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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即将归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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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蔚然就像一个正在穿针引线的花眼老人，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耳钉怎么也穿不过耳洞，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指尖都开始发凉。
许照忍不住动了两下脖子。
“要不你自己戴吧。”程蔚然有点儿泄气地说。
许照没说话，只是把耳朵往程蔚然手里凑了凑，示意他继续。
终于，耳钉成功穿过耳洞，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程蔚然放下心理负担，另一边也就很快戴好了。
“对不起啊，把你耳朵都捏红了。”程蔚然看着许照通红的耳朵感到抱歉。
“没，没事。”许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然后打开手机相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摇头晃脑地欣赏起来。
趁许照臭美的时候，程蔚然把帐篷内收拾得整洁舒适又温馨。
程蔚然刚把抱枕和毯子摆成一个沙发的形态，许照就靠了过来，没头没尾地说：“你上大一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忙吗”
“差不多吧，”程蔚然躺在一个抱枕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帐篷顶，两眼放空，“大一的时候比现在更手忙脚乱。”
“那你给我讲讲你大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吧，”许照抬起手，“给我拿包饼干。”
程蔚然直接把旁边的零食筐拿过来，放在两个人中间，说：“你不是不爱吃这种东西吗？怎么这次买了这么多？”
“我没有不爱吃啊，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许照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怪不得你后来都不给我带早餐了！”
“其实是……”程蔚然身体坐正了一些，默默地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前有一次我看你没来找我，我就准备去你班里找你，路过大厅的时候，看见你和你当时那个同桌在大厅的圆桌那里聊天，就听到了。”
许照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同桌应该是孙枢，但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和孙枢在教学楼大厅聊天的事，自己怎么会和孙枢在教学楼大厅聊天？
“我当时怎么说的？”许照问。
“你说，你不想再吃面包了。”程蔚然并没有说实话。
“不对，”许照果断地说，然后他见程蔚然一愣，接着说，“我当时应该说的是，你总给我带面包吧。”
程蔚然对许照的记忆如此清晰感到惊讶，同时又有一丝无措，他不知道许照对这段记忆抱有怎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其实我俩不是专门在那聊天的，”许照撇撇嘴，“是我俩第一节课语文默写的时候交了白卷，老师让我们去教室外面罚抄，一抄就抄到了下课。”说完许照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许照见程蔚然的表情有些复杂，于是继续说：“那次他突然问我为什么总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跟个学人精一样，让我有点主见，他不说我都没发现，不过当时听他这么说，我就想我确实应该找点儿自己的事情做了，他又说你肯定会嫌我烦人，我说不会啊，你还天天给我带面包呢！你说他是不是嫉妒！他每天踩着点进教室，只能从早上饿到中午，而我第一节课下课就有香喷喷的新鲜面包吃，后来你说你家阿姨离职了，我还觉得有点儿可惜呢，她烤的面包这么好吃。”
程蔚然的大脑有一种海水退潮后平静又空虚的感觉，回忆被许照这段话洗刷翻新，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整理，重新审视旧时的自己。
程蔚然又突然抓住重点：“你不也是踩着点来学校？”
许照：“不是啊，我跟你屁股后面来的。”
“跟着我？你不是说你早上没空买早点？”
“对啊，我每天一出门就看到你了，一路尾随你到学校，确实没时间中途停下买早点啊。”许照对自己每天坚持不懈地“送”程蔚然到学校甚至觉得有点儿骄傲。
“你是说，你每天都跟着我，从家，哦不，从咱们小区到学校？”
“对啊，”许照嚼着饼干回答，“不过也不是每天，有时候我就没看到你，再到后来就很久都没在早上见过你了，不过你也够迟钝的，嗐，也不是迟钝吧，你每天早上半闭着眼骑车，连路估计你都只能看一半，更不可能看见在你后面的我了。”
程蔚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仿佛进入了平行宇宙。
“你别逗我吧。”程蔚然试探着。
“你记不记得，”许照咽下口中的饼干，然后自问自答，“对，你不记得，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还跟你说之前有人闯红灯刮你，你都不记得，就是因为我在你身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啊。”
程蔚然深吸一口气，大脑内灌入一些氧气后，确认了自己的宇宙坐标，这里不是平行世界。
他曾以为，是自己的唠叨与强势惹人厌烦，让许照本来轻松愉快的青春变得压力重重，毕竟没人会想和一个劝学机做朋友。
当初许照升入高二，选了理科班，程蔚然想着自己一个文科生当然没法给一个理科生提供什么帮助了，就借此机会降低自己在许照面前的存在感。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做个蛋糕给你了，生日嘛。”程蔚然低下头，看向零食筐里那盒巧克力。
“那不用，我的生日从来都是随便过，本来我想咱俩一起吃顿饭就算给我过生日了，结果偶然发现这个地方的风景不错，你就算陪我在这发一天呆，我都很开心。”许照说完还用肩膀撞了程蔚然一下。
程蔚然笑了笑，说：“好。”
