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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烬域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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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
“咯吱……咯吱……”
脚步声缓慢,沉重,带着一种试探的、犹疑的意味,踩着被“烬域”边缘死寂气息浸染得格外坚硬脆的积雪,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每一声,都仿佛踩在铁狂和林云霁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有人来了。
在这片被恐怖“烬域”笼罩、被夜烬那绝对意志所“标记”的死亡绝地之外,竟然有人靠近?!
是敌?是友?是误入此地的路人?还是……与那黑衣老者一样,冲着“钥匙”而来?
无论是什么,在眼下这种境况下,外来者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与危机!
铁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仅存的左眼中,混杂着警惕、绝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了某种荒谬可能性的光。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林云霁的心跳,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骤然加速,但随即,胸口“烬痕”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仿佛是对他这“不应有”的情绪波动的警告。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拼命收敛气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同时,余光死死盯着废墟中心——那片灰白领域,以及领域中静卧的夜烬。
夜烬没有任何反应**。
他依旧静卧着,姿态与之前毫无二致,仿佛与这片废墟、这片“烬域”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背景的一部分。但林云霁知道,这种“平静”,比任何“动静”都更加可怕**。
脚步声,停在了废墟的边缘。
似乎来人也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灵魂不适的绝对死寂,以及废墟中心那片诡异的灰白领域,都是最明显的警示**。
良久的沉默。
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然后,一个苍老的、略带沙哑的、却又奇异地透着一种温和敦厚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废墟外传了进来**:
“请问……里面,可有人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废墟。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恶意?甚至带着一种探询和不确定**。
铁狂和林云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不像是追兵或者那种神秘组织的人的口吻**。
但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声音,本身就足以让人心生最大的警惕**。
铁狂用眼神示意林云霁不要出声。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废墟外,那声音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更加明显的探究和忧虑**:
“老夫乃是此地东去三十里,青石镇的坐堂大夫,姓陈。今夜镇中有人看到此处有奇异光柱冲天,伴有巨响,以为是山崩或异宝出世。镇长忧心有人遇险,特让老夫前来查探一二。若是有人受伤,或可施以援手……”
青石镇?坐堂大夫?陈大夫?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那夜烬苏醒时爆发的冲天灰白光柱和恐怖灵压,在黑夜中必定极为显眼,引来附近村镇的注意并不奇怪。派一位大夫前来查探,也符合常理。
但……真的是这样吗?一个普通的乡镇大夫,敢独自在深夜踏入这片刚刚发生过恐怖异象的废墟?而且,听其声音,虽然带着谨慎,却没有普通人在这种诡异环境下的惊恐与颤栗。
铁狂眼中疑色更重。他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林云霁继续沉默。
废墟外,那位“陈大夫”又等待了片刻。风雪声中,传来他略显沉重的叹息。
“看来……是老夫多虑了。此地气氛诡异,寒意透骨,确非善地。既然无人应答,老夫这便离去,回镇禀报便是。”
脚步声再次响起,咯吱咯吱,似乎真的在向后退去,逐渐远离。
走了?
林云霁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是一紧。如果这人回去禀报,引来更多人,甚至引来官府的注意,那情况只会更复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就在那脚步声即将消失在风雪声中,铁狂和林云霁都以为对方真的离开时——
异变陡生!
“咦?”
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惊讶与不可思议的低呼,从即将远去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那原本远去的脚步声,骤然停止!然后,以一种比来时更快、更急的速度,再次向着废墟逼近!
“不对!这是……这股气息……”陈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那声音中的“温和敦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见到了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的震惊与……狂热?!
“咯吱!咯吱!咯吱!”**
脚步声迅速逼近废墟边缘!
铁狂和林云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陈大夫”,绝对不是普通人!他发现了什么?是“烬域”的特殊?还是……感应到了夜烬的气息?或者是“月华”古玉?
来不及细想,一道略显佝偻的、身穿厚重棉袍、头戴毡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废墟破损的门户处。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脸上带着常年行医留下的温和纹路,但此刻,那双原本应该慈和的眼睛,却精光四射,充满了激动与探究,死死地盯着废墟中心——那片灰白的“烬域”,以及领域中静卧的夜烬!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重伤垂死的铁狂和林云霁身上停留片刻!
“果然……果然是!”陈大夫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不是恐惧,是极度的兴奋!“这种感觉……万物终焉,归墟之息……错不了,绝对错不了!竟然……竟然真的让老夫遇上了!”**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似乎想要更靠近观察。
“站住!”铁狂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不要靠近!危险!”
