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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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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咆哮和金属撞击的巨响炸穿降噪耳机，彻底淹没了楼下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细碎噪音，韩牧操控着虚拟跑车，手指发力，一个极限甩尾将对手狠狠撞出护栏。
火光在屏幕上爆裂，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快意的弧度。
手机在桌角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旋即被又一局激烈的碰撞音效盖过。
门轴猛地转动，走廊刺眼的光涌进来。
“既然不去英国，”韩承岳站在门口，银灰西装笔挺，没往里走，声音平直地砸过来，“除夕就安分在家待着，别出去惹事。”
韩牧视线没离开屏幕上燃烧的跑车残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方向盘外设：“怎么，怕我出去给你惹是生非，坏了你韩总的名声？”
韩承岳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房间：“记住你的身份。”
“身份？”韩牧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我不就是你一个免费看房子的保安吗。”他顿了顿，语气故意拖长，“不过您放心，我可学不来您，大过年的还有兴致往外头搞。”
这话意有所指，刺得韩承岳下颌线骤然绷紧。他盯着韩牧的后脑勺，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牙关紧咬，硬生生将那口浊气压下，转身离开。
门锁“咔哒”一声脆响，干脆利落地斩断光线，也将门外那持续不断的滚轮声彻底隔绝。
韩牧一把扯下耳机砸向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
楼下，林曼绮故意拔高的嗓音透上来：“承岳，行李箱放车库了，外面风大，快喝口姜茶暖暖……”那声音黏腻地糊在空气里，听得韩牧恶心。
他靠进椅背，后颈抵着冰冷的皮革，指尖冰凉，视线扫过这间堆满顶级外设却空旷得令人窒息的房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伸手捞起手机，刺眼的光让他眯了下眼。
锁屏界面弹出一连串消息预览。他设置的免打扰让那个狐朋狗友群安静了太久，要不是一个备注叫“孙浩”的人在里面连续艾特了他三次，他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划开屏幕，点进那个已经显示99+的群聊。
孙浩：[@韩牧韩哥！寒假都了放两天，今晚不出来嗨一波？三幕酒吧，老位置，都等你呢！]
后面还跟着几条其他人的起哄。
再往上翻，是些乱七八糟的酒吧定位和几张模糊的夜景照片。
韩牧快速扫了几眼，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然后拇指一划，退出了聊天界面，手机被随手扔回床上。
他重新捡起手柄，点开一个新的游戏。激烈的背景音乐响起，角色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但他操作了几下就停了手，盯着屏幕里的厮杀，心头那股因空旷房子而升起的烦躁却越烧越旺。
又坚持了五分钟，韩牧终于按了暂停，视线再次落到床上的手机上。
他抿了抿唇，探身拿过手机，解锁，点开那个群，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韩牧：[马上到。]
发完，他直接起身，从衣帽间挂钩上取下那件常穿的黑色冲锋衣利落套上，抓起桌上那串机车钥匙，手心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精神微振。
他大步下楼，穿过空旷的客厅走向玄关。
“小牧，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保姆李姨从偏厅探出身，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关切道，“饭快做好了，阿姨给你盛点，吃了再走吧？晚上天冷，空着肚子不行。”
韩牧脚步没停，但走到玄关时还是侧过头，脸上扯出个惯常的懒散笑容：“李姨，我不饿，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玩。”
没等李姨再开口，他已经利落地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腊月深夜的凛冽寒气瞬间扑面而来，将身后李姨“早点回来”的叮嘱吹散在风里。
韩牧推开三幕厚重的大门，躁动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像有形之物扑面而来。
“韩先生来啦，我这就去给您开个卡座。”前台熟稔地迎上。
韩牧摆手：“不用，我朋友开好了。”
前台拉开隔音门，立刻指向舞池中央最热闹、位置最显赫的卡座：“是萧小姐吧？她交代过了，直接过去就行。”
韩牧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萧然？她也在？
算了，和她呆在一起总比孙浩舒服。他压下心里那点疑惑，朝着那个被香槟塔和晃动人群包围的中央卡座走去。
至于孙浩那边……
无所谓了。
彩光掠过沙发中央，韩牧清晰地看见穿着亮片吊带裙的萧然正翘着脚，纤指捏着骰盅，和旁边几个打扮精致的姐妹说笑着，俨然是全场的焦点。而在卡座边缘位置，缩着的正是孙浩等人。
萧然恰好抬头，撞上他走过来的视线。她放下骰盅，举起手边的酒杯隔空向他挑眉，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隔着喧嚣用口型说了句：“慢死了。”
桌上其他人见韩牧来了，自觉空出了萧然身边的位置。
“韩哥！”
“牧少来了！”
韩牧冷笑出声，三两步跨进卡座，一把抢过萧然手里的骰盅：“催什么，不是来给你捧场了？”
萧然白了他一眼，却也由着他胡闹，顺手把桌上刚开的一瓶威士忌推到他面前：“迟到了还这么嚣张，自罚三杯，别说我不照顾你。”
“就是韩哥，迟到了得罚酒！”孙浩笑嘻嘻地把韩牧面前的空杯倒满，加了几块冰。
韩牧没看那满溢的玻璃杯，直接拎起酒瓶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痛。即使他酒量不好，但在这种场合，尤其是在萧然和这群人面前，他绝不会露怯。
“韩牧，跟我玩两把？”萧然重新拿回一个骰盅，挑衅地看着他。
“来！”韩牧“咣”一声放下酒瓶，不甘示弱地摇起骰盅。
