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执子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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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高三年级已经提前开学好几天了。
数学课上，本来台上是一个人的位置，突然成了两个。
一男一女。
男生高高瘦瘦的。
女生堪堪到他肩窝。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实习老师，我叫……”
“执子哥！”
一声响亮的呼喊从教室后排炸开，硬生生截断了台上男生的话音。
男生的目光越过一片黑压压的头顶，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坐在最后一排，举着手、两眼放光的少年——顾一。
他在顾一脸上停顿了两秒，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姜执。”
姜执推了推镜梁，补充道：“我目前是A大师范学院大四的学生，这段时间会在咱们班完成教育实习，主要协助李老师的教学工作。”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骚动，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大学生啊”，也有人好奇地打量着他身上还带着的青涩感。
“接下来我会负责旁听课程、批改基础作业，偶尔也会试着带大家上习题课或者答疑课，经验还不太足，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响起一片欢呼，有鼓掌的，有拍桌起哄的，也有抱着胳膊撇着嘴一脸鄙夷的。
还有顾一扬着嗓子补充的：“我跟你们说！他是我隔壁小区的，就是我执子哥！打小就爱看书的超级学霸！”
顾一周围的人都被他的话勾得来了兴致，纷纷凑过去一副八卦模样，暗示顾一多说点。
这时候他倒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我和他其实没啥交集来着，就是住得近，小时候总见他在公园长椅上看书。”
“切——”那群八卦的人满脸失望地散开，有人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那你瞎咋呼啥。”
“这不认识，激动嘛。”顾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了，安静！”一旁的中年女教师开口，维持纪律。
说话的人正是高三（7）班的班主任李雯静。
“没什么事就开始上课了。”话一出口，台下立马安静。
顾一看着台上姜执站得笔直的模样，觉得又新奇又激动。
在他过往十几年的认知里，这位隔壁小区的“执子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呆子。
他读小学和其他小孩在公园玩泥巴的时候，姜执在公园椅上看书；
他读初中在公园打篮球的时候，姜执还是在公园椅上看书……
而现在，他读高中在班里吵吵嚷嚷的时候……
姜执居然以大四实习生的身份，出现在了讲台上。
这也太酷了！那个只会看书的书呆子，居然站上讲台说话了！
姜执介绍完自己，便走到教室后排开始听指导老师李雯静讲课。
红笔在“听课报告”上不断标记着重点。
姜执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
顾一坐在第三组最后一排。
顾一不断瞟着姜执，朝他嘘嘘，试图让他和自己多搭搭话，只是后者跟没听到似的，就是不回应他。
等顾一失望地移开视线后，姜执食指搭在嘴巴前，示意他安静。
顾一这才听话，忙不迭地点头回应，不再看他。
姜执微微勾唇，继续听课，记着笔记。
下课铃声响，姜执收拾好听课笔记，走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
这时却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回头一看，顾一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脸上是跑过来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执子哥！咱可真有缘啊，你第一次当老师就撞上我，以后我罩着你啊，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囊死他！”
姜执的耳尖微微泛红：“咳，那个，顾一同学，我知道了。”
顾一不明所以地继续搭着他的肩膀：“怎么了执子哥？”
“没什么，”姜执别开目光，“顾一同学，谢谢你愿意关照我，不过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在学校，我希望你还是叫我姜老师吧。”
“而且在学校要守纪律，别这么毛手毛脚的。”
“哦，”顾一这才反应过来，放下胳膊，向后退了一步作敬礼状，“好的姜老师！”
顾一放下手，咧嘴一笑，两颗虎牙在阳光下特别显眼，微微垂眸看他，“那不在学校的时候，总可以叫执子哥了吧？”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谈判，心满意足地转身跑开了。
也没等姜执回应他，就向楼下操场的方向跑去。
