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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月下的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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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漫过青黛色的山棱时，傅恒的车驶离城区，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车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只剩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响。
李云杉无心欣赏窗外倒退的沙沙竹海，指尖摩挲着膝上的实习鉴定表——表上评语墨迹似乎还没有干，是傅恒亲自签的字，看起来苍劲有力，又有些亲切。
“快到了。”傅恒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驶入一处隐蔽的岔路，尽头是栋依山而建的小楼，没有门牌，只有廊下挂着两盏暖黄的灯笼。往远处看，会发现还有同样的几座小楼。
推门而入时，山风裹挟着松针的清香扑面而来，客厅落地窗外正对着洛城的名山，晚霞将云层染成橘红，远处城镇的灯火像撒落的星子。
“这里也是你家的？”李云杉挑眉，傅恒从酒柜里取出两瓶苏打水，递给他一瓶：“朋友的产业，偶尔来躲个清静。”
两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厨娘准备的晚餐：清炒时蔬、清蒸鱼、葱油脆皮鸡，还有一碗鸡蛋羹。两人没喝酒，也没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瓷盘的轻响，伴着山谷间偶尔传来的鸟鸣。李云杉吃了两口，忽然开口：“你没必要在鉴定表里写那么好，我了解自己的。”
傅恒抬眸，目光落在他执拗的脸上，轻笑：“是实话。你在工程AI算法优化上的想法，比公司里不少老员工都通透。”他顿了顿，话锋转向正题，“转正的事我已经跟人力那边打过招呼，下周就能办手续，薪资待遇……”
“傅恒，”李云杉打断他，放下筷子，语气很认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留下来。”
傅恒握着水杯的手微顿，有点意外，只是问道：“原因？”
“奶奶走之前，我答应过她，要自己做点事。”李云杉望着远处渐暗的山月，声音变得坚定，“我想做一家专攻工程建筑智能协同的AI公司。”他指尖在起了露的栏杆上点了点，在石桌上画了个简易的系统架构图。
“现在很多建筑工程还在靠人工对接设计、施工、监理环节，效率低还容易出错。我要做的，是开发一套整合三维建模、进度模拟、风险预警的智能平台——比如通过AI算法优化施工流程，减少材料浪费；用机器视觉实时监测工程质量，避免安全隐患；甚至能对接供应链，实现建材按需配送。”
他说起规划时眼睛很亮，没有前一个月实习的苦逼社畜感：“我已经找好了两个合伙人，一个做工程管理出身，一个懂大数据建模。都是我同宿舍的。就是资金有点问题，如果能拉拢一些合作伙伴…开春应该就能注册公司。已经谈了两个试点，不过没敢用公司名义签，所以我以个人身份先跟对方签了预合作协议，约定下个月公司注册完成后，再换成公司主体正式签约。”
“工程智能协同？”傅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比单纯的算法服务更落地，也更有壁垒。”他顿了顿，“需要帮忙吗？资金方面我可以先帮你垫一部分，或者以天使投资的名义注入，不干预公司运营；甲方资源、技术专利这些，也能帮你对接。”
“不了，”李云杉摇摇头，“我想靠自己闯一闯。成了，是对奶奶的承诺有了交代；输了，也算是积累了经验。”他话锋一转，看向傅恒，“倒是你，这些年到底在忙什么？你明明有能力把公司做得更大，却一直守着现在的规模，好像在刻意布局，又好像在等什么。”
山风渐凉，傅恒拢了拢外套，目光投向遥远山谷，语气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很轻的事：“我在复仇。”
李云杉一怔，握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些。
“我是傅展鸿的私生子。”傅恒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些许寒意，“我妈当年是海城舞团的小演员，被傅展鸿骗了感情，怀了我之后才知道他早已成家。他为了家族颜面，甚至不让我见我妈一面。”
“为什么不让你妈见你？”
“因为他怕她见了我…会发疯，把他全家都毁了。我妈生我之后受了傅展鸿老婆的刺激，疯了…”傅恒说这句话的时候，剑眉拧着，带着痛苦。
“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他们把她送去了加拿大的疗养院。在复仇成功之前，我不打算去见她。”
他说着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眉眼温婉，穿着练功服，背景是舞团的排练教室。“这是我妈年轻时的样子。”傅恒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当年，你知道的，我外婆身体不好，独自带着我，日子过得很难。我十岁那年，外婆病重，急需手术费，我翻出傅展鸿留给我的电话，找他求助，钱没要到，还受了羞辱。外婆知道后，气急攻心，没过几天就走了。”
李云杉沉默着，感受到了傅恒心里压抑多年的恨意。
“他接我回去，我拼命读书，创业，一步步积累实力，就是为了回到傅家的视野里。”傅恒的目光变得锐利，“傅展鸿最看重他的商业帝国，我就要一点点瓦解它。让他的家人，生不如死。”
他看向李云杉，语气缓和了些：“之前在公司，我对你其实有过一些试探，是怕你被卷入这些事里。但相处下来，我知道你不是趋炎附权势的人。”傅恒顿了顿，“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做的很多事，都有不得已的原因。”
李云杉看着他眼底的阴霾，忽然说道：“复仇可以，但别把自己搭进去。”“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就告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傅恒望着他，眼底终于泛起暖意，轻轻点头：“好。”
山月升到中天，清辉洒在露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像小时候一样，两人一起回家，影子在平安巷的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年轻人，在寂静的山夜里，袒露着各自的坚持与软肋。李云杉知道，傅恒的复仇之路注定布满荆棘；而傅恒也明白，李云杉的创业之途不会一帆风顺。
但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默，只有山风轻拂，见证着这段跨越过往与未来的情谊，在山月之下，愈发清晰。
“傅恒。”
“嗯？”
“我原谅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