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回响 ...
-
沈昉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微妙的平衡。
他不再抗拒沈景渊的存在，也不再试图压抑他，他开始学会去感受他，就
像时六教他的那样。他会在安静的夜晚，放下手中的工作，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沉入自己的内心深处。
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暗流，依旧存在，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躁动不安，而是变得平静而温和，像一个安静的影子，慢慢地依附在沈昉烬的身上，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通过沈昉烬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感受。
沈昉烬开始理解沈景渊的爱。
那不是一种正常的、健康的爱，那是一种扭曲的、偏执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爱。但这份爱的根源是他自己的孤独和恐惧。沈景渊是他创造出来的守护者，应该用疯狂和黑暗编织成的保护壳，用来抵御这个世界的冰冷和伤害。
沈景渊既是他的诅咒，也是他的救赎。
一天晚上，沈昉烬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幻梦之界”。
那个熟悉的庭院，那栋温暖的房子，那口冰冷的井，一起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沈昉烬”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转过身。
沈景渊站在那里，不再是穿着黑色丝质睡袍、眼神疯狂而偏执的沈景渊。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脸上带着腼腆的、不安的微笑。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冰冷疯狂的，而是带着清澈的、温柔的关切。
“你……”沈昉烬看着他，有些惊讶。
“这是我的样子。”沈景渊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是你希望的样子吗？”
沈昉烬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他说。
沈景渊笑了，他笑容很干净，很温暖，像一缕穿透了厚重云层的阳光。
他走到沈昉烬面前，伸手轻轻地，握住了沈昉烬的手。
沈景渊的手不再冰冷，带着温暖的、鲜活的温度。
“沈昉烬，”沈景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你想看看这个世界？”沈景渊有些惊讶。
“对。”沈景渊点点头，“通过你的眼睛，我想看看你看到的阳光，你看到的风，你看到的那些鲜活的生命。”
沈昉烬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清澈的、渴望的光芒。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冰冷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从那个角落里悄然升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握住了沈景渊的手。
沈景渊的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昉烬，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感到。
“沈昉烬……”
“我们一起看。”沈昉烬说。
他拉着沈景渊的手，走出了那个熟悉的庭院，推开了那扇通现实世界的门。
门外，不再是永恒的黑暗，而是现实世界里，那个他熟悉的、冰冷的又充满了鲜活生命力的城市。
他拉着沈景渊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让他感受阳光的温暖，感受微风的轻抚，感受行人的喧嚣。让他看孩子们的笑脸；让他看老人们在公园里下棋；让他看情侣名手牵着手，漫步在夕阳下。
他感受到沈景渊的意识，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微弱的、惊叹的“回响”。
那是一种充满了好奇和喜悦的感觉，像一个，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他们走了一整天，直到夕阳下，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
沈昉烬站在一座高高的天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远处高楼的繁华夜景。
沈景渊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他轻轻地松开了沈昉烬的手，沈昉烬转头看着他，沈景渊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满足的、温柔的微笑。
“谢谢你，沈昉烬。”他说。
“不用谢。”沈昉烬说。
“我看到了，”沈景渊的眼神里，充满了光芒，“这个世界，虽然有冰冷，有伤害，但也有温暖，有爱，有希望。”
“是。”沈昉烬点点头。
“我明白了，”沈景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以前错了。我以为，只有将你和我了，困在那里世界里，才是真正的爱。但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爱，是让你去感受这个世界，去拥抱这个世界，去成为你自己。”
沈昉烬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沈景渊。
“沈昉烬，”沈景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我……想休息了。”
“对。”沈景渊点点头，脸上，带着疲惫的、释然的微笑，“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觉。”
“你要去哪里？”沈昉烬的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担忧。
“我不去哪里，”沈景渊笑了，他轻轻地、温柔地，将沈昉烬拥入怀中，“我就在你这里。在你的心里，在你的灵魂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熟悉，带着熟悉的、雪松的香味。
沈昉烬没有推开他，感受着他的拥抱。
“沈昉烬，”沈景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去感受这个世界，去拥抱这个世界，去成为你自己。”
“我……”沈昉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答应我。”沈景渊的语气里，带上了恳求。
“我答应你。”沈昉烬终于说。
“真好。”沈景渊笑了。
他松开沈昉烬，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爱意，祝福和释然。然后他慢慢地向后退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点，温暖的、金色的光点。
消散在，这座城市的、冰冷的、充满希望的夜色里。
沈昉烬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动弹。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暗流，正在慢慢地变得温暖；他能感受到那个黑色的影子，正在沉入他的身体；他感受到，沈景渊的意识，正在慢慢地沉入他灵魂的深处。
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孩子，沉入了温暖的、安详的梦乡。
他闭上眼睛。
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在这颗心脏里，另一个灵魂正静静地，安详地沉睡着，守护着，陪伴这，直到永恒。
睁开眼睛，看向远方，城市的灯光依旧璀璨。
万家灯火，每一盏灯火下都有一个故事，而他的故事。
一个，关于完整的故事；
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一个，关于沈昉烬的故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