然而,陈大夫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灰白领域和夜烬吸引了。他目光灼灼,嘴里喃喃自语:“奇哉,怪哉……不是完全体,像是化身?分神?还是受损沉眠的本体?这‘域’的凝成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是大机缘!天大的机缘!”**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古旧的、非金非玉的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在他注入一丝灵力后,疯狂地、不规则地旋转起来,最后,竟然直直地、颤抖地指向了夜烬所在的方向!**
“没错!就是这个!”陈大夫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次,他的脚已经踏入了“烬域”最外围的、那种无形死寂气息笼罩的范围!
“不要——!”林云霁也忍不住出声,声音充满了惊恐。他清楚地记得黑衣老者是如何在触碰自己的刹那被“抹除”的!这个陈大夫,即使不是敌人,这种冒然踏入“烬域”的行为,也无异于自杀!**
然而,预料中陈大夫被瞬间“石化”或“抹除”的场景并没有立刻发生。
陈大夫踏入“烬域”边缘的脚,只是微微一顿,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凝重的神色,但很快,他身上那件厚重的棉袍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层极淡的、流转着微弱青光的符文!这些符文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竟然将“烬域”那绝对的死寂侵蚀之力,短暂地、勉强地抵挡在了外面!
“果然厉害……”陈大夫额头见汗,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但他眼中的狂热与兴奋却更甚!“仅是自发形成的‘域’,就有如此威能!若是能得到一丝本源气息,或是研究明白这‘域’的构成……”**
他目光闪烁,竟然顶着那青光符文的保护,又向着灰白领域的深处、向着夜烬,缓慢而坚定地、再次迈出了一步**!
“你疯了!快出去!”铁狂嘶声大喊,他能感觉到,随着陈大夫的深入,整个“烬域”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那种绝对的死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个“外来者”的“侵入”与“窥探”所激怒,正在缓慢地、苏醒**!
陈大夫对铁狂的警告充耳不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罗盘和前方的夜烬身上。他又向前挪了半步,距离夜烬已经不足三丈!他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夜烬身下那片绝对灰白的地面,以及夜烬身上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亘古的死寂气息。
“妙啊……太妙了……”他喃喃道,竟然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去感应那片灰白领域的“实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那片灰白领域的边缘、触及夜烬周身三尺的绝对“界限”的刹那——
一直静卧的夜烬,那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不是睁开**。
是眼球在眼睑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那么一下。
仿佛沉睡的巨人,即将被一只在脸上爬行的蚂蚁惊扰。
同一瞬间——**
“嗡——!!”
整个“烬域”,猛地、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不是收缩,是一种仿佛被侵犯了“领地”与“安宁”的、本能的、充满了绝对排斥与厌恶的——“震怒”!
“噗!”
陈大夫身上那层青光符文,在这“域”的震荡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裂纹,然后轰然崩碎!
“呃啊!”陈大夫惨叫一声,如遭重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巨力,狠狠地、从“烬域”中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废墟边缘的雪地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手中那个古旧罗盘,也“啪嚓”一声,裂成了数瓣,灵光彻底黯灭!
而“烬域”在弹飞陈大夫后,那种“震荡”并未立刻平息,反而变得更加剧烈!灰白的死寂之力如同沸腾的潮水,在领域内疯狂涌动!铁狂和林云霁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灵魂和□□都要在这恐怖的震荡中被彻底撕碎、碾磨成粉末!**
“呃——!”两人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七窍再次溢血。林云霁胸口的“烬痕”传来刀绞般的剧痛,灵台的“清明之火”急速黯淡。铁狂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毁灭性的震荡达到某个临界点,即将彻底失控爆发的刹那——**
废墟中心,那片灰白领域的核心**。
夜烬那一直静卧的身体,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暗沉的灰光,一闪而逝**。
仿佛是某种更深层的、维系着“沉眠”与“平衡”的禁制,被触动了一下**。
下一刻——
所有的震荡、沸腾、恐怖的灵压,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烬域”重新归于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来得猛烈、去得突然的噩梦。
但废墟边缘,重伤呕血、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震骇的陈大夫;以及废墟内,气息奄奄、濒临崩溃的铁狂和林云霁,都清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梦**。
夜烬依旧静卧**。
但他的“域”,已经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宣告了其不可侵犯的绝对权威**。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窥探者”陈大夫,又会给这片绝地,带来怎样新的变数?**
风雪呼啸,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