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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镜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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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六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沈昉烬死水般的生活，激起了一圈无法平
息的涟漪。他没有再去那个公园，也没有再见过时六。
这让沈景渊很不安。
那天晚上，沈昉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到了沈景渊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疯狂，而是一种几乎是恐慌的不安，他能感受到那股潜藏在血液里的冰冷暗流，在不安的躁动着。他的实现边缘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黑色的影子，他的耳边开始响起了一阵阵细微的、带着一丝委屈和哀求的低语。
“它是谁？”
“你想抛弃我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永远不在一起……”、
“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的……”
沈昉烬坐在书桌前，看着台灯下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在他的眼中，就是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沈景渊那张熟悉的脸。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专注地，拿起了一支笔，在纸上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
“静”。
冰冷的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随着这个字的写下，能感受到那股躁动的冰冷暗流，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那些扭曲的字迹恢复了原样，那些细微的低语也渐渐地消失。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沈昉烬放下笔，看着纸上那个孤零零的“静”字。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他不是在和沈景渊抗争，他是在……安抚他。像安抚一个，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恐惧的孩子，一个疯狂的、偏执的、无比依赖他的……孩子。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能感受到沈景渊的意识，正像一直受惊的小兽，蜷缩在他灵魂的角落里，静静地、警惕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昉烬没有再试图安抚他，只是静静地、专注地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平静。
或许，时六说得对。他需要的，不是消灭沈景渊，而是理解和接纳，接纳这个由他自己的孤独、恐惧和渴望，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接纳这个，疯狂的、偏执的、无比“爱”他的灵魂碎片。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成为“自己”的唯一途径。
第二天，沈昉烬再次去了那个公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
时六依旧坐在昨天的那个长椅上，它似乎知道他会来，它看到他，脸上再
刺露出了那温和的微笑。它没有问他昨天为什么离开，也没有问他昨天过得怎么样，它只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说“坐。”
沈昉烬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它身边，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它的眼睛，他拍自己在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看到那个疯子的影子。
“今天天气真好。”时六没有看他，只是仰着头看着天空，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嗯。”沈昉烬从喉咙里，挤出一下微弱的音节。
“你很喜欢阳光吗？”时六转头看着他。
“不……”沈昉烬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学着，去接受他。”
“接受他？”时六的嘴角勾起了微弱的弧度，“而不是抗拒他？”
“嗯。”沈昉烬点点头。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时六的声音里带着鼓励，“接受，是改变的第一步。”
沈昉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专注地，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他能感受到沈景渊的的意识，在这分温暖下，似乎也变得安分了一些，不再那么躁动，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
“你…能感受到他吗？”沈昉烬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感受到他？”时六反问道。
“沈景渊。”沈昉烬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疯子。”
“他能感受到。”时六点点头，“他的能量场很强大。也很复杂，他很爱你。”
“爱？”沈昉烬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他的爱，是毁灭。”
“或许，在你看来是。”时六的语气很平静，“但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想要和你‘合为一体’的渴望。”
“合为一体？”
“对。”时六看着沈昉烬，“他是由你的孤独和恐惧创造出来的。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用他自己的方式。”
“保护？”沈昉烬难以置信的看着它。
“对。”时六点点头，“他让你变得强大，让你不再害怕，让你不再被这个世界所伤害。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沈昉烬沉默了，他看着时六，看着它那双温和而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有些迷茫，他一直以为，沈景渊一直想要吞噬他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现在，时六告诉却告诉他。沈景渊是在“保护”他，用一种疯狂的方式。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喃喃自语着，声音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你不需要相信我。”时六的语气，很温和，“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我的感觉？”
“对。”时六接着说，“闭上眼睛，感受一下。他真的……想要伤害你吗？”
沈昉烬迟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他抛弃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感受到那股，潜藏在血液里的、冰冷的暗流，感受到那个，蜷缩在他灵魂角落里的、黑色的影子。
他静静地、专注地，感受着。
良久。
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悲伤，从那个黑色的影子里，悄然传来。那是一种被抛弃的、被抗拒的、深深地悲伤，像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沈昉烬的身体猛地一颤。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着气，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感受到了吗？”时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昉烬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木然地，坐在那里。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那个悲伤的、微弱的感觉，一直以为，沈景渊是那个施暴者；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受害者；原来，他们都只是……受害者。
是孤独的、恐惧的、渴望被爱的受害者。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时六。
时六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鼓励的微笑。
“你看，”它说：“他不是你的敌人。”
“他……是谁？”沈昉烬的声音颤抖着。
“他是你。”时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你的一部分。”
“我……的一部分？”沈昉烬喃喃自语道。
“对。”时六点了点头，“一个，受伤的、需要被你理解和接纳的部分。”
沈昉烬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地、专注地，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丝悲伤的、微弱的存在。
阳光，洒在公园上，洒在长椅上，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的光芒。
沈昉进感受这份温暖，缓慢僵硬地，抬起手，他没有去触摸时六，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正在有力的跳动着。
那么近，那么真实，而在心脏的深处。那个黑色的影子也静静地、专注地，感受着他的触摸。
悲伤的、微弱的、存在感。
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沈昉烬没有再感到恐惧，也没有在感到厌恶，只是静静地、专注地感受着，感受这个，由他自己的孤独，恐惧和渴望，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公园的长椅长，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个新的、属于沈昉烬的旅程。
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自己，和另一个自己。
风吹过，树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欢迎。欢迎一个迷失了很久的、灵魂碎片。
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一条，通往完整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