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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帮我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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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棠岛并非岛屿，而是槐市的某一段岸边，是近两年槐市为了发展旅游业专门策划出来的休闲场所。
不过这里没有水上娱乐项目，没有集市，甚至连个卖饮品的小摊都没有，就只是一个简单干净的海边休闲区，来此地的人都是图这里的清净。
在城市的边缘，有一个只能听见澎湃的地方。
许照在家里的两个帐篷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带了一个稍大的帐篷。
把东西全都塞进后备箱后，许照走到副驾驶那一边，打开车门，让程蔚然进去，然后再去开驾驶座的门。
导航声音响起，许照踏上了新一岁的路。
初春有一股带着清冽的温暖，或许是因为人们的心情比气候更早地进入了春天。
从主驾驶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给许照加了一层“外发光”，一直灼烧着程蔚然左边的余光，让程蔚然觉得左眼眼尾很重，忍不住往左边看。
许照见程蔚然一直盯着这边看，问：“看什么呢？”
“看风景。”程蔚然立刻回答。
“别看了，那边多刺眼啊，”许照把脸往右边转了一点，“一会儿转弯就好了，不会被阳光晒到了。”
车辆右转，阳光被甩在身后，左右两边的视线变得平衡。
程蔚然在内心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最后被他随便挑出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话一出口，程蔚然就后悔了，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给他过生日，为什么，自己难道没反省过吗？反省过为什么还不长记性？一提就都是些不开心的事，为什么非要说这一句呢！于是程蔚然内心祈祷许照千万别提以前。
“是啊，”许照说，“以前好像确实都没有在一起过过生日，我没给你过过，你也没给我过过，说明高中生比大学生还忙。”
“其实……”说出这两个字，程蔚然又开始后悔，其实什么呢？其实我也想给你过生日，送什么礼物，说什么祝福我都想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临近生日的那几天突然就想逃避了？这怎么说？自己都觉得离谱。
程蔚然重新翻阅大脑里的待播文档：“其实就是命运使然，如果是以前，我们也不能像这样自驾出去玩儿。”
“所以这就是上天注定的，你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如此与众不同，值得铭记，”许照越说越开心，“长大就是好啊，可以自己开车出去玩儿。”
程蔚然转头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象，感叹道：“这边我从来没来过。”
许照快速地看了一眼程蔚然的后脑勺：“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可以常来。”
程蔚然笑了笑，没说别的。
沉默了一会儿，程蔚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想到：“你吃早餐了吗？”
许照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因为你以前说你早上不饿就不吃，也想不起买早点，等饿了的时候已经买不到早点了，又不到午饭时间，所以就……”
“所以那会儿我天天去你们班找你要吃的。”许照笑着说。
“嗯。”
许照笑得更灿烂了：“那你现在有吃的吗？”
程蔚然看向后备箱的方向，想着提前准备好的露营食物都在后面不方便拿，然后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发现有一块巧克力，他想不起这是猴年马月放进去的了，想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过期了，但又觉得很尴尬。
许照张开嘴巴：“啊——”
程蔚然：“啊？”
许照：“我就知道你有吃的，快点快点。”
程蔚然用指腹搓了搓自己的脑门儿，另一只手缓缓地把那块巧克力从口袋里掏出来，巧克力包装看着还挺新的，心想应该是不久前放进去的，但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吃过巧克力了，于是他顺势撕开包装，递到许照嘴边，见许照又把嘴巴张大了一点，他就把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然后捏了一下包装底部，那块巧克力就跳进许照嘴里，收回手，他又端详着巧克力的包装纸，心想这块巧克力真的没事儿吧？不知道哪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就这么让他吃了，不会吃坏吧？
车子停在旁边的停车场，东西都用露营车拉到观景平台上。
天气还没完全回暖，加上正值工作日，除了远处有一家人在这里露营，就只有许照和程蔚然两人。
搭好帐篷，做好取暖措施，帐篷里的温度就和普通的室内差不多。时间尚早，做完这些，两人沿着海边散步。
沙棠岛的地质特殊，任何植物都在这里难以为继，起初为了吸引人们来旅游，这里布置了许多仿真植物，但没几天就被撤走了，没了这些假花假树以后，反而有很多人慕名前来一睹这寸草不生的奇景。
人们就是喜欢大自然本身的样子，哪怕它什么也没有。
程蔚然拿着拍立得，正蹲在沙滩上，面对海的方向，给一个形状奇特的贝壳拍写真，忽然，伴随一阵海风，程蔚然绑头发的皮筋突然断开，发丝在风中凌乱，许照眼疾手快，迅速用双手按住程蔚然的头，于是程蔚然一个没蹲稳，双膝磕在了沙滩上，许照见程蔚然上半身也有向前摔倒的趋势，再次眼疾手快，双手从头部移到肩膀，把他揽了回来，于是程蔚然就以一个跪着的姿势，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按下了莫名其妙的快门。
程蔚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才慢慢站起来，看到身后许照呆滞的表情，彻底放声大笑。