眼看着落日渐渐沉入大海，许照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耳钉，一转头，又看到旁边那个上半身逐渐倾斜的人，心想，出来看落日竟然也能睡着，也不怕着凉，然后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捏起程蔚然鼻梁上的一缕碎发向其耳后挪去，刚放开手指，就又被风吹到了脸上，只见程蔚然眼轮匝肌动了动，脑袋继续向许照的方向垂下去，许照立刻用肩膀接住，看程蔚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许照直接把程蔚然抱回了帐篷。
刚一钻进帐篷，程蔚然蓦然睁开眼睛，以为自己仍然坐在折叠椅里，便要起身，这一动，许照也措手不及，于是两人一起摔倒在垫子上。
程蔚然彻底清醒过来，在垫子上滚了一圈，让自己从许照半撑着的身下离开，并且放那条压在自己背后的手臂自由。
帐篷外，观景平台上的地灯已经全部亮起，衬得帐篷内的光线格外昏暗。
借着这片漆黑，程蔚然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说：“生日快乐。”
静夜里，许照的心跳犹如定音鼓在演奏华彩乐段。
开学了，程蔚然又要恢复到忙得昏天黑地的状态，海边那段极度缓慢而平静的时光，被程蔚然浓缩成一块硬糖，在每天清晨的苦咖啡里面涮一涮，就能甜一整天。
新学期的学分表下发后，程蔚然就直接给许照发了一份修学分攻略，详细标注了哪项省时，哪项对评奖有帮助。许照还想和程蔚然选同一门选修课，程蔚然说了几个选修课比较容易过的老师，让许照在这些老师的课里面选，许照选了恋爱心理学，程蔚然反复向许照确认真的要选这门课吗，看到每次许照都是斩钉截铁的样子，程蔚然只好无奈答应。
很多学生都以为选这门课的基本都是情侣，但实际上，课上的女生比男生多了不少，女生们经常会在课后和老师讨论文艺作品里的爱情观，老师总是会耐心地回答，就这样，选这门课的女生越来越多。
程蔚然想着，既然如此，多他们两个男生也不明显，那就选吧。
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上，程蔚然收到了林隽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就在程蔚然隔壁教室上课，要不要一会儿一起走，正好聊一下工作室的事。程蔚然表示上午是专业课连堂，走不开，于是相约一起吃午饭。
在食堂门口，程蔚然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打扮格外醒目的人，林隽顶着一头柔软蓬松的卷毛，穿着一身马卡龙色系、体量庞大、剪裁独特的衣服，他看到程蔚然走过来，就十分夸张地招手。
两人进入食堂，买好饭菜，找了个靠窗安静的角落坐下，谈论工作室的相关事宜。
最初，程蔚然找到林隽的时候，林隽并不排斥接手蓝青，但也没有彻底答应，只说可以试试，并问程蔚然还有没有其他人选，程蔚然说还没有考虑过别人，不过也不需要林隽立刻上手，他会先带着林隽适应一段时间，只要在这学期结束前完成交接即可，这样等到下一届大一新生来了，就能正常招募广告专业的学生了。
“工作室真就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吗？让你大费周章地来找我？”林隽问道。
“大三的都是当初跟着章华来的，现在章华快毕业了，他们也就顺势离开了，大二倒是有几个广告专业的，有你们班的，也有你们隔壁班的，你也都认识，既然我会考虑他们，那为什么不多走一步去找你呢？”林隽的专业成绩有目共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人情世故都是笑话。
“那你就不怕，突然塞了个外人进来，原来的那些人有意见？”
“我中途卸任，再选任何一个人，都会有人有意见，而我本来就想把工作室扶回正轨，那势必就要选广告学的人，”程蔚然放下筷子继续说，“但现在广告人少，传播人多，广电的和这里不对口，他们不来，如果我从原本的那几个广告专业的人里面选，那么这些传播学的人就带不动了，你能理解吗？”
林隽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人类还是难免拉帮结派的，与其一劈两半，互相不对付，不如直接搅拌均匀，就算搅不均匀，至少也能先打散，留出发展的空间，总比一杵子把它捣瓷实了好。”
程蔚然很庆幸林隽可以理解自己，不过这个比喻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也颇有林隽一贯跳脱的风格，其实就是不让团队走向死胡同的意思，说得像是玉兔捣药。
吃完饭，两人刚走出食堂，就看到许照迎面走来，那样子一看就是刚出实验室出来，准备扒拉两口饭继续回去盯实验。
许照站定在程蔚然面前，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几个来回。
许照正要开口，程蔚然抢答：“这是林隽，工作室的下一任负责人，这是许照，工学院的，我朋友。”
“啊，嗨，你好。”许照尴尬地打了声招呼，话音落下，但许照的嘴巴还一张一合地想要再说些什么。
“我是男的。”林隽没头没尾又干脆利落地开口，给旁边的程蔚然也吓了一跳。
许照一脸复杂地看着林隽，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
程蔚然正要打圆场，就看到林隽抬起手掌，伸在许照面前，说：“不必自责，大个子，我明天就不长这样了。”转而对程蔚然摆了摆手，说：“那我先走啦！”说罢，林隽就跟兔子似的一溜烟消失了。
许照仍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程蔚然觉得这样的许照格外可爱，就笑着安慰他：“他就是这样的风格，你看他今天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明天他就能穿得像个丧尸，下次你见到他，可能还是不认识他，”程蔚然抬手轻轻拍了拍许照的脑袋，“你快去吃饭吧，我下午还有课。”
许照“哦”了一声，想说傍晚下课去接程蔚然，但一想到自己也未必能按时从教学楼出来，就作罢。
许照和程蔚然道别后，接到了钱星繁打来的电话，说自己还没焊完电路板，让许照随便给他带点儿吃的，自己就不去食堂了。
严松见程蔚然回到宿舍，就要问他和林隽聊得怎么样，程蔚然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陆成洲的位置，严松顺着手指看过去，看到陆成洲睡着了，就不再说话了。
程蔚然把电脑包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下午摄影课出外景要用的器材。准备好上课要用的东西，就打算玩会儿手机休息一下再动身去下午上课的地点。刚解开手机锁屏，就看到弹出的提示——“校林狭记”收到了一条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