几轮下来，韩牧输多赢少，面前的酒杯被一次次填满，威士忌混着后来喝的果酒，酒精开始悄无声息地上头。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耳边的音乐似乎变得更响了，视线也略微有些模糊，但他强撑着，依旧和周围的人说笑，只是话比平时少了。
期间，孙浩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他起初只是不耐烦地按掉，后来收到了一条长消息，他低头看了很久，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浩子，怎么了？女朋友查岗？”旁边有人打趣。
孙浩猛地按熄屏幕，扯出个勉强的笑：“查个屁。”他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但明显心不在焉。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猛地站起身。
“那什么……韩哥，萧姐，我家里有点急事，得先撤了。”孙浩语气匆忙，眼神有些闪烁。
韩牧喝得有些上头，没听见孙浩的话；萧然正和姐妹几个聊的正欢，没给孙浩一个正眼。
“啊？这刚几点啊？”
“什么事啊这么急？”
旁边有人问。
“破事，催命似的。”孙浩语气烦躁，抓起外套脚步匆匆地挤开人群，很快消失在迷离的光影和喧嚣中。
这个小插曲并没打断卡座的热闹，游戏依旧继续。
烈酒、果酒、不知道谁递过来的一杯颜色鲜艳的预调酒……各种酒精在胃里混合翻腾。韩牧感觉头晕得厉害，胃里一阵阵恶心往上涌，周围的喧嚣变成了一种压迫性的噪音。
“让开。”他撑着沙发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尽量维持着平稳的步态，朝洗手间走去。
穿过拥挤的舞池，震耳的音乐像是隔了一层膜。韩牧撞进洗手间，反手锁上隔间门，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
晚上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基本都是酸涩的酒水，灼烧着喉咙鼻腔。吐完，他按下冲水键，推开门来到洗手台前撑着身体，大口喘气，浑身乏力，头晕却没有减轻多少。
一抬头，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倚在墙边的身影——萧然。
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啧，不行就别硬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韩牧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喉咙沙哑，胃里还在翻搅，实在没什么力气斗嘴。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泼了泼脸，试图清醒。
“能走吗？”萧然走近两步。
水珠顺着韩牧发烫的脸颊和湿漉漉的额发往下滴，他点了点头，声音闷哑：“……还行。”
“我送你回家。”萧然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
韩牧深吸一口气，跟在她身后。
萧然领着明显不在状态的韩牧，穿过拥挤舞池里晃动的人群和弥漫的烟酒气，在经过卡座时，她捞过自己的外套，对里面还在玩的姐妹打了个手势，示意先走。有人想挽留，被她摇头拒绝了。
走出了三幕的大门，室外冰冷的夜风瞬间吹在脸上，韩牧打了个寒颤，同时也觉得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点。
“我……我叫个代驾。”韩牧摸出手机，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萧然回头瞥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得了吧，你那宝贝机车可没人敢偷。我司机马上就到了，顺道送你回去。”她顿了顿，补充道，“也省得你半路被交警逮了，或者直接睡街上。”
韩牧想说什么，但是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眼看萧然那辆熟悉的骚气玫瑰粉奔驰缓缓驶近，他突然一把抓住萧然的手腕：“等等……不准走！”他舌头打结，语气强硬，“你……你刚才灌我那么多酒，就想这么算了？不行！你得陪我去云顶阁吃宵夜！必须你请客！”
萧然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高跟鞋差点没站稳。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漂亮的眉毛拧起，嫌弃道：“韩牧你发什么酒疯！云顶阁？这个点去吃宵夜？你脑子被酒精泡烂了吧！”
“我不管！”韩牧开始耍无赖，“就要去！你请客！不然……不然我就在这儿不走了！”他高大的身体微微晃着，抱着胳膊一副要原地扎根的架势。
萧然简直被他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韩牧你能不能要点脸！自己输游戏喝成这德行，还怪我灌你？”
她看着韩牧那副明显神志不清却又异常固执的样子，知道跟醉鬼讲不通道理，深吸一口气压下拿高跟鞋跟砸他的冲动，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行行行，吃吃吃！请你吃，吃饱饱，撑死你算了！上车！”
梗着脖子的韩牧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车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坐车！走路去！吹吹风……醒、醒酒！”
萧然这下彻底被点炸了：“韩牧你有病吧！好几公里你让我穿着高跟鞋走过去？！”她指着自己脚上那双鞋跟细得能当凶器的高跟鞋，“到云顶阁之前我就先累死了！你给我上车！”
“我不管，就要走路！”韩牧的醉鬼逻辑无比强大，“你要是敢逼让我上车，我就敢在你车上吐给你看！”
萧然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注定走不了远路的高跟鞋，又看了看这个蹲在路边缩成一团扭来扭去耍无赖的大型犬类生物，最终败下阵来，无力地挥挥手，对等待的司机说，“张叔，你先回去吧，我陪这混蛋玩意儿走走。”
张叔担忧地看了一眼明显醉意朦胧的韩牧：“小姐，这……”
“没事，他看着晕，脑子还没丢呢。”萧然摆摆手。
车子无声开走。
萧然咬着后槽牙，走过去没好气地用鞋尖戳了一下韩牧的小腿，“起来！走！陪你走！我看你能走到什么时候！”
蹲着的韩牧立刻抬起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云顶阁的方向走去。
“你看那灯泡，像不像一块圆圆的鸡蛋饼？”韩牧突然指着路灯，一本正经地问萧然。
萧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像，特别像，饿死你算了。”
“嘿嘿……”韩牧傻笑两声，继续他的“征途”。
萧然则是盘算着等明天这家伙酒醒了，该如何好好敲他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