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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烬痕蚀心 ...


  •   一、域中之囚

      那滴“泪”的渗入,仿佛耗尽了这片灰白死寂领域中最后一丝不稳定的“波澜”。领域重新归于一种更深沉、更稳固、也更令人窒息的“绝对平静”。如同暴风雨后凝固的海面,看似平滑如镜,其下却蕴含着吞噬一切的、万古的死寂。

      林云霁背靠着冰冷的断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眉心混沌道印的悸动并未因那滴泪而平息,反而在短暂的缓和后,变得更加内敛而尖锐。那不再是单纯的刺痛,更像是一种被标记、被连接的、持续不断的存在感提醒。仿佛有一条无形冰冷、源于灰白领域深处的“线”,牢牢系在他的道印上,另一端则缠绕在废墟中心那个沉睡的存在身上。

      他不敢去“看”夜炽,甚至不敢将注意力过多地投向那片灰白领域。仅仅是余光扫过,灵魂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仿佛凝视深渊本身。他只能将全部心神集中在胸前的“月华”古玉上,引导着那缕微弱却顽强的暖流,在几近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循环,维系着生机不灭。

      铁狂的状况更糟。右臂的“惨白虚无”已蔓延过肩,逼近心脉。那并非简单的冻伤或侵蚀,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剥离”与“抹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臂的血肉、骨骼、甚至曾经修炼其中、蕴藏了部分神魂印记的细微灵力节点,都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消失”,化为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与周围灰白领域同质的“无”。这种“消失”带来的是灵魂层面的剧痛与虚弱,仿佛他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这个世界擦除。

      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仅存的左眼也失去了往日凶悍的神采,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对命运的漠然接受。他盘膝而坐,用最粗浅的体修锁元之法,将所剩无几的气血与微末灵力死死锁在心脏与灵台,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他知道,这不过是延缓死亡,但只要能多撑一刻,或许……或许就有变数?尽管这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时间,在这片被“烬域”笼罩的废墟中,失去了世俗的意义。只有天空中铅灰色云层的缓慢移动,以及偶尔穿过废墟缝隙、变得更加刺骨的风,提醒着他们外界时光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更久。

      林云霁在“月华”暖流的滋养下,伤势终于停止了恶化,甚至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但这修复,在灰白领域的持续压制和道印的诡异共鸣下,显得杯水车薪。他的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反复摇摆。

      就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他忽然感觉到,胸前“月华”古玉传来的暖流,微微地、波动了一下。

      不是增强或减弱。

      是暖流流转的路径,似乎被某种无形的、源自灰白领域深处的力,极其轻微地、“牵引”了。

      暖流不再完全按照他引导的、最熟悉安全的经脉路线运行,而是自发地、缓慢地,向着他的左胸——心脏的位置,偏移了那么一丝。

      与此同时,他眉心道印的悸动,似乎与这暖流的偏移,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同步的呼应。

      “嗯?”林云霁心中微惊,试图强行控制暖流回到原路径。但那股“牵引”力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漠然的意味,仿佛在“纠正”他“错误”的运行方式。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不知道这变化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他只能更加集中精神,与那股“牵引”力对抗,试图稳住暖流。

      然而,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与那股“牵引”力僵持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紧接着,他“看”到了——

      不,不是用眼睛。

      是某种内视与幻象的结合。

      在他的“视线”(意识感知)中,自己胸口的位置,心脏的上方,皮肤之下,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

      “印记”**。

      那印记极淡,若不是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且被特殊“牵引”,根本无法察觉。

      印记的形状,并不复杂,像是一个残缺的、扭曲的、仿佛是某种古老文字或符号的一部分。

      颜色,是一种暗沉的、接近于夜炽周身灰白领域,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月白光晕的——灰银色**。

      “月华”古玉的暖流,此刻正被那无形的“牵引”力,缓慢地、却又坚定地,导向这个灰银色的残缺印记**!

      而随着暖流的接触,那印记……竟然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仿佛饥渴了无数岁月的土地,终于得到了一滴甘霖的滋润!

      “这是……什么?!”林云霁心中骇然。他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过这样的印记!是母亲沈玉留下的封印?是“沈霁”这个身份自带的?还是……与夜炽(夜烬)有关?是那道印的延伸?还是“本尊的人”这个宣判所带来的某种实质“标记”?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那印记微微发亮,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冰冷的、与灰白领域同源的感应,从印记处蔓延开来,与他眉心的混沌道印产生了更加直接的共鸣!

      这种共鸣,不再仅仅是痛苦的悸动,还带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是“归属”与“连接”的感知。他“感觉”到自己与废墟中心那片灰白领域,与领域中心那个沉睡的存在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变得更加“实质”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片灰白领域中,那绝对的、漠然的、死寂的“意志”或“状态”,正通过这根“线”与胸口的印记,微不可察地、持续不断地、“渗透”进他的存在**。

      不是侵略,不是夺舍。

      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单向的、因为“标记”与“连接”而自然产生的“浸染”**。

      他的身体,他的灵力,他的灵魂,仿佛正在被这片“烬域”的“法则”,缓慢地、不可抗拒地“同化**”。

      “不……不能这样……”林云霁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他拼命想要切断那暖流与印记的联系,想要封闭道印,想要挣脱那无形的“线”。但一切都是徒劳。在夜烬那绝对的意志与力量面前,他这点微末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暖流依旧缓慢而坚定地流向那灰银色印记,印记的光芒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增强着。他与“烬域”的连接与“浸染”,也随之加深。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威胁——失去自我,沦为这片死寂领域的一部分,成为那个“本尊”意志的延伸或附庸**。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混合着身体灵魂被“浸染”带来的冰冷麻木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

      “静心!”

