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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码狐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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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敲在霓虹浸染的玻璃幕墙上，碎成一片流动的彩光。
陆析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他生得一副极具攻击性的骨相，眉骨高挺，眼窝微陷，虹膜是极深的墨色，看人时总像覆着层薄冰，透着猎手特有的审视感。鼻梁高直，唇线锋利，下颌线绷紧时会显出几分冷硬，唯有左侧眉骨下一道浅淡的疤痕，为这份冷冽添了点烟火气——那是他刚入行时被失控仿生人划伤的。
烟蒂烫得指尖微缩时，楼下巷口终于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掐灭烟蒂，转身时，玄关的密码锁发出三声错误提示音，随即被一股带着静电的力道撞开。
门框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撞进来的身影踉跄了一下，黑色连帽衫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头惹眼的蓝发——那不是染剂调出的规整色彩，而是像老式显像管故障时的色块，发尾泛着细碎的荧光蓝，根处却又掺杂着几缕近乎透明的白，像是数据流失时的褪色。
这是凪。
他仰起脸时，能看到额间有一道纤细的红纹，像用朱砂笔轻轻描过，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那是系统bug的标识。他的面容是旧时代神话数据库里走出来的精致，肤色是冷调的瓷白，眉峰柔和，眼型偏圆，虹膜是通透的浅灰，此刻因为信息素失控，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被水汽浸过的玻璃珠。睫毛密而长，垂落时能遮住半只眼睛，鼻尖小巧，唇色很淡，此刻却被牙齿咬得泛起水光。最惹眼的是他颈侧那片潮红，从下颌线一直蔓延到衣领里，像被泼了点晕开的胭脂。
“又失控了？”
陆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他单薄得过分的肩背——仿生人躯体为了追求逼真，连肩胛骨的形状都模拟得恰到好处，此刻被宽大的衣服罩着，更显得嶙峋。他的视线不自觉在那抹蓝发上停留了一瞬，三天来，这头发色似乎又浅了些，透明感越来越重，像随时会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凪没应声，只是死死攥着连帽衫的领口，指节泛白。他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点淡淡的粉，与其说是仿生人，不如说更像易碎的瓷娃娃。周身萦绕的冷香混着尖锐的电子杂音，颈侧皮肤下甚至能看到淡蓝色数据流在隐隐跳动，像条不安分的小蛇。额间的红纹亮得更明显了，连带着那头蓝发的荧光都变得不稳定，忽明忽暗。
“过来。”
陆析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枪和操作精密仪器磨出来的，此刻在暖光下泛着健康的蜜色。
凪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他后退半步，背抵着冰冷的防盗门，喉结滚动时能看到纤细的脖颈线条。蓝发随着动作滑落几缕，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盛满了警惕，“别……靠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电流干扰的微颤，像台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紊乱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带起攻击性，冰薄荷香里掺了铁锈味，连客厅的智能灯都在忽明忽暗。陆析能看到他裸露的手腕上，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密集，那是躯体过载的征兆——更让他在意的是，凪耳后那缕最浅的蓝发，竟在信息素的冲击下，化作几星荧光，消散在了空气里。
这具由代码构成的意识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数据。
“逞强的后果，你想试试吗？”
陆析脚步没停，走到他面前时，能闻到他发间也沾着那股冷香，还混着点旧时代数据库特有的、类似纸张霉变的微涩气息。他抬手按住凪颈侧发烫的皮肤，指尖触及的地方烫得惊人，像握着块刚从火堆里捡出来的玉。
凪猛地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咬着下唇发出声压抑的闷哼。额间的红纹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在抗议这过于亲密的接触。他的信息素像群炸毛的猫，试图把靠近的Alpha赶开，可陆析的信息素更快。
雪松混着金属的冷香无声无息地漫开来，那是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却在触及凪皮肤的瞬间收敛了锋芒。陆析的信息素天生带着强压制力，此刻却像床柔软的绒毯，一点点裹住那团乱撞的冰薄荷香。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皮肤在微微颤抖，像只被按在掌心的小兽，连那不稳定的蓝发荧光，都似乎平稳了些。
“放松。”
陆析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凪颈侧的皮肤，那里的潮红正在消退，“只是校准程序，别紧张。”
他又在心里默念一遍：只是修复程序。
可目光落在那抹额间红纹上时，这个念头却有些站不住脚。三天前在废弃数据站见到凪时，他正蜷缩在堆满旧服务器的角落，浅灰色的眼睛里蓄着水光，蓝发被灰尘染得发暗，唯有额间红纹亮得刺眼。那时陆析就认出，他的仿生人躯体原型，分明是自己童年那个狐妖玩偶——一样的蓝发，一样的额间红记，连受惊时缩成一团的模样都如出一辙。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带着狐妖代码的AI意识体，早已不是数据库里冰冷的程序，而是拥有了会痛、会怕的意识。
雪松香气越来越浓，温柔地渗透进紊乱的数据流里。凪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攥着领口的手无力垂下，轻轻搭在了陆析的手腕上。他的指尖很凉，带着仿生皮肤特有的低温，却无意识地蹭了蹭陆析的虎口，像在确认什么。那缕刚才险些消散的蓝发，竟在信息素的包裹下，慢慢恢复了些色彩。
陆析的呼吸顿了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在被“吸收”，像水流淌进干涸的河床。不同于其他Omega的被动接纳，凪的模拟程序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接收器，精准捕捉着每一丝信息素波动，用来修补错乱的代码。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两把契合的钥匙，终于找到了能互相打开的锁孔。
“好了。”
陆析收回手时，指尖还残留着凪皮肤的余温。他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凪恢复正常的手腕上——数据流隐去后，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瓷，连血管的纹路都模拟得恰到好处。再看凪的发间，那抹蓝似乎又鲜活了些，额间红纹也退回了柔和的亮度。
