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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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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下课铃像一声发令枪，死寂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桌椅移动的摩擦声、迫不及待的喧哗声、篮球砸地的咚咚声混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天花板掀开。方才课上昏昏欲睡的人现在仿佛复活了一般。
宋亦安百无聊赖的转着笔，突然转过身，用笔尾“哒哒”地敲了敲沈松的桌面：“诶，诶，诶，老沈，这两天咋没出来玩啊？”
沈松略感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哎呀！你个臭小子！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们之前非要半夜拉我去唱K，我也不至于被我妈禁足，整整两天，天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宋亦安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然后看着沈松真的要杀人的表情，马上转为甩锅：“咳咳……不过说真的，这不能全怪我们啊，都是那小话筒太迷人了喂。”
他瞥见沈松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语气不自觉收敛了点，“话说，你这两天在家干嘛呢，虚成这样。”
沈松有气无力地趴回桌上，“去你的，你才虚呢，我这是提不起劲，无聊透顶。”
“ 好了好了，都安静下来”，班主任林榆踩着五厘米的小高跟走进教室，台下的学生立即像鹌鹑一样，停下手中的事，窜回到座位。
“行了，我看人差不多都齐了，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林榆扫视了教室一圈，向门口看去，刚才还绷着的脸一下温润起来。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口。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走了进来，站定在林榆身边。他身量很高，肩线平直，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我叫何以青。”
他的声音不高，像一颗石子投入安静的深潭。说完自己的名字，他便不再多言，目光淡淡地扫过全班，没有好奇，也没有紧张，像是在看一片无关紧要的风景。
教室里一片寂静，连林榆老师都愣了一下，才赶忙打圆场：“啊……欢迎何以青同学。嗯……你就先坐到最后排那个空位吧，可以看清黑板吧？”
“可以的，老师。”他微一颔首，径直走向座位。
几乎在他走动的同时，台下那片寂静的“湖面”立刻被窃窃私语的“涟漪”打破了。
“哇哦，新同学好高冷啊。”前排一个女生用手遮着嘴，对同桌小声说。
“是啊，不过长的好帅哦，”同桌立刻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那大眼睛，那高鼻梁，啧啧啧…下辈子能不能让我也用用这张脸啊。”
何以青仿佛没听见，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后走去。
“我去，这兄弟牛逼啊。”后排几个男生感叹了一句。
沈松还维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只是懒洋洋的掀了下眼皮，打量了下这位新同桌。
对方的表情淡漠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瓷器，可就在两人目光极短暂交汇的刹那，沈松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那眼神不对。
那不是单纯的高冷，那里面……好像藏着太多东西，沉得让他心头一悸。像一口忘不见底的古井，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轻挑了下眉，觉得有点新鲜。
“呦……有意思的来了，”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看来不是座冰山，是座藏着宝贝的矿山啊。”
何以青走到他旁边的空位，拉开椅子——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安静地坐下。他将书包放在膝上，取出第三节课的教材和笔袋，在桌面上整齐地摆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垂下眼，看着桌面，像是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沈松目光斜睨着身旁这位新同桌的侧脸。看了几秒，他忽然胳膊一抬，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何以青的胳膊。
“唉，同桌，我叫沈松，欢迎加入我们1班大家庭啊，”他凑过去，对着何以青开启了连环炮模式，“你之前哪个学校的，怎么在这时候转学了？”
何以青的胳膊被碰到时，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了一下。他也没转头，只是低低的声音响起：“宛平一中，家里有事就跟着转过来了。”
沈松了然地“哦——”了一声，拉长了调子，然后终于把凑过去的身子收了回来，重新懒洋洋地靠在自己椅背上。
“行吧。‘家里有事’。”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带着心照不宣的调侃。
“那小同桌，以后我的作业就靠你了，前重点学校的高材生。”他笑着用笔虚点了何以青一下。
看着他笔尖虚点的动作，和那带着笑意的、耍无赖的语气，何以青的心脏像是被这无形的笔尖戳了一下，又酸又涨。
【你不一样了啊...】
这个清晰的认知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一根针，更精准地扎进了他心里——眼前人的鲜活，无一不在反衬着回忆里那个身影的沉重与灰暗。
一股迷茫的烦躁涌了上来，他几乎是有些仓促的、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扭过头，用一句带着刺的话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你少贫，刚才我在校园荣誉榜上看见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何以青就后悔了。
他在做什么？
他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会笑会闹的沈松，鼻腔里充斥着对方身上清爽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气息。这和他记忆里最后那冰冷的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截然不同。
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冲上头顶，让他几乎想要落泪，想要不管不顾地抓住对方的手，确认这是真实的。
——但他不能。
他现在只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那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汹涌情感，在撞上理智的冰墙后，瞬间化为了更深的无措和慌乱。他猛地闭上了嘴，纤长的睫毛慌乱地垂下，在自己和沈松之间筑起一道疏离的屏障。
他本该继续扮演一个冷漠的陌生人，而不是一个……会默默关注对方荣誉榜的人。
沈松被拆穿了也不尴尬，眼睛唰地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是吗？原来你这么早就看到同桌我了啊？”
他凑近了些，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十七岁特有的不设防：“怎么样？照片上的我帅吗？我可是特意找了个角度拍呢！”
“……”
何以青看着眼前放大的笑脸，刚竖起的防线又要崩塌。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理他。不是因为厌烦，而是因为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那股想伸出手，去碰一碰眼前这个真实、鲜活的少年的冲动。
他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过了一会儿都没听见何以青的回复，前面的宋亦安终于忍不住转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沈，你这是在干嘛？笑死我了。何同学，你别看他看着挺正经的，实际上骚得很……”
沈松踹了宋亦安一脚，“去你的，我跟我同桌培养感情呢，你懂什么！”
宋亦安的笑声和沈松的辩解还没结束，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沈松！宋亦安！”
不知什么时候打了上课铃，林榆老师又重新站在讲台上，正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看来你们和‘新同学’培养感情培养的很激烈嘛？需不需要上台来分享一下心得？”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
沈松和宋亦安立马噤声，坐得笔直，堪比两尊雕塑：“不用了老师！”
林榆的目光在他们俩和依旧事不关己的何以青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很好，那现在，请把感情投入到我的课堂上，下课再继续你们的……‘培养’。”
“好，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现在让我们把课本翻到第32页……”
沈松在桌子底下，偷偷给何以青递了张纸条。
指尖传来纸张的触感。何以青垂眸。
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脏便猛地一缩。
字迹。
这字迹……是沈松的，却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沈松的。
前世的沈松，被家族规训出一手凌厉冷峻、力透纸背的好字，像他本人一样，被套在无形的枷锁里。而眼前这张纸条上的字，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不加掩饰的张扬和潦草，甚至有点……痞气？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混杂着前世的苦涩记忆，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心脏深处那个从未愈合的锁孔。
【都怪你，差点被老林盯上，下课带我去小卖部补偿我。】
何以青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眼前这个会用潦草字迹写“补偿我”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连微笑弧度都经过计算的男人，从最微小的细节开始，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何以青将纸条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展平，然后夹进了书页的最深处，像一个藏起罪证的罪犯。
他无法拒绝任何来自沈松的东西，即便眼前这人与前世存在偏差。
看到何以青这一举动，沈松在下面笑得更开心了。
他看不到，何以青低垂的眼睫下，是怎样一片汹涌的，快要决堤的悲伤。
【那些好的，坏的，痛的……都只剩我一个人了。】
【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