼自己嘴笨,连个话题都接不好,一边忍不住琢磨:
黑土说“家里没人”,
是指家里本来就没其他人,还是家人刚好不在家?
如果是前者,那他是不是单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白云压了下去。
别瞎想了,就算是单身,人家也未必喜欢男生。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他走到了卫浴间。
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除了个别宿舍还亮着昏暗的灯,其他人早就睡了。
这几天下雨,大部分户外工作都停了,很多家在Z市市区的员工都回家了,现在宿舍区大概也就五六个人在。
卫浴间有扇小窗户,能看到园区的景象:
空荡的园区里,只有门口和办公区的保安室亮着灯,二楼基本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好像有人在加班。
白云仔细辨认了一下,那间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人事科”——应该是张强。
下午听左乐然说,张强最近在整理员工档案,经常加班。
男士卫浴间外面是一长排洗手池,里面除了马桶间,就是两个相对的淋浴间。
其中一个淋浴间里,还残留着黑土身上那种柠檬味沐浴液的香味,
温热的水汽裹着香味飘在空气里,竟让白云莫名想起刚才黑土靠在床头的模样。
要是被这样的人抱着,会不会也满是这种清爽又安心的味道?
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甩了甩头,心跳发紧得厉害,连耳根都热了。
没好意思在这儿多停留,他匆匆接水洗脸、刷牙,动作快得像怕被自己的胡思乱想追上。
回到宿舍时,黑土还斜靠在床上,一条粗壮的手臂垫在脑后,另一只手拿着书,却没怎么翻页,像是在等他。
嗯,连靠在床上的样子都这么性感。
白云在心里暗叹,
赶紧别开视线。他不想让两人之间这么尴尬,主动开口:
“黑土哥。”
“白云。”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云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刚才那阵“零分社交”,已经让黑土不想理自己了。
在不熟的人面前,他一向是乖乖的、话少的样子,只有在冯哲哲几个挚友面前,才会显露出疯疯癫癫的一面。
黑土看着刚进来、脸颊还带着点水汽的白云,笑着朝他抬了抬下巴:
“你先说。”
“哦哦。”
白云把盆子放在床头柜旁,也学着黑土的样子靠在床头。
台灯的暖黄色光线落在黑土脸上,把他的下颌线衬得更立体了,连胡茬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黑土哥,我是想说,你以后叫我小白就行,同事们也都这么叫我。”
他想借着这个拉近点距离。
虽说“小白”听起来像在叫宠物,
但总比一提起两人的名字,就联想到“白云黑土”的玩笑强。
“行啊,”
黑土把书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乐呵呵地侧过身对着白云,
“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介意被叫‘小白’,觉得显幼稚呢。”
黑土的眼睫毛不算长,眼型是单眼皮,可组合在那张脸上,却显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欠。
尤其是笑的时候,眼尾会泛起淡淡的细纹,像敲碎了白云心里那道“保持距离”的屏障,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白云也学着他的样子侧过身,手指无意识抠着床单:
“黑土哥,你是不是经常健身啊?看你身材特别好。”
“还行吧,每次回市区没事,就去健身房泡一泡,不然总坐着上班,身体该僵了。”
黑土看着白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被传染了似的,笑得更轻松了,
“你平时运动吗?”
“我啊,就偶尔跑跑步,没怎么练过力量,跟你比差远了。”
白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胳膊细得像根竹竿,跟黑土的肌肉完全没法比。
“黑土哥,你老笑什么呀?”
白云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刚才洗漱没洗干净,脸上还沾着牙膏沫?
“没什么,”
黑土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就是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笑。你平时是不是特别招人喜欢?看着就讨喜。”
白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日常:
跟同事、领导的关系都淡淡的,除了冯哲哲,基本没什么人会跟他私下约着吃饭、逛街。
“没有啊,我不爱笑,话也少,大家除了工作,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怎么会?”
黑土一脸不相信,
“我看你今天跟杨哥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乐呵呵的,还以为你肯定是个乐观开朗的人。”
白云心里嘀咕:
我那是紧张得只能笑了,
还不是因为你老在旁边散发魅力,我怕自己表现得太僵硬!
可这种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干笑着打哈哈。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像是怕被拒绝似的,快速问:
“哥,你对象在哪儿上班啊?”
“没对象。”
黑土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我平时挺无趣的,除了撸铁也没别的爱好,所以目前还是单身。”
白云一听这话,连为黑土单身而窃喜的心思都忘了,赶紧安慰:
“哥,你长得帅,身材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就是大家可能觉得配不上你,不好意思主动找你。”
他尽量斟酌着措辞,怕话说得不合适。
“不是都说‘过度健身吸引同性’吗?哥身边的异性,也没见几个。”
黑土像是觉得累了,往下缩了缩,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然后转向左侧,看着白云。
白云有点遗憾,看不到好身材了。
他也学着黑土的样子躺下,床头柜很浅,不会挡住两人对视的视线。
一般直男都不会太回避同性恋的话题,白云没对黑土的话多想,怕一直聊这个像在打探隐私,便生硬地转了话题:
“哥,咱们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在心里模拟了一下“黑土对自己的好感度表”,默默标注:话题转变过硬,好感度-1。
“明天啊……”
一说到工作,黑土就没再看白云,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不下雨了,明天带你去市区的中转站看看,顺便
买点必需品。”
他注意到白云带的东西不多,想着顺便带他去超市逛逛,
“工作不急,先把生活打理好。”
白云下午已经接到通知,自己要长期在Z市木材厂驻守。
不用想也知道,除非邵刚离开,否则他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白云看着对面男人的侧脸,心里忽然轻松起来:
回不去,就在这儿看帅哥也挺好。
他的心态一向好。
“滴——”黑土床头的黑色男士手表发出整点报时声,已经12点了。
黑土转头看了眼手表,又看向白云:
“困吗?”
白云摇了摇头。今天事儿太多,又刚到新地方认床,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躺在床上聊天,从健身聊到工作,从天气谈到兴趣爱好。
说着说着,白云那边没了声音。
黑土看着对面被枕头压得有点变形的脸,忍不住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把台灯关掉。
夜里的园区里,昆虫在轻声鸣叫,偶尔有落叶飘下,惊起细微的响动。
月光在云朵间穿行,一切都显得格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