许照带着一丝惭愧努力憋笑：“哎呀，不好意思嘛，我不是故意把你按地上的。”
“哈哈，没事，”程蔚然笑着揉了揉眼睛，然后拿起刚拍出来的照片“看看拍到什么了。”
意外拍到的照片，成像意外地不错，只是构图不符合程蔚然平时的习惯，天空与海面在画面上各占一半，海天线横贯中心。当时阳光不太明媚，照片里的天空和海面都是淡蓝色的，给人一种安然恬静的感觉。
程蔚然收好相片，继续沿着海岸往前走。
他的每一步，都落在海浪从沙滩褪去后，留下的干燥与潮湿的分界线上。
刚刚遮住阳光的云层逐渐移开，沙棠岛又明亮了起来。
许照没有跟着程蔚然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看着程蔚然的背影逐渐远离自己，心里则在默默计算着这段距离。
足够了，许照心道。
“程蔚然！”许照突然大喊。
程蔚然闻声回头，看到许照站在远处时有一刹那的诧异，于是转过身，就要往许照的方向走去。
“别动！”许照再次大喊，紧接着，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程蔚然。
程蔚然也被许照这一行径惊得瞪大双眼。
此时一阵浪花正在扑向沙滩，就在海水的边缘即将贴上程蔚然的鞋底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随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许照扛了起来，还没等程蔚然完整地喊出许照的名字，就被许照打横抱在怀里。
然而许照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转了个弯，抱着程蔚然跑向帐篷。
程蔚然吓得忘记说话，本能驱使他紧紧揽住许照的脖颈，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他听到耳边许照喘着粗气，心里暗自祈祷此时地心引力变小一点，好让许照不用负担自己的全部体重。
走到帐篷前，许照把程蔚然放下，问：“怎么样？”
程蔚然的大脑还留在浪花边缘：“什么怎么样？”
“我，”许照叉着腰，“我厉不厉害？”
程蔚然的大脑迅速归位，笑着拍了拍许照的肩膀，回答：“厉害着呢。”然后钻进帐篷，把食物拿到外面来。就在程蔚然拿起一筐零食的时候，看到其中有一盒已经打开了的巧克力，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遮挡阳光的云层已经完全散开，晴空万里，两人惬意地坐在帐篷门口的并排放着的两张折叠椅上，面前的折叠桌上架着卡式炉，煮起小火锅，沸水在锅中卷起千层浪。
收拾好餐具和桌椅，两人就钻进帐篷歇着。
程蔚然拿出上午拍出来的拍立得，按照拍摄时间顺序依次摆在垫子上，许照在旁边看着他摆，摆好照片后，程蔚然两只手掌一摊，做了个“请看”的动作，满意地说：“恭喜你，在十九岁的第一天，出片率百分之百！”
许照拿起那张水天相接的空镜：“这张也算？”
程蔚然把照片从许照手中抽出来，摆回原位：“当然，如果不是意外拍到空镜，那就会是一张贝壳的特写镜头！”
“那贝壳也不是我啊。”
“等着，”程蔚然倾身拿过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贝壳，“看！我捡回来了！”
许照看着程蔚然手中的贝壳：“它和我的关系是？”
程蔚然把贝壳翻了个面，露出贝壳背部花纹：“你看这个花纹，像不像一个太阳？”程蔚然把贝壳塞到许照手中，接着说：“你好好看看，眼熟不眼熟，不是有种说法吗？说人类的祖先可能是一种水生动物，它没准就是你落下的壳！”
许照用手指捏着贝壳一动不动，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程蔚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个铺垫好长啊。”
程蔚然感觉莫名其妙：“什么铺垫？”
许照露出无奈又无辜的表情：“你摆完五十多张照片才引出一个我上辈子落下的壳，这个故事什么时候能讲到我这辈子？拿出来吧，我早就看见它了，它都看见我了！”
程蔚然眨了眨眼：“什么？”
“我的礼物！”许照实在忍不住了，“我的礼物啊！我现在就要看！”说着，许照就伸手去抓程蔚然的外套，程蔚然条件反射般地把外套扔到自己身后，不让许照拿，这一行为让许照更加确信，程蔚然今天的重头戏就藏在外套的口袋里。
许照正要向程蔚然身后扑过去，就被立刻制止：“你等一下！”程蔚然用手轻拍他的肩，示意他坐好，然后把外套拽回自己的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布袋。
许照盯着布袋眼神发亮。
程蔚然：“先说好啊，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你都不要觉得它丑。”
“是什么！”许照眼睛更亮了。
程蔚然从布袋里拿出一对耳钉。
本来是装在盒子里的，但盒子放在口袋里太明显了，临出门时程蔚然还在犹豫要不要送出去，于是直接装在了丝绒袋子里，没想到还是被许照发现了。
程蔚然把两枚耳钉放在许照的手心里。
许照托着耳钉，问：“你自己做的？”
“啊，对，你还挺聪明的……”但程蔚然心想，这并不规范的形状以及稍显潦草的花纹一看就是手工打出来的。
耳钉是一个圆形，上半圆是平滑的，下半圆是凿出来的不规则细小凹陷。
许照端详许久：“这是……一个日出？”
“嗯……这是月亮，”程蔚然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着耳钉详细介绍道，“上半部分是天上月，下半部分是水中月。”
一实一虚，就像当下与回忆。
许照的眼神跟随着程蔚然的手指移动，程蔚然的手一不小心给耳钉翻了个面，露出了“月亮”的背面，许照将它靠近自己的眼睛，横着竖着摆弄了两下，问道：“为什么刻了一个字母N？虐亮……”
“这是一个Z！”先前的尴尬被一扫而光，程蔚然只觉眼前这幕难以置信。
“Z？照？”
“啊！不然呢！”
“那为什么不是X？”
“我怕X刻出来像个错号，”程蔚然停顿了一下，“没准你要问我为什么刻个加号在后面。”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
“嗯……当时我觉得两个都刻字有点奇怪，刻一个就代表是送给你的，这就够了，刻两个……就像商标了。”
许照突然大笑：“怪不得咱俩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程蔚然没说话，此时只想靠在身后松软的抱枕上歇一会儿，身体才沾到抱枕，就被许照拽着胳膊拉起来：“帮我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