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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来我家补课咋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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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先从一元二次方程的基础解法开始吧。”姜执慌忙将视线钉在书本上，“大概一、一小时，不耽误你太长时间。”
“好嘞！”顾一立马坐直身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姜执深吸一口气，翻开了补习方案。
顾一注意到他画的草稿，眼睛一亮：“执子哥，这是你特意画的？”
姜执微微颔首：“嗯……”
“我去，”顾一抓起笔记本，眼睛盯在那些仔细描画的篮球场示意图和火柴人上，翻了两页，脸上又惊又喜：“这得花不少时间吧，你咋对我这么好！”
姜执抿了抿唇，努力压制着笑意：“顺手就画了，希望可以让你更方便地理解数学题。”
“放心吧执子哥！我肯定不辜负你的心意，把这些知识都吃透了！”顾一信誓旦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嗯，我相信你。”姜执微微一笑。
然而，那位信誓旦旦的顾一同学，在姜执开讲十几分钟后，便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温和的嗓音对顾一来说简直是强效催眠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
姜执：“……”
顾一侧着脸，枕在臂弯里，坐在姜执右边，脸蛋朝向他。左边墙有扇窗户，霞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金灿灿的。
姜执握笔的手一顿，试探性地喊了句：“顾一？”
对方含糊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睡意，脑袋还象征性地做了个抬头的动作，却到底没睁开眼睛。
“要不要回家睡？”姜执无奈道，声音放得很轻。
“不用……”顾一强撑着眼皮，抬起沉重的脑袋，视线从陌生的公式，慢慢滑到了姜执握着笔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握着笔，又白、又细、又长……
他嘀咕了句：“执子哥你声音……是不是下了什么……”
“咚。”
顾一彻底死机。
姜执静静看着他，握着笔的手停顿在半空，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顾一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夕阳打进来，刚好打在顾一的半边脸上，将他五官的深邃与立体暴露无遗。
高高的眉骨在眼窝处投下深影，挺拔的鼻梁像是分割光与影的山脊，脸上的每一处转折都清晰利落，如同浸在暖光中的俊朗剪影，让姜执一时看得怔住。
他下意识地拿起一旁的课本为他遮挡光线。
看着顾一的眼睫动了动，他又挪动了课本的位置，直至光亮被完全遮盖。
看到少年不再蹙眉，他才放下心继续观察着他的睡颜。
顾一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碎盖，额发至眉毛上方，硬朗，却毫无攻击性。
良久的注视，让他忍不住滚了滚喉结。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想要靠近。
于是，他抬起罪恶的手，像蹑手蹑脚的小偷，轻触了一下旁边人的发顶。
少年没有反应，也没有蹙眉。
那颗悬着沉甸甸的心像是终于落了下来，伴随着手掌一同落在发顶上。
下一秒，那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在回应他。
姜执吓得手掌一抖，差点就要缩回，可对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睡得更沉了些，呼吸愈发绵长平稳。
姜执彻底放下心。
当指尖真正陷入那毛茸茸的触感中时，仿佛全宇宙最柔软的绒毛都汇聚于此。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安静的房间里，为掌心下这片小小的，不为人知的领地，疯狂地擂动着战鼓。
此时，玄关处传来密码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阿执”的呼唤声也同样响起。
只是，沉溺于这毛茸茸触感的姜执并没有听到那几声呼唤。
“阿执啊，”那声音由远及近，“问你好几遍了你今天吃……”
声音戛然而止，姜妈出现在书房门口，就看见姜执抚摸顾一发顶的一幕。
书房里静谧温暖的氛围，与他脸上那未来得及收起的温柔，一同定格在了母亲愕然的眼中。
姜执注意到他母亲的目光，整个人猛地一僵，几乎是触电般想要缩回手，像是偷尝禁果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妈……你怎么回来了？”姜执手肘不慎碰倒了旁边的笔筒。
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又下意识地捞过桌角的教材胡乱翻着，视线在书页和母亲之间慌乱游移，根本不知自己要看什么。
姜妈双手抱臂，倚在门口，将他手忙脚乱的窘态尽收眼底。
锐利如刀的目光从儿子慌乱的脸，移到那个趴着睡觉的校服身影上，此刻仅能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方才沉声开口：
“我不回来，你打算干嘛啊？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学生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还有个当老师的样子没有？”
“妈……”姜执带着哀求的语气，“我就是看他头发上沾了点灰，想帮他掸掉……”
“掸灰？”姜妈睨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通红的耳根上停留一瞬，终究没再深究。
“行了，净知道找借口。”她摆了摆手，转身往厨房走，“今天想吃啥？我给你做。”
“呃，随……随便。”
这时，顾一许是听到了动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惬意的长叹。
注意到声响的姜妈回过头，发现那人正是她口中的调皮蛋顾一。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还好，只是个男生，不是女生。
“哦，姜婶婶回来了。”顾一和姜妈对视一眼，跑到她眼前，朝她握手。
“姜婶婶好，您还是这么年轻！我来找执子哥开小灶，结果我太笨了，听着听着就去见周公了。”
“哦，哈哈，原来是……”姜妈在脑子里迅速搜寻着顾一的名字，终究是没记起来。
她脸上堆起热情的笑：“你这个小子啊，哈哈哈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呗。”
“嘿嘿，不了不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先回家啦！”顾一摆摆手，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出房门，他又回头补充：“姜婶婶我叫顾一！”
他又看了眼姜执：“执子哥拜拜！”
随即立马向门外跑去。
“等等，顾一我送你。”姜执刚要迈步，姜妈已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恰好挡在了书房门口。
