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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狼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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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像极地寒冰,清明、锐利,没有丝毫刚醒来的迷茫。水其实早就恢复了意识——在小白兔第二次靠近给他喂水的时候。多年在危机四伏的雪原和丛林里生存养成的本能,让他即使在重伤昏迷中,也保留着一丝对周遭环境的警觉。
他只是……没有力气动弹。
也从未想过,醒来会看到这样一幕:一只还没有他爪子大的小兔子,蜷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得正香。月光洒在那身奶油色的绒毛上,让它看起来像一块柔软的、刚刚出炉的甜点。
水的目光移向身侧那捧干草。干燥,柔软,散发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显然是被精心收集和保存的。不是随便从地上扒拉来的枯草。
他又看了看自己侧腹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这里的环境……很干净,很安全。
冰蓝色的眼眸再次转向那只熟睡的兔子。
水记得这个气息。在他最干渴的时候,是这小小的一团靠近他,送来清凉的水。动作小心得甚至有些笨拙,带着明显的恐惧——他能闻到他身上的害怕,可他还是做了。
他微微动了一下前肢,想起身,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侧腹传来,让他不得不放弃。伤得比预想中重。他需要时间。
于是他重新趴好,冰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熟睡的白,又缓缓扫过周围的环境:隐蔽的山洞,近处的溪流,远处在月光下摇曳的巨大花丛。这是个好地方。安静,资源充足,易守难攻。
也很适合……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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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兔子睡得很沉,也很久。
当白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时,它首先感到的是一阵寒意——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某种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注视。
它迷迷糊糊睁开浅金色的眼睛。
然后瞬间僵住了。
月光已经褪去,晨光熹微中,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身影正堵在洞口,几乎完全遮住了光线。
是那只狼。
他醒了。
而且正静静地看着它。
那双眼睛——是冰冷的、锐利的蓝色,此刻在昏暗的洞穴里仿佛泛着幽光,像结了冰的湖面,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最原始的、掠食者的审视。
白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本能疯狂叫嚣:危险!逃跑!会被吃掉!
可它根本动不了。身体像是被那目光钉在了窝里。
狼微微动了一下,前爪踏进洞穴半步。阴影笼罩下来,几乎将整个小窝覆盖。白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还有属于雪狼的、冷冽的气息。
要死了。
就在狼即将完全探身进来的那一瞬间,白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某种荒诞的、求生本能驱使下的念头冒了出来——
它猛地抬起前爪,用自己那对长长的、奶油色的耳朵,“啪”地一下严严实实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同时,用发颤的、却清晰无比的兽语喊道:
“看不见我!”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
白的心脏在耳朵后面疯狂跳动,它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洞外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然后,它听到了一声极低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哼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又像是极度无语时发出的气音。
“嗤。”
接着,是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虚弱,却依然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把耳朵放下。”
白僵着不动。
“我说,”那声音近了一些,似乎狼又靠近了一点,“把耳朵放下。你这招……对我不起作用。”
白迟疑着,慢慢、慢慢地把耳朵从眼前挪开。
那只巨大的雪狼正低头看着它,蓝色眼眸里的寒光稍微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像是觉得荒谬,又有点不耐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他侧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狰狞的疤痕和新生的粉色皮肉,自愈能力惊人得可怕。
“我不吃你。”狼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开了智的,不吃。”
白眨了眨眼,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狼似乎懒得解释,自顾自地继续说,声音依旧沙哑:“去给我弄点水。”他动了动鼻子,“还有,你这洞里有没有能填肚子的?我快饿死了。”
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细如蚊蚋:“你……你不走吗?”
蓝色眼眸瞥了它一眼:“走?我现在这样能去哪?”他顿了顿,像是做了个决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小弟了。负责打水,找吃的,在我伤好之前。”
“什——”
“我叫水。”狼打断它,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你叫什么?”
白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小弟?这只狼要收它当小弟?一只兔子给狼当小弟?这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但看着对方那双虽然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和那庞大的、即使受伤也充满力量的身躯,白把涌到嘴边的抗议咽了回去。
“……白。”它小声说。
“白。”狼——水,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记住了。现在,去弄水。”
他说完,竟直接在白的小窝旁趴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洞穴剩余的空间。银白色的长尾随意地搭在身侧,眼睛半阖,一副理所当然等待伺候的模样。
白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还自作主张宣布收它当小弟的雪狼,浅金色的耳朵竖得笔直,心里那点恐惧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这家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可当它看向水侧腹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伤疤,和对方即便休息也依旧紧绷的肌肉线条时,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等他伤好了,应该就会离开了吧?
白这样想着,不情不愿地蹦跳着,再次朝洞口外的小溪走去。
晨光完全洒落下来,照亮了山洞里这奇异的一幕:一只巨大的雪狼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奶油色的小兔子正用树叶小心翼翼地给他运水。
某种古怪的“同居”生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