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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逢抵万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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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凌晨,洛城南区派出所的白炽灯把大厅照得像块浸了水的纸,冷清,白得发涩。
李云杉攥着口袋里的学生证,指尖泛冷,他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撞见傅恒。
“傅恒哥、哥?”他的声音是飘着的,像被冻的发颤的蚊子哼,怕自己认错,更怕他眼里的陌生——直到傅恒的影子要融进楼梯口的阴影里,他才敢把这几个字推出去。
男人顿住,回头看他。
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西装熨出的折痕很深,身形比记忆里更高大,没了以前一起住在平安小巷时的好脾气,眼神是淬了冰的。
看过来的时候,李云杉心里的鼓敲得更慌:是认错了吗?不可能的,喜欢了近五年的人,就算隔了铁壁铜墙,他也能闻见他身上的独特的味道。
他想原地转个圈就遁走。
“你是?”他终于开口,声音落在李云杉空了许久的心口,像陈年挂钟的摆锤,一下就砸得他心口发疼。
他忘了我了,傅恒把我忘了。
旁边的同学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人家问你呢。”
“没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李云杉就要将脸埋进背包,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红,也遮住了他差一点就要燎原的心。
男人站在那里,影子把他罩了十几秒,见他不抬头,便抬脚往楼上走,皮鞋踩在台阶上,声音硬邦邦的。
李云杉心里苦笑,是啊,都已经是傅式集团当家人的他,自己早就高攀不起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值班民警看着大厅里缩成一团搓手的两个小伙子,想起家里读高中的小儿子,叹了口气:“以后碰见这种事儿别瞎掺和,看对方要动手了就要报警,懂?”
“嗯。”
“别仗着人多就往上冲,这叫群殴,记着没?”
“嗯。”
民警摇着头转身准备让他们填的处罚单,李云杉偏头,看见傅恒从楼梯上下来,他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脸色白得像张纸,连呼吸都带着倦。
他居然朝他走过来了。李云杉顿感心脏撞得肋骨疼。
“李云杉?”他的声音比刚才沉,带着点压人的意味,李云杉忽然想起小时候偷爬他家院墙摘枇杷,被他外婆抓现行时的倒霉样——但他现在明明已经长大了。
民警狐疑地看着这个和他方才教育的懵懂大学生明显有着地位差距的西装男。
“你又是?”民警问。
傅恒才朝缩在阴影里的李云杉抬了抬下巴:“我是他哥。”
民警松了口气:“可得看好了,这孩子胆子太大。”
傅恒嘴角不可察觉的弯了一下,小杉的确是从小就胆子大,都不知道他这个小身板是怎么拿去充胆儿的。他想了想,没办法的摇摇头。
傅恒没接话,只是把搭在臂弯里的呢子大衣披在李云杉身上,衣服上的木质香混着他身上的烟草味,裹得他鼻尖一酸。但他还是固执的把衣服脱下,抱在怀里。也不还给傅恒。
派出所外飘着雪粒子,傅恒打开车门,暖气裹着皮革味涌出来,李云杉乖乖坐在副驾,手指绞着大衣的扣子。
“说吧,犯了什么事儿?”
“见义勇为。”李云杉很固执,也绝不想在傅恒面前露出自己的幼稚。
傅恒无奈,打着方向盘,指了指安全带,又指了指中控处的储物盒:“里面有热牛奶。”
李云杉系上安全带,把牛奶拿出来,递给他,他没接:“给你的。”
“我不渴。”
“你是打算我给的东西都不要?”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是……”
“那是跟我赌气?”他偏头看他,眼里居然有了点委屈的样子。
李云杉咬着唇:“我才没赌气,你都把我忘了。”
傅恒气笑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牛奶是我早上开会时温的,有时候赶不上喝。”
李云杉愣了愣——他跟自己解释这个做什么?
车子开得极慢,雪粒子打在车窗上,像极了心跳的频率。
“送我去南大附近的酒店吧。”李云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了车里的安静。
第二天有学术测试,现在回去宿舍早关了,他不想明天猝死在考场上,晦气。
傅恒“嗯”了一声。
“记得锁门,别乱跑。”傅恒用指节敲了敲他的额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几年没见,把我当陌生人了?”
“没有,我只是好累。”李云杉的声音粘在喉咙里,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的确累,今晚经历的一切,包括傅恒的出现,都像梦一样,笼罩了李云杉所有的感官。
“你是?”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到酒店时已经快三点,傅恒陪他办了入住,看着他刷卡进了房间,听见门锁“咔哒”一声落锁,才转身下楼,在前台结了账。
然后靠在车门上抽烟,今晚是睡不着了,雪落在他的发梢,温热的水汽混着缥缈的白烟缠绕着,挺拔的侧脸半遮半掩。
他拿出手机,把李云杉登记时说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车子汇入浓浓的夜色里,一骑绝尘。
月末考核结束那天,李云杉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忽然想起酒店的房费是傅恒付的——他居然连他的手机号都没主动要。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总在睡前听见那天傅恒的声音,像落在心里的雪,化不开,凉得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