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无常的天气似乎再一次戏耍了所有人，原本以为阴雨天终于要过去了，可偏偏在第二天的午后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
明明到来的毫无预兆，却在闯出天际的时候带着轰鸣雷声震颤心神。
这场雨来的十分突然，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其中包括刚到医院的戚安余。
他一边擦着额头的雨滴，一边小心护着怀里的热乎饭菜：“什么鬼天气，怎么说下就下！一点预兆都没有，真服了！”
出电梯来到三楼独立的病房区，向朝北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到了他们特意为秦南安置的病房。
今天的病房前倒是没有了那个讨人嫌的家伙，戚安余轻哼一声，嘟囔个不停：“还以为多能跪呢，三十多个小时真是便宜他了！”
想到秦南拜托自己叫人将晕倒的源溪宁送去病房的事，戚安余就一阵苦闷，秦南这家伙，从开始到现在就两个字——心软。
几句道歉，跪了两下，说原谅就原谅了？
要是照他的性子，敢这么伤害秦南，那这人不死也得少层皮，只是看着秦南满眼都是担忧的神情，戚安余也不得不放弃了以牙还牙的念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秦南的身体，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秦南，我给你带了小米南瓜粥，可甜了，你赶紧趁热喝……”
戚安余扬起声音推开了那扇大门，门锁开启的声音与窗外突然劈下的雷声重叠，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响动，他发现原本应该在床上安静休息的人……
不见了？
“秦南？”
虽然这是间奢华套房，空间不小，可是加上客厅和里外几间，统共就这些地方，但无论戚安余怎么找，怎么喊，始终都没有一丝回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毫无生气的电子提示音在耳边响起，雨水愈发猛烈的袭击窗沿，莫名的心悸让戚安余变了脸色，他拔腿飞快的跑了出去，动作极快的拨通了安保室的电话。
“给我查3118病房的监控，还有今天整栋大楼的进出记录！”
五分钟后，安保队长传来了一个模糊的截取视频，画面里正是身穿卫衣的秦南扶着墙壁一点点走出医院的场景。
他走起路的步子很慢，有时甚至还会抚着胸口难受的停下脚步，就算是隔着这清晰度不高的视频，戚安余也看得出来秦南紊乱的气息以及疼的颤抖的脊背。
右下角的时间刚好是他被秦南推去照看源溪宁的时候，所以，就是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秦南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强拖着病体艰难走出了医院。
他想干什么？
他……
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后，戚安余一拳重重砸向墙壁，懊恼因为自己而忽视了对秦南的照顾，明知道他现在正是身心都十分脆弱的时刻，自己却偏偏没有看护到位。
都是因为自己，还有…还有那个该死的源溪宁！
戚安余用力踹开源溪宁的病房门，一声巨响晃动了整个三层。
“混蛋！你他妈还睡！”
肺炎减弱了攻势，可是低热一直没有消退，所以即使在昏睡中，源溪宁的脸上也始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被人强行拉起来的他眼底还残存着病态，他顾不上理清自己为什么在病房，也没有机会问出秦南的情况，脸上就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
“秦南不见了！赶紧清醒清醒你的脑子！滚出去找人！”
源溪宁断断续续的意识瞬间连通，红着眼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磕到了不少地方。
戚安余捂着脸在屋内低声哽咽，秦南从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上次他的失联还是遇到了危险，那这次……
他越想越乱，急的一口气喘不过猛烈呛咳了起来，抵住心口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要将胸前的衣服攥出极深的折痕。
“咳咳…咳……”
正当身体虚软的即将跌落在地面时，一双手从身后及时的将他拥入怀中。
“安余！”
是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岑付生，仔细看过去他的额角还有些没有褪去的汗珠。
“慢慢呼吸，不要着急……”
戚安余喘的太厉害了，脸色被急促的呼吸染成了红紫色，岑付生动作极快的将随身携带的气雾剂打开让他吸入。
“乖乖，安余最乖了，慢慢来，慢慢吐气，我在这里。”
戚安余有严重的哮喘，平时发作的并不频繁，只有在情绪过激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厉害。
岑付生不敢让他再有什么大动作，顺着他的力气和他一起慢慢坐在地上，将人抱在怀里，用不轻不重的力气按压着他胸口的一些穴位。
好在戚安余虽然情况危机，但及时吸入了药物，喘鸣的频率渐渐减弱了一些，脸色慢慢恢复过来。
他大汗淋漓的颤着手搂紧岑付生，埋在他颈间抽泣。
戚安余并没有第一时间倾诉自己的痛苦，而是自责他的疏忽造成如今的后果。
“付生……秦南不见了……他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好他……”
岑付生心疼的蹙眉，把人搂的紧紧的，低下头轻轻吻去他的泪水，一贯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来的路上我已经告诉了源叔叔，很快就会找到秦南。”