她的脸上已没了方才对待顾一时的半点热络，神色沉了下来，只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准备考研了？”姜妈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姜执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考，一直在备考。”姜执如实回答。
姜妈往前迈了几步，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在姜执座位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姜执，脸上写满了担心——姜执近来同时兼顾实习与考研备考，本就分身乏术，如今却还要特意挤出时间为顾一补习。
这在她这位有着二十余年教龄的教师看来，实在无法理解。
“阿执，妈教了二十年书，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心思不在学习上，你投入再多，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用在刀刃上。帮助一个不想学的人，这叫浪费。”
“妈，给他补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
姜执推了下眼镜，努力让语气显得冷静：“把基础知识讲明白，能帮我巩固体系，查漏补缺。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考研是第一位。”
他确实心里有数，打从一开始，他联系溪桐一中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沟通好了，他负责高三（7）班的跟岗实习，平时只需要负责听课、批改作业，辅助李雯静的教学工作等等，压力本就没有顶岗实习来得大。
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备战考研，
甚至挤出时间帮顾一补课。
姜妈叹了口气，皱着眉打量他，忽然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短处叫人给捏住了？”
姜执哭笑不得：“妈，您怎么会这么问？”
“不然你怎么会好端端给他补课？还特意给我打电话，问这小子读哪所学校？”
“咳咳……”姜执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原来他妈居然还记得这事。
“阿执，你快跟妈老实交代，是不是那小子威胁你了？”
“妈，真没有……我当时正巧忙着实习，这不想到咱邻居刚好有个学生读高中了，我就想着都是邻居，这样多关照关照，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有句话不是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嘛。”姜执快速组织语言，找到个目前最说得过去的借口。
“那你张叔不是更近的邻居吗？就住咱西户，我们这在东户，他儿子也在这附近读高中，你怎么不去当他的实习老师？”
姜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姜妈，信誓旦旦地说着：“啊？是……是吗，张叔家的儿子都读高中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姜妈接着回答，一副势要问个明白的架势：“去年过年还来咱家拜年了呢，你别跟我说不知道啊？”
“妈……真不知道。”姜执梗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草稿本，用近乎嘟囔的声音坚持着这不堪一击的谎言。
“况且，过年来拜访的人那么多，读初中小学高中大学的都有，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嘛。”
“人家那是单独来的。”姜妈无情戳穿。
“咳……那更不记得了……”姜执站起来，觉得自己再被质问下去，精神可能都快崩溃了。
“先不说了我去上个厕所！”姜执话音未落人已夺门而出。
紧接着客厅便传来“哐当”一声闷响，伴随着东西落地的“噼里啪啦”。
“妈！你能不能别什么东西都乱放！”姜执发出一声近乎哀怨的控诉。
“它不是一直在那吗？”姜妈的声音从书房飘出来。
低头一看，绊倒他的正是那条再熟悉不过的排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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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距离第一次补课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姜执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母亲看人的眼光或许是对的。
无论他将公式包装成多么酷炫的“篮球战术”，顾一总能精准地在十分钟内找到睡意，并将他的谆谆教诲变成最佳的入睡白噪音。
姜执的补习方案在与顾一的瞌睡虫搏斗中，屡战屡败。
而他甚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即开讲十几分钟后，趁着顾一睡着的时间，在旁边从容地做起考研真题。
然后又算准时间，趁他妈要回来之前叫醒顾一，让他回家。
于是，姜执从一开始想为顾一变得更好的满腔热忱，渐渐变成了仅仅是想让顾一多陪自己一会儿的私心。
当他看着顾一又一次毫无抵抗地趴在桌上沉睡的侧脸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是自私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看见，在那些枯燥的公式面前，顾一的灵魂是紧闭的；唯有在球场上奔跑时，他的整个世界才在发光。
而他，怎么能忍心去熄灭那道光？
“顾一，醒醒，醒醒……”姜执再次唤醒旁边已熟睡的顾一。
顾一迷蒙地睁开眼，肌肉记忆地起身要回家。
“等等，”姜执叫住他，“以后，我不勉强你学这些了，去做你真正喜欢和擅长的事吧。”
“不过，有需要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一还有些懵懵的，像是没睡醒，嘟囔道：“为啥啊执子哥，我做错啥事了吗？”
“没有没有，”姜执连连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只是想让你去做你真正喜欢的事，所以……这个课，我们就不补了。”
姜执推了推眼镜，知道只有这种直白的话顾一才听得懂。
顾一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你说真的？”
姜执点点头：“嗯。”
“yes！yes！”顾一兴奋地跳起来，“那执子哥我回家了！”
说完像只手舞足蹈的猴子，边发出怪叫边向门外走去。
姜执看着他高兴的背影，推了推镜梁，微微勾唇，像是在替他高兴，又像是自嘲地笑笑。
可姜执还没失落超过两秒，那兴奋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顾一手抓住门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执子哥，要不咱改成每周补一次课咋样？”
顾一挠挠头，嘀咕了句：“我都有点听习惯了，突然喊停还怪奇怪的。”
姜执呼吸一滞，方才还黯淡下去的眼神，亮度陡然增加，那光芒纯粹而直接。
“好啊！顾一！”
“嘿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顾一傻傻笑着，准备离开。
下一秒，他又一次折返：“来我家补课咋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