      铁狂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闷雷,在他耳边炸响。

      林云霁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了一丝。他看向铁狂,只见铁狂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只完好的左眼正死死盯着他,眼中充满了严厉、警告,以及一丝……深沉的了然?

      “别抵抗!”铁狂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剧痛导致的颤抖,“你胸口的……是‘烬痕’!”

      烬痕?

      林云霁瞳孔骤缩。

      “是他留下的‘标记’,也是……‘通道’。”铁狂继续低语,语速极快,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也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抵抗没用,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或者……引发他更剧烈的反应。顺着它!用古玉的力量,顺着那‘牵引’,但不是完全被它控制!记住你是谁!记住‘月华’的源头是什么!用它,守住你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把这‘浸染’……当成一种……淬炼!一种你不得不承受的……‘烙印’!”

      铁狂的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林云霁混乱的思绪。

      烬痕?标记?通道?

      顺着它?用“月华”守住清明?把“浸染”当淬炼?

      这听起来疯狂而危险,但在目前绝境下,似乎是唯一可能不是立刻走向毁灭的选择。

      铁狂不会骗他,至少此刻不会。这位粗豪的体修师傅,在生死边缘,似乎看出了某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没有时间犹豫了。胸口的灰银色印记在暖流的持续注入下,光芒又亮了一丝,与灰白领域的连接感也更加强烈。那种“浸染”带来的冰冷与漠然,正在侵蚀他的情绪与意志。

      林云霁深吸一口气(尽管带着剧痛),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强行对抗那股“牵引”力,而是放松了对暖流的控制,任由它在“牵引”力的引导下,流向胸口的“烬痕”。

      但同时,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不是去阻挡暖流,而是将这股意志,与“月华”古玉传来的那缕暖流中所蕴含的、那一丝微弱却纯粹的、属于“沈霁”本源的、温润而清明的意蕴,紧紧结合在一起。

      他将这结合后的“意念”,如同护心镜一般,牢牢护在灵台(意识最深处)周围。

      然后,他敞开了心防,去“接受”那通过“烬痕”与道印传来的、源自灰白领域的、冰冷死寂的“浸染”。

      “轰——!”

      仿佛无形的冰河决堤,远比之前清晰猛烈的、纯粹的、漠然的、代表着万物终焉与归墟的意志洪流,顺着那“通道”,疯狂地冲刷进他的身体、他的经脉、他的灵魂!

      痛苦!

      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

      那不是□□的痛,而是存在本身被异质的、更高位格的法则强行冲刷、改写的痛!仿佛要将他从一个“人”,硬生生地“磨”成与那片灰白领域同质的、没有自我的“物”**!

      他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灰白色的、细密的纹路,与胸口的“烬痕”相连。他的眼眸深处,时而闪过一丝与夜炽左眼相似的、冰冷的、漠然的灰暗**。

      但就在这恐怖的“浸染”洪流中,他灵台处,那一点由“月华”本源意蕴和他自身意志结合而成的“清明之火”,却顽强地、微弱地燃烧着**。

      “月华”的温润与生机,不断抚平着“浸染”带来的最剧烈的撕裂感,维系着他生机不灭。而他自身“我是林云霁”的意志,则像怒海中的礁石,死死抵抗着那漠然意志对他自我认知的吞噬**。

      这是一场在他体内、灵魂深处进行的、无声而惨烈的战争。

      一方是夜烬通过“烬痕”与道印留下的、绝对的、代表着“终焉”与“所属”的意志浸染。

      一方是“月华”古玉蕴藏的、与之同源却又对立的生机之力,以及林云霁本身不甘湮灭的自我意志。

      浸染、冲刷、抵抗、磨合、痛苦、坚持…**…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内在挣扎中,再次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那疯狂冲刷的“浸染”洪流,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不再是毁灭性的冲击,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缓慢的、仿佛背景般的“渗透”与“同化”。

      林云霁全身已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睛,在睁开的刹那,瞳孔深处,除了深沉的疲惫与残留的痛楚,竟然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那灵台处的“清明之火”,虽然摇曳欲灭,却终究没有熄灭**。

      他“熬”过了第一轮最猛烈的“浸染”。

      而他胸口的那个“烬痕”,颜色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与周围皮肤的界限也更加清晰。它不再是完全的灰银色,中心处,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月华”的温润光晕在流转,仿佛是在那绝对的死寂中,嵌入了一粒顽强的、属于他自己的“锚点”。

      他与灰白领域的连接感更强了,那种“浸染”带来的冰冷漠然,也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霜,覆盖了他的灵魂表层。但奇异的是,他对这片“烬域”的恐惧,似乎……减弱了那么一点点。不是消失,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的、夹杂着恐惧、服从、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归属”感。

      这种感觉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抬起头,看向铁狂。

      铁狂也正看着他,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只左眼中,却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松了口气的释然,有深沉的疲惫,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既定命运无法避免地展开的、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记住这种感觉,小子。”铁狂的声音更加嘶哑了,“‘烬痕’已成,‘浸染’已始。你……回不去了。以后,你就是这‘域’中的囚徒,也是……他‘意志’的延伸。能守住多少‘自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你胸前那块玉了。”**

      林云霁沉默着,感受着胸口“烬痕”传来的、与灰白领域同频的、微弱的冰冷脉动,以及灵台处那摇摇欲坠的清明。他知道,铁狂说的是事实**。

      从此,他不再只是林云霁,不再只是沈霁**。

      他是被“烬痕”标记,被“烬域”浸染,被那个存在宣告为“本尊的人”的——囚徒与所有物。

      未来,是一条看不见光的、被灰白死寂所笼罩的、注定与夜烬紧密缠绕的——不归路。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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