他没有说可能，应该，也许这种模糊的字眼，正是为了安抚戚安余惶恐不安的心。
源子翊这边也立刻投入了寻找秦南的路上，途中还给现任市长童藜打去了电话。
一时间，来自官方的警力极速出动。
很快，在临海的一座灯塔上找到了那个孤单的身影。
从二十多米的高空中俯瞰大地的时候，无数的雨线落入那片湛蓝的风光中，融进了日落的余晖里。
秦南坐在灯塔最高处的边缘，撑着手臂望向远方，裤脚和手臂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但他毫不在意。
这个季节的海，果然很好看。
选在这里结束生命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死亡……
这么一个沉重而又悲哀的词语，在秦南心间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再次看向脚下深不见底的大海，他平静的心底隐隐多了些波动。
自从听到源溪宁知道了自己的爱意后，他没有开心的意思，反到在遭遇那场噩梦后，升起了逃避的心理。
自己剩下的日子也许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可是源溪宁的路还很长，用一脚踏入死亡的结局去牵绊另一个光明灿烂的人生，实在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所以他不希望成为源溪宁的负担，更不希望让他知道自己也爱他。
不知道的话，大概在面对自己离世的时候他不会那么遗憾吧。
可惜，这个秘密还是没能保守下来。
秦南紧抿着唇，眼角的红与落日的橘色晕染在一起，平添了许多脆弱和无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扶着身旁的栏杆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源溪宁所在的方向，沉默了三秒后，毅然决然的转过头。
“秦南！！”
身后的嘶吼伴随着雷声重重砸在时间的尾声。
秦南恍惚地回过头，被泪水浸湿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了源溪宁狼狈的身影。
“秦南……”
源溪宁在距离秦南站着的边缘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住脚步，他涨红着眼睛，嘴唇不停抖动着，害怕刺激到秦南让他更加激动，于是只能向前伸出手想要将他接下来。
“终于找到你了……”
在秦南的目光中，源溪宁不顾自己膝盖上还血肉模糊的惨样，再一次重重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因为那个…那个离开的孩子……你还在生我的气，你想怎么出气都行，但是…能不能……”他卑微的低下头祈求着秦南，“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我真的很心疼……”
这大概是所有的误会解开以后，他们双方第一次都在清醒的情况下提起那个孩子。
秦南的眼眶瞬间红的不像话，他原本不想哭的，他想维持着一份坚强结束这短暂的人生，可是这一句……
太疼了。
刺骨的寒风像是那天在身体里刮去血肉的锋利刀子，一道道扎向稚嫩的心脏。
沙哑的声音在挣扎中响起。
“我对不起爸和爹地，可是我对得起你……”
秦南再也忍不住了，一直以来的委屈在此刻决了堤，化作止不住的泪水流满了脸颊：“你说我不心疼孩子，可是…可是我也很疼啊……我也想好好的保住他，那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不心疼……甚至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他就走了……”
“你知道吗，一开始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我想过让你陪陪我，至少…至少安慰我一下，也许就不会这么难捱了……”
“可是我不敢告诉你，不敢告诉爸和爹地，我怕你们会难过，我不想让你们痛苦。”
“小时候我来到了家里，有了爸和爹地的宠爱，我以为…我以为熬过去了那些疼，以后就会好的……”
秦南自嘲地笑着，他笑自己命数坎坷，笑这个潦草收尾的结局。
“可是不会的，不会的，以后的以后只会比现在更难，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真的拥有幸福……”
落下来的泪水流进了嘴角，但他的眼里却还留有一丝最后的爱意：“可是我希望你能幸福……”
模糊的视角里从始至终只有源溪宁一个人，有且只有他。
“源溪宁……”
“我不想爱你了……”
源溪宁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为自己没有及时察觉而懊恼，为自己没有护好秦南而自责，更为秦南此时留下的泪心痛。
这一刻，这个自卑胆小的人终于承认了自己那份藏匿心底的爱。
二十年啊，源溪宁说自己爱了秦南二十年。
可是…秦南同样爱了源溪宁二十年。
说出即诀别，听起来很是无情。
但是，真的不爱了吗？
“不……”
“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这样爱了……”
秦南擦去脸上的泪花，弯起苦涩的嘴角，用尽自己最后一份力气努力释怀这艰难的一生。
“下一辈子，我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爱你……”
“再见……”
“源溪宁。”
最后的最后，秦南还是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生存希望，闭上眼睛坦然地坠入黑暗。
飘零的雨线顷刻间密集起来，仿佛遥远天际流下的眼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