徒留姜执一人站在原地，愣愣地回味着方才顾一搭在他肩上的温度。
正午时分，操场上阳光正烈，风裹着热浪，蝉鸣不断。
顾一正和几个男生在篮球场上打篮球，旁边围了不少加油助威的女学生。
他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起身跃投，篮球划出完美弧线，应声入网。
场边瞬间爆发了一阵夹杂着尖叫的欢呼，顾一回以她们一个痞气的wink，惹得场边尖叫更甚。
教学楼的长廊里，姜执还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篮球场上的喧嚣吸引。
顾一正在人群中央，运送着篮球，围观者们为他的进球而尖叫。那份被众人簇拥的耀眼，像夏日正午的阳光，让他无法直视，却又移不开眼。
最终，他还是捏紧了手中的笔记，快速地走进教学楼办公室。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进筐，边上再次响起欢呼。
“可以啊，顾一，今天实力超乎往常啊？”
一个和顾一身高体型差不多的人搭上他的肩膀，眼里都是对好哥们发挥超神的赞赏。
“嘁，老子啥时候不行过？”顾一走到观众席下，拿起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里，随后抹了把脸，透着股利落劲。
“唉，不是我说，今天你心情似乎格外好。”江辞跟着他在旁边坐下。
“是不是因为咱班花苏晴来看你比赛了？”
“噗……”顾一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老实说，顾一很多时候挺服他的。
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刚刚他在课堂上那么激动，这事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猜出是和姜执有关。
可是江辞不一样……
他是单细胞生物。
而且这人还是自己最亲话最密的多年好兄弟兼同桌。
“你说谁是班花？”很显然他的关注点也被带跑了。
“苏晴啊。”江辞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她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可不就是我们班花嘛，而且她好像很喜……”
“打住！”顾一赶忙制止他。
江辞狡黠一笑，以为顾一是被戳中心事害羞了。
“哎呀，都是好哥们，有啥好害羞的，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去……”
“我觉得这个班花，还是差点意思。”顾一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江辞：“什……？”
“你前桌郭琪看起来比她漂亮多了。”
顾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其事地对他点点头，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挎着篮球向教学楼走去。
留在原地的江辞一脸诧异：“什么狗屁/眼光？郭琪哪里漂亮了？”
他印象里的郭琪可是天天变着法的打自己，实在想不通顾一到底哪里觉得她漂亮了。
江辞追上走在前面的顾一：“那你就是喜欢郭琪了？”
“啧，”顾一一个巴掌朝他后脑勺抡过去，“我这只是在就事论事，你脑子里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情情爱爱的。”
“靠，你还说我呢，也不知道是谁在球场上对着妹子们乱挑眉，人家都快被你撩疯了！”
“我那是对她们英雄所见略同的认可，你懂不懂啊？”
顾一义正辞严地说着，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你牛B……”江辞无话可说。
顾一的自恋境界恐怕在他之上。
傍晚时分，天色渐晚，暖橙色的夕阳为教学楼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姜执来到停车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准备骑车回家。
他刚给自行车开锁，身后便再次响起那声熟悉的——“执子哥！”
掷地有声，脆亮昂扬。
他回头，就见顾一挎着篮球，几步蹿到了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姜执有些意外。
“你这是准备回家了吗？”顾一问。
“是啊。”姜执答。
“顾一，你干嘛呢？磨蹭啥呢，走不走啊！”
自行车棚另一头，江辞已经跨坐在他那辆炫酷的山地车上，单脚支地，扯着嗓子催促，一脸“你再磨叽我可就走了的”不耐烦。
“马上马上，催命啊你！”顾一头也不回地朝江辞的方向挥了挥手，动作敷衍得像赶苍蝇。
目光却牢牢锁定在姜执脸上，嘴角咧开，露出小虎牙：“执子哥，我的车胎前几天英勇就义了，这几天都靠江辞那小子接济。”
“不过他家离我们那太远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顾一，你俩聊啥呢！到底走不走，不走我真走了啊，我约了人开黑！”江辞的催促声再度响起，在空旷的车棚里回荡。
“你先走你先走！别等我了！”顾一这才扭过头对着江辞喊了一嗓子。
随即又飞快地转回来，露出一副讨好又不好意思的笑：“所以你能顺路载我一程不？咱家不是刚好就隔了条绿化带嘛！”
姜执目光掠过顾一充满期待的脸，又瞟了眼远处完全在状态外的江辞，最后落在顾一那双盛满狡黠和明亮的眼睛里。