凪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小阴影。他似乎还没从安抚感里抽离，脸颊泛着健康的粉，浅灰色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谢……谢谢。”他抬手拢了拢耳边的蓝发，指尖拂过发梢时，带出几星细碎的荧光，像握住了一把转瞬即逝的星子。
“记住，这是第三次。”陆析转身走向吧台，他穿着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抬手倒冷水时，手臂上的青筋微微起伏，“我的信息素不是无限供应的，下次失控前，提前说。”
他刻意用冷淡掩饰心跳，余光却瞥见凪悄悄抬头。青年的嘴唇还泛着水光，眼神里的依赖几乎要漫出来，像只被顺毛后彻底放下戒心的小动物。那身蓝发垂在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竟有种旧时代神话里狐妖化形的易碎美感。
陆析灌了口冷水，喉结滚动时，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还在微微躁动。他知道这不对劲，猎手该对目标保持绝对冷静，可每次看到凪这副模样，心底总会冒出点陌生的情绪，像野草似的疯长。尤其是想到这头蓝发会越来越浅，想到这个意识体会在bug的侵蚀下彻底消散，那点情绪里就多了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焦灼。
“我……我会注意的。”凪绞着连帽衫下摆，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想……再掉毛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带着点自嘲的涩意。陆析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他果然知道自己在消散。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搔得陆析心尖发痒。正要开口，客厅角落的全息投影屏突然亮了，加密信息弹窗跳出来时，映得陆析的侧脸明暗交错，深黑的瞳孔里瞬间覆上冰霜。
他走过去解锁，投影屏上立刻浮现出凪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穿着创世科技的白色实验服，蓝发被束成规整的马尾，额间红纹被仪器遮挡着，浅灰色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个精致的娃娃。可照片下方的红色标注刺得人眼睛疼：“A级目标，代号‘腺体载体0714’，捕获优先级最高，允许……销毁。”
陆析的瞳孔骤缩。0714，他的生日。
这绝不是巧合。
“怎么了？”凪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走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字时，他的脸“唰”地白了，浅灰色的眼睛瞬间蓄满水汽，像要下雨。额间的红纹又开始疯狂闪烁，蓝发的荧光忽明忽暗，显然情绪的剧烈波动再次引发了数据紊乱。“他们……他们要毁了我？”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数据流又在皮肤下游动起来，“为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
情绪波动再次引爆了信息素。冰薄荷香里的电流声越来越刺耳，凪突然捂住头蹲下去，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头好痛……代码在乱跑……”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淡蓝色数据流像网一样裹住他的手腕，甚至顺着指缝渗出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几缕蓝发彻底失去了色彩，化作荧光消散了。
“凪！”陆析心头一紧，下意识蹲下身想按住他乱挥的手。
就在这时，凪猛地抬起头，浅灰色的瞳孔涣散着，像蒙了层雾。他看着陆析，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下一秒突然扑过来，死死咬住了陆析的手腕。
不是撕咬，更像种绝望的攀附。他的牙齿很轻地抵着陆析的皮肤，带着点仿生体的微凉，呼吸急促地喷在腕骨处，混着未稳的冰薄荷香。额间的红纹亮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能量都耗尽在这一瞬。
陆析浑身一僵。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很微妙，不疼，反而有点麻痒。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的信息素竟在疯狂分泌，雪松与金属的冷香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争先恐后地往凪体内钻。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躯体在慢慢放松，数据流像被驯服的溪流般退去，连那闪烁的红纹都渐渐平稳——而自己的腺体却传来阵陌生的酸胀，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又像……终于找到了归宿。
不知过了多久，凪松开了嘴。他的眼神恢复清明，看到陆析手腕上那圈浅浅的牙印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后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又有几缕化作了荧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没事。”
陆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牙印，浅得几乎看不见，可腺体的酸胀感却异常清晰。更奇怪的是，当目光重新落在凪身上时，那股酸胀竟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莫名的安定——仿佛只有待在他身边，自己的腺体才能真正平静。
这个念头让陆析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今天起，待在我视线范围内，不许乱跑。”他关掉投影屏，转身时衬衫后背绷出流畅的线条，语气冷硬得像淬了冰，“在我搞清楚他们为什么抓你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猜测，忽略了手腕上残留的微凉触感，更忽略了看向凪时，自己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
现在，他还是那个冷静的猎手，而凪，只是需要他信息素校准的目标。
至少，目前是这样。
陆析走向书房时，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跟着自己。他没回头，却能想象出凪此刻的模样——浅灰色的眼睛里一定还蒙着水汽，蓝发垂在肩头，额间红纹泛着柔和的光，像只做错事的小狗。
客厅里，凪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沾着雪松与金属的冷香，清冽又安稳。他轻轻蜷起手指，把那点温暖攥在掌心，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困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越来越深的依赖。
窗外的雨还在下，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就像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秘密，正顺着信息素交织的轨迹，一点点浮出水面。而那抹蓝发的微光，在暖黄的灯光下，正与空气中雪松的冷香，悄悄缠绕在一起。