“好。”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扶稳了自行车，默许他的靠近。
“yes！”顾一得逞般地握了握拳，一个利落的翻身，人已经坐在了后座上。
姜执骑动自行车，自行车骑在了江辞的前面。
“我靠！”江辞这才反应过来，“顾一你个见……呃忘……”
“忘恩负友的家伙！”他思考半天，总算找到个合适的成语。
顾一回过头，朝他比了个鬼脸，笑得无比嚣张：“拜拜了您嘞！老子回家了！”
江辞气急败坏地跟在他们身后骑着。
而姜执稳稳地蹬着车，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和重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坐稳了，顾一同学。”
“执子哥，我特别好奇，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当实习老师呢？”
寂静的棕榈树大道，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风卷着叶尖的碎光吹过，混着顾一身上淡淡的汗味与草木香。
姜执握着车把的手轻轻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后座上探过来半个身子的少年。
他语气平和地开口：“这边离我学校近，实习分配刚好轮到这儿，没想到这么巧。”
“那也太巧了！”顾一猛地拍了下车座，又怕晃到姜执，赶紧收了力。
“以前总看你捧着本书呆呆的，也不怎么说话，现在看你居然当上老师了，我就觉得好神奇啊。”
姜执低笑一声，车轮碾过地上的光斑：“为什么会觉得神奇呢？”
“因为你突破了自己，选择一份成天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而不是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真的……”
“这反转超酷的好吗！”
“酷吗？”姜执的声音里还沾着点没散的笑意，握车把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像是被这直白的夸赞烫到似的。
“我倒觉得，你在球场上英姿飒爽投篮的状态，比这反转要酷多了。”
顾一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带着点惊喜和不确定的追问：“执子哥，你看到我打球了啊？”
“嗯，呃……恰巧看到的，你别误会。”姜执轻咳几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哈哈哈！你早说嘛，哥，你要是喜欢看我打篮球，我以后天天来找你，咱一起打。”
“顾一，别胡说，”他连忙打断顾一的话，语气慌乱，“我是老师，你好好上你的课，我打我的球就行。”
“哈？”
“我……我的意思是，”姜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反了，“我的体力不大好，不太适合打篮球，你打就行了。”
“有吗？”顾一不太相信，伸手握住姜执的上臂，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
顾一的掌心是热的，带着运动后未散的蓬勃热气，这股热度烫得姜执浑身一颤，一股混杂着罪恶与羞耻的热流席卷全身。
“还好啊，”他伸手无知无觉地捏了捏，“这不有肉嘛。”
姜执握着车把的手猛地一抖，自行车随之一个趔趄，险些歪向一边。
他慌忙用脚撑住地面，稳住车身，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顾一，你这是干什么？”姜执的声音急促，听起来像是生气了。
坐在身后的顾一显然还在状态外，不明白姜执为何突然这么大反应。
“我啥也没干啊。”顾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弄得有些懵。
不过他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嘛，执子哥，你别生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是目前好像道歉是唯一正解。
“没……没事，我只是想说，我刚刚在骑车，你这样突然搭手，我会容易分散注意力，不安全。”
姜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调恢复平静，试图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啊？哦，对不起啊执子哥！”顾一恍然大悟，脸上立刻换上做错了事的神情。
“我下次一定注意，我就扶这，保证不乱动了！”顾一说着，老老实实抓住了身下的后座支架。
姜执因为他这个过分乖巧的表现，嘴角上扬，鬼使神差地说：“其实，也不用非得抓着这个支架。”
“啥意思啊？”顾一问。
“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试着抓着我的衣服，或者……”
此刻，姜执的脸似乎变得格外滚烫，他正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搂